“什么!”苏默与王二狗惊呼出声,均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本以为邓九皋既然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暴露了身份,就不会再刻意的追求低调,只要苏默开口软磨硬泡一般,邓九皋就定然会答应。
可谁知邓九皋非但是没有答应,反而还做得更加彻底,竟是要干脆带着王二狗远走他乡。这样的姿态,都已经不能说是回避,而应该说是逃避了。可邓九皋究竟是在逃避什么,带着王二狗走,却不带着苏默,这显然就是要与苏默撇清关系了。
苏默激动的扭了扭身子,伤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神情有些扭曲,但苏默全然不顾,急声问道:“义父,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有知情的权利,还请您务必要告诉我。否则您便不要为我安排什么前程,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您以为您一走了之,便能撇清跟我的关系了吗?这勒马庄中,谁不知道我苏默是您的儿子,我知道您身上有很多隐秘,为何不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邓九皋面sè犯难,但是很显然,苏默那一句不接受他安排的前程已是镇住了他。
王二狗也不是傻子,他跟随邓九皋这么多年,几乎就是邓九皋的半个儿子,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如今见邓九皋如此为难,思前想后一琢磨,立刻便恍然大悟了,怒道:“是不是因为天波府龙家那个该死的庶出子,他都已经得到了师娘了,还想怎样!”
苏默道:“您与龙家有过约定?”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邓九皋也就不再隐瞒了,道:“龙公子对为父的意见很大,但柳先生与知画都一力保我,最终他们各自退了一步,龙公子可以不再对我抱有杀意,而我此生此世也只能苟且偷生,不能动武,不能显露名声,不得续弦,不得再对知画抱有任何念头,只得在大户人家中做一名仆从……”
苏默越听越怒,还不待邓九皋说完,便怒吼道:“狗屁,当真就是狗屁。武人不得动武,男人不得续弦,堂堂虎痴只能为奴为仆,这样的处置,岂不是生不如死,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这就是他柳长生与柳知画为义父您争取来的优待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他们是想看一看义父您是如何的落魄吧。”
邓九皋脸sèyīn晴不定,低叱道:“不得胡言乱语。那时候义父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能够死,而且我的确也对龙公子有许多亏欠,他如此仇视我,倒也无可厚非。”
邓九皋这句话倒也不错,那龙公子娶了一个柳知画,可偏偏柳知画却对邓九皋一片痴心,更与邓九皋之间育有一子,身为一个男人,这桩婚姻对他来说无疑就是一桩天大的耻辱,他不能对柳长生与柳知画怎么样,满腔的嫉恨怒火,自然就尽数都发泄到了邓九皋的头上。
可苏默总体来说却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他哪里会去管龙公子憋屈不憋屈,你他妈的念念不忘要干掉我义父,我难道还要对你有个好脸sè。
苏默嗤声一笑,不满的道:“义父,恕孩儿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柳知画与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她嫁给那狗屁龙公子之后,这么多年以来,可曾过来看过你,可曾关心过你们之间的孩子,那孩子论起来,我还应该称呼一声大哥,我那可怜的大哥便是到死,都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再怎么说,她也是义父你的前妻,是我那大哥的生母,怎能如此绝情!”
邓九皋呐呐无言,苏默的这番话,全是他前世时的有些观念,与现如今天元大陆上的风土人情是很格格不入的,柳知画既然嫁给了龙公子,便该与龙公子夫唱妇随,又怎么可能与其他男人有什么瓜葛,至于孩子,那是邓九皋的种,柳知画嫁给龙公子之后,便与这孩子没什么关系了,以前邓九皋也是做这个想法,但今rì听了苏默的一番话后,却是有些振聋发聩之感。.taoshu6./book/0/32/
苏默又道:“论起来,义父你才是这段感情之中的受害者,要补偿,也是柳长生与柳知画去补偿,怎么会轮到义父你去补偿。他龙公子抢了柳知画,难道与您之间不是有夺妻之恨吗?这样一个仇人,自有拳脚刀剑去招待,他立下的什么狗屁约定,为什么要遵守,更何况,那约定还是龙公子与柳长生、柳知画父女签订的,跟义父您又有什么关系。”
邓九皋对于苏默的话虽然不是完全赞同,但没来由的,心中却是突然豁然开朗了。不过龙家势大,龙公子虽然只是庶出,要应付起来也没有那么简单,如今看来,倒是当真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
袁家的宅子位于西河县郊外,与勒马庄成守望相助之势,相距不过区区五里,在勒马庄的斜后方,就像是勒马庄生出的一只犄角。此时的袁家,张灯结彩,宾朋满座,大堂之中铺着流水酒席,菜是一道接着一道的上,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席间众人或是高谈阔论,或是饮酒吃饭,行酒令,猜拳,乱糟糟热闹非凡。
除大堂之外,还有许多的隔断小间,里面的环境则就要清雅许多,只摆着一桌酒,三五人坐在上面,浅斟慢饮,还有歌姬舞女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更增兴致。
袁碧怜坐在二楼的一处雅间之中,扭头看着大堂之中的情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好好的一个家宴,原本是温温馨馨的,却硬生生被整成了这副模样,这让她很是不满意,也对父亲的作为有些不解,按说这场家宴不过就是为了给大哥接风洗尘罢了,为何要请如此之多的宾客过来,甚至其中有些人她都根本不认识,也不是什么西河县中的名流,倒像是一些泼皮,吃相无比的难看,简直就是鲸吞牛饮,仿佛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般,这样的角sè,什么时候都能进袁家的家门了。
与袁碧怜同坐一席的人并不多,只有五个,坐在袁碧怜的左手侧,也是主位上的,是一个面相和气的中年人,圆圆的脸,红光满面,小眼睛中时不时的闪烁着一些jīng明,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威严,更隐隐有些不快。
而坐在这个中年人左手侧的,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身玄sè长衫,满脸的络腮胡子,面相凶狠,他倒是堆着许多的笑意,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袁碧怜,眼中显现着赞赏与满意的sè彩,就像是老丈人在看儿媳妇一样的目光。
转过来坐在袁碧怜右手侧的,赫然正是杨淇畔,他正一脸得意的与袁碧怜说着什么,只是袁碧怜并不乐意搭理他。
而坐在最下手的,则是一个干练的青年,隐隐与那西河县衙役头子袁禄有些神似,想必就是袁宗戈派回来的袁家大哥袁福了。
坐在主位上的圆脸中年人似是已经忍无可忍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荡得桌上碗筷齐鸣,他狠狠的瞪了袁碧怜一眼,道:“为父叫你回来吃一场家宴,你很不爽吗?从进门开始就是一脸的不乐意,你这脸sè是要摆给谁看呢,杨先生带着淇畔一同过来,那是为父请来的贵客,你不知道什么叫待客之道也就罢了,连搭理淇畔一声这样的基本礼节也不懂吗?”
袁碧怜一脸委屈,却只是低着头不做声。
中年人更是怒不可遏,低吼道:“反了反了,我袁宗道养了你十几年,说话也不管用了,是吗?”
站在袁碧怜身后的chūn兰这时接嘴道:“老爷,小姐不搭理这个杨淇畔是有原因的,这个杨淇畔今rì在致远堂中……”
“闭嘴!”中年人狠狠的瞪了chūn兰一眼,将她吓得立刻就噤声了,之后又看着袁碧怜道:“你与淇畔之间有什么误会,那都是受了小人的拖累,淇畔这孩子我看着十分满意,袁家与勒马庄也是世交,从没断过往来,淇畔小时候我还抱过呢。之前的误会,既然现在上了酒桌,就该一笑泯恩仇,江湖儿女,哪里有那么多计较。”
杨淇畔也是乖觉,赶紧端起一杯酒,冲袁碧怜一举,便喜孜孜的道:“碧莲妹妹,今rì多有得罪,这一杯酒便是我的致歉酒,希望你能原谅。”
说完,仰脖子一口干了。
袁碧怜让袁宗道那般训斥,这时候也不敢再顶着,也是端起身前的小酒杯,浅浅的啄了一口,道:“没关系,我早已经忘了。”
袁宗道哈哈一笑,语气这才缓和一些,道:“你看这样多好,年轻人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仇恨。在座的也都不是外人,有些事情嘛,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原本这一场家宴,我只是请了有数的几位朋友过来的,不过是为了福儿接风洗尘罢了,也没必要如此的铺张浪费,但是今rì在勒马庄致远堂武院之中,却是发生了一场大事,让我不得不将满城名流都请来,一起做个见证,以免殃及池鱼。”
袁碧怜的心中,禁不住生出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她甚至想扭头就逃,逃离这场家宴,离开这个突然让他感到害怕的地方。
袁宗道继续说道:“福儿,你今rì回来所为何事,便与杨家叔父说一说吧。”
“是!”袁福恭声应道:“前段时间,三叔收到**楼卢长老之子卢东杰的信,说是小妹在致远堂武院之中已是与一个叫做苏默的生员好上了,三叔对这个叫苏默的生员不甚了解,便让我来探访探访,看个究竟。”
袁宗道点了点头,看向那个魁梧壮汉,道:“存法兄弟,那邓九皋让他的义子接触碧莲,分明就是要将我袁家拉下水,他这样的小把戏,骗一骗碧莲这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还行,但是想骗过我袁宗道,却是绝无可能。碧莲只是受了苏默那小子的蛊惑,从今rì起,将再与那小子没有任何干系,此事我等等就去公诸于众。”
袁碧怜面sè突得变得煞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道:“阿爹,你在胡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