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饶有兴味的打量了王锦一眼,这个生员自来熟的上来搭讪,告诉了他一些过三关的内幕消息,表现得热情洋溢而又毫无心机。但苏默可不认为这就是王锦的真正面目,炼气士的世界虽然实力为尊,然而同样是充满了尔虞我诈的,你或许不愿意用机心,但是人人都用,你也就不得不多想一想了。
王锦若是当真这般阳光与热情,那他在炼气士的世界之中恐怕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思及此,苏默笑了笑,有意无意的说道:“王兄还真是天下为公。”
王锦道:“先贤论处世之学,说得最多的便是无为而为,强为不如不为,接受不如给予,我与人方便,方才能够处处方便。这消息于我来说,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坏消息,但于苏兄来说,恐怕便是噩耗了。”
苏默淡然道:“龙玉莲是谁我并不认识,也不必认识,我既然选择了过三关,便早以做好了面对种种变化的准备,谁人坐镇于我来说不过都是一个闯字而已,何来分别。”
王锦哈哈大笑,道:“苏兄有这样的气魄,那自然是最好的。当然,若是你能将龙玉莲那老婊子狠狠的拾掇一番,那就更好了。”
苏默道:“你与龙玉莲有仇?”
王锦道:“我一个小小的入学生员,哪里敢与经世书院的讲师有仇呢,只不过是那龙玉莲的风评不好,而我的考号又恰好分配在苏兄的后面,苏兄若是将龙玉莲整下去了,第三关的坐镇讲师便又会换成杨锦荣,这于我来说是天大的利好。”
“原来如此。”苏默笑道。话说到这里,便几乎已经说透了,王锦对苏默的身份显然知之甚详,要不然也不会在他的面前骂那龙玉莲是老婊子,而那龙玉莲显然便是龙家的小小手段。经世书院高高在上,显是不会去注意天波府龙家与一个西河县小厮之间的争斗,龙家在规则允许的条件下做出一些改变,经世书院自然会适当的支持。
但经世书院也会有自己的立场,龙玉莲刁难苏默,也当适可而止,按照过三关的规则,守关的人无论生员还是讲师,都需将自身的修为压迫到与新生生员相同的段位,比如苏默在经世书院的记录之中修为是蜕凡第四步体变境,龙玉莲也就必须保证自身的修为也是蜕凡第四步体变境,一旦动用了更高级别的能量,就视为违规了。
这是经世书院所不允许的。
当然,同是体变境,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是有高低优劣的,比如苏默,他表面上是一个炼气士,但他真正的杀手锏却是妖族本相的一些手段,天璇灵丝的锋锐近乎无物不破,这在同级别的战斗中几乎无解,让苏默越级挑战也有了可能xìng。
“王兄,龙玉莲的修为是什么程度?”苏默问道。
王锦道:“据我的了解,龙玉莲的修为应该是第二阶段入奥第三步固本境,固本境作为抱丹境之前的最后一个关口,对于自身以及真气的掌控几乎到了最巅峰,抱丹沟通天地,便生种种神异,这是一个炼气士真正超脱的第一步,而固本境则是炼气士作为一个人类所能追求的最顶点。所以苏兄若是想要战胜龙玉莲的话,用巧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苏默点点头,不再说话。炼气士的修炼,每到一境,便有一境的风景,因为各自所追寻的道不同,除了一些共通的常识之外,其他的东西,但凡是与道有关,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炼气士的道,都是带有明显的个人sè彩的,适用于我,并不一定就适用于你,所以固本境究竟有什么样的玄妙,以苏默如今的见识,绝没有可能知道,这就好比猫眼中的世界与人眼中的世界是绝没有可能相同的。
但苏默理解不了固本境的玄妙,却不代表他就对固本境的炼气士没辙,炼气士在厮杀之时战斗力的形成,取决于很多的东西,境界只是其中的一个根本条件,虽然重要,但并不是唯一的决定xìng因素。
除此之外,诸如地形地貌,天时,炼气士所修炼的功法对于自身力量与真气的发挥,这都是很重要的。王锦所说用巧没有可能,便是提议苏默以力破之,因为说到巧的话,龙玉莲对于巧的理解已经不知道甩了苏默多少条街了,但巧劲用得好,却不意味着龙玉莲就必胜无疑,就像人们常说的四两拨千斤,这就是巧劲的一种极致,以四两之劲能够拨动千斤,但你让一个人真正去尝试拨动千斤的时候,他却不一定每一次都能做到。
好比有先贤曾说,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撬动整个世界。这是何其的豪迈与壮阔,但这句话的前提,就是他必须要有一个支点。这样的支点,又要去哪里寻找呢,所以这看似豪迈的一句话,其实就近乎于一句废话,实现的难度接近不可能。
再巧也是有极限的。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旦苏默能够打破平衡,那么平衡就很难再继续保持。两人的修为在相同的情况下,所能调动的力量是几乎相等的,之所以会在厮杀之时表现出区别来,主要就是体现在两点,第一,对于力量的理解,第二,力量的集中爆发方式。
对于力量的理解,苏默不可能有优势,但在力量的集中爆发之上,苏默却并不惧任何人。这是主角光环系统以及【太上归真道】给他的自信,他的修炼之路,注定是别具一格的,每一步走出来,都几乎要明白修炼的本意,比如敬信篇的修炼就必须要知道何为敬信,这是对于修炼做出了根本上的理解。
这时,有一行十多人从经世书院中走了出来,为首之人相貌清癯,方方正正,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严肃,三缕长须浮于胸前,飘飘然有长者之风,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学究模样,从面相上来看,他约莫四十许的年纪,走在一行人的最前方,虽然神sè之中没有表露出来任何的得意,但仍然显得神采飞扬。
除了这为首的长者之外,这一行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却就是尾随在一行人最末尾的一个邋遢老者了,那老者一袭青衫之上满是补丁与油污,一头的乱发与胡子拉碴,若是放在大街上绝对会让人当做乞丐来收拾,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不受欢迎,与那一行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有些远,辍在队伍的最后面,像是个跟屁虫一样。
然而他的举动虽是谨小慎微,但神sè之间却是毫不拘束,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在书院之外站着的诸多生员之间梭巡来去,看到了那长相秀美绝伦的美艳生员之后,立刻就两眼放光,像是sè狼见到了久旷的少妇,根本就不注意影响。
这样特立独行的举动,自是立刻就为他吸引到了很多的注意力。
苏默也是饶有兴味的看着那个老者,据他对经世书院的浅薄了解,也是听闻过这个老者的名声的。倒不是他博闻强记,而是这个老者的名号实在是太响亮了。以这个老者的自称与自我宣扬,他是经世书院中唯一真正传承了大成至圣先师道统的传人,号称鸿儒一派,在经世书院的历史与现实之中,都拥有着别具一格的影响力。
而这老者本人,也是大成至圣先师的隔代弟子,按照辈分来说,经世书院中所有的讲师都该尊称他一声祖师爷,他是大成至圣先师真正嫡系的传人。
这些名号听来十分的响亮,然而现实呢,却是这老者在经世书院中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讲师,也不知道是托了什么关系,就被安排到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了,但他虽然有了一个讲师的名号,在他座下的弟子却是寥寥无几,而且还都是经世书院为了照顾他而给他调剂过来的生员,真正愿意心甘情愿的在他座下学习的,据说只有一个。
王锦分别指了指那清癯老者以及那邋遢老者,道:“这两位讲师,便是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之中名声最为响亮的两位了。只不过一个是好的响亮,一个是差得响亮,队伍最前列的那位讲师便是黄嘉仁,是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的儒门掌教,地位超然物外,便是院长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而在队伍最后的那位讲师,便是梁焕鼎,据说是大成至圣先师的隔代弟子,只不过整个书院中都没人相信罢了。”
苏默一听那清癯老者便是黄嘉仁,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几眼。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老者看起来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形象上就是鸿学巨儒,但他所做的事情,在苏默看来却是处处透着古板,对苏默印象最深刻的,自然便是将邓九皋与柳知画棒打鸳鸯,之后又安排柳知画与龙广孝在一起,这样的行为,典型的就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而且还让其他人不得不接受,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知画与龙广孝都可以算作是受害人。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但黄嘉仁却偏偏就以自己的主观要求龙广孝与柳知画必须甜,若是不甜的话,不但柳知画的家族有问题,龙家也会有问题,黄嘉仁身为天波府儒门的掌教,就是有这样的权力,这是儒门发展至今赋予他的。
黄嘉仁扫视了一眼站在书院之前的诸多生员,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在各县之中,你们或许都是佼佼者,但现在你们既然来了天波府,我就必须要提醒你们一点,那就是在这里,你们的一切都将从头开始,曾经有过的荣耀,在这里都是没人关注的,你们必须更加努力,否则,一年之后,被淘汰的将是你们。能入经世书院中学习,这是你们的骄傲,你们需得珍惜这个机会,一是要维护经世书院的荣耀,二是要努力学习,勇猛jīng进,不负了讲师们的辛勤教导,这是我今天要给你们说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便是要说一说今天的入学试,无论是参加普通入学试的生员,还是参加过三关的生员,今天,都将是你们改变命运的一天,通过了,你们就是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的一员,而没通过,你们就将回到自己的家乡继续学习。对于这场考试,我希望你们在重视的同时还能保有一颗平常心,这场考试虽然重要,但却绝对不会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今年若是不行,那便该继续苦学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天波府依然欢迎你们。而对于那些能够通过入学试的生员们,我在恭喜你们的同时,也要提醒你们戒骄戒躁,进了我们天波府分部之后,便该忘记曾经的一切,做好重头再来的准备。”
“第三件事。”黄嘉仁将目光聚集在了准备过三关的生员身上,郑重其事的说道:“对于你们这些想要过三关的生员,我的确是有太多的话想要说,想要在我们天波府分部获得更多的资源与关注,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来,我很感谢你们有这样的勇气。过三关,的确是最快获得这一切的终南捷径。你们敢于来挑战,有这样的自信很好,但自信却并不代表着结果,过三关的免责协议书,你们都已经签署了,在这个过程中不慎受到的伤害,我们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是概不负责的,虽然我们出具了这样的证明,但我们却并不希望你们真的在过三关的过程中受到什么伤害,在恰当的时候,应该做出恰当的抉择,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这一点,不要为了一个机会,而白白浪费了所有的未来。”
话都是些老生常谈,相信每年的入学试黄嘉仁都会出来这么说一番,虽然没什么新意,但这些话都是有必要去说的,很多的事情,即便是人之常情,即便是常识,也必须要摆在台面上去阐述,否则就会有人站出来说三道四。其实这样的一场生员入学试,对于黄嘉仁以及一众的讲师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每年都要举行,此时站在广场上的众多生员之中,绝大多数的都是要被淘汰的,黄嘉仁身为天波府儒门的掌教,身份如此的尊贵,来这样的一个场合,说实话的确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然而他却必须要做,这就是一个姿态的问题。
“那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入学试开始吧。”黄嘉仁总结道:“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考试,我们都会在一旁注视着你们。”
众生员各自鼓掌,之后便在讲师们的引导下向着经世书院内走去,先进去的是那些参加普通入学试的生员,由于人数众多,即便是井然有序的进行,也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将那些普通的生员安排完毕之后,方才有讲师前来过三关的牌匾之下,引导着约莫二十个生员走进了经世书院。
苏默与王锦随在那讲师身后,他们这一批人走的方向是与那些普通生员截然不同的,从侧门进去之后,众人便进入了一条长长的小道,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十分的逼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在小路的两侧,则是种着各种的鲜花,正开着繁花似锦。
苏默注意到,这条小路的四周,任何的声音都没有,除非他们二十个生员的偶尔的交谈声以及脚步声,便一切都显得万籁俱寂,安静得有些诡异,这一路走下来,众人就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遗世dú lì。
王锦小声说道:“苏兄,这条小路便是所谓的叹息之路,据说是早在各地经世书院分部建设之初,便由大成至圣先师所打造的,在这四周,布置下了一个玄妙的阵法,将一切的生机都隔绝了,除了在这条小路里的人,其他的我们是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
苏默四周扫视了一眼,暗道还真是奇妙。明明小路两旁花草之外的世界看得清清楚楚,但偏偏却就是看不到任何有生命力的东西,一切的有情众生都被排斥在外了。
这条叹息之路很长,而且蜿蜒,众人跟在讲师身后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看到前方发出了强烈的亮光,像是太阳坠落了下来一般,十分的刺眼,隐隐约约之中,能分辨出在叹息之路的尽头是一座大城,矗立在光芒里面,仿佛永不坠落的神城。
众人走到那大城的墙脚根处,苏默便看到这座大城的城门之上,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正是永恒之城。这永恒之城通体都是一种汉白玉的颜sè,sè泽莹润,像是一块整体一般,高度足有百米,广大更是一望无际,苏默即便是极尽目力望过去,都看不到尽头,若是这么大一块整体的汉白玉话,且不说价值,光是这样的存在,就是一个难以言表的奇迹了。
王锦又适时的说道:“这永恒之城,据说是一件奇妙的法宝,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异,每处经世书院的分部,只要是府一级别或者以上的,都有这样的一座神城。据说这些神城,都只不过是真正的永恒之城的投影,一道投影能够像是真实的一般,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