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伞面上,滴滴答答,好像是零碎的鼓点,慢慢地融进了伞下行人的步子里。
踩着雨滴的节拍,冷冷的风,自宽松的袖口、领口钻入温热的身体中,不断地带走一丝丝的热气。
萧雨撑着从公司传达室大爷那里借来的伞,手中捏着一直信封,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上的积水已经没有昨晚那么严重了,但是依旧有些水渗入了萧雨低帮的运动鞋里。湿漉漉的感觉,慢慢地从一开始的微凉变成了冰冷。
就像是yīn霾天空下迎面吹来的风,划过脸颊,似是纸片划过,钝钝的,留下麻木的触感。
路上车辆稀少,现在正是下午两三点的节奏。硒鼓眼了慢节奏的小城,大约还沉浸在午后的安眠中,尤其是在这样的yīn雨天,四下里都停工的时候。
雨天的路,总是让人感觉到格外的难走,即使是平时并不太遥远的路程,在混合了让人龟缩在伞下的雨水之后,也变得格外的漫长。伞下的人,总是会时不时地抬起三,冒着被风加了速,直扑面颊的雨滴,望一望前方的情形。
下一次抬伞,会是到了哪里了呢?
放下伞,遮住前面飞舞的雨滴,萧雨的视线里面就只剩下了面前单调的老式伞,黝黑sè的伞面,还有零零碎碎的砖块拼凑成的人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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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半个钟头就可以走完的路,今天萧雨却是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在雨中走了这么久的他在停下来的时候总是有种额头发热的错觉。
昏昏沉沉的脑袋,就连眼皮都显得有些沉重,睡意,有如cháo水,还让还没有到家的萧雨咬牙支持,不让自己停下来休息。
筒子楼,已经在视线可及的地方了。
现在的萧雨已经到了路口的小超市了,麻木的双腿,自脚踝一下已经没有知觉了,他只感觉是踩着两块冰冷的铁块一般。
转个弯,走进了超市的门,萧雨模模糊糊地记得,家里的nǎi粉没了。
喵尼玛虽然已经断nǎi,但是却还是很喜欢舔一点nǎi当做零食,如果三天没有吃到nǎi粉调出的糊糊就会跟萧雨闹脾气。超市虽然小,但是依旧安装了门帘,估计是因为门帘的价格并不高,而且看上去也上档次些,所以店家才会破费给这个客源稀少的小店安上门帘。
熟练地走到货架的角落,提起一袋nǎi粉,标价并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低的,只是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准。
一大袋nǎi粉大约是有两斤的样子,看起来是蛮多的,但是实际上吃起来却感觉也只能管一个月的样子。
没办法,既然当初选择了收下喵尼玛,那么就得担起这个担子。
萧雨到底还是个内心柔软的家伙啊……
这世上又有谁是生来就铁石心肠的呢?
萧雨如是想着,提着nǎi粉径直走向了收银台。
“20块5毛,职业化的声音带着点懒散,或许是雨天让人更加容易感到疲劳,年纪轻轻的收银员也眼皮耷拉着。但是依旧把价格jīng确到了小数点后一位。
萧雨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他刚刚还以为眼前的这位中年妇女会把”5毛“给省略了……
翻了翻口袋,皱巴巴的一张十元看起来就像是某一次洗衣服的时候忘记掏出来的产物,泛白的纸面,就连上面的元首大人都变白了不少——或许,这也是他当年的心愿。
很不幸,萧雨早上走得太匆忙,没有带钱,这十元钱还是他在出车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看来……
他恐怕是记错了nǎi粉的价格……
下雨天,总是会让人有些反常,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收银员略带轻视的目光中,萧雨有点尴尬地把纸币塞回裤袋。
打开手中的信封,萧雨并没有去看数目,只是伸进了两个手指抽出了一张纸币。
很新的一百元,平平整整的,就像是刚刚从银行取出来一样。在刚刚的抽出钱一刹,萧雨约摸感觉到了信封里面的纸张的数量——起码是十张以上。
一千以上的小费,抵得上他大半个月的收入了。
干萧雨这一行的收入只是刚刚能维持用度罢了,如果萧雨不是住在租金低廉的筒子楼,他一个月的收入根本不可能容许他往家里寄八百块。
城市的生活,比之数十年前更加的不易,而这样的不易却并没有让乡下人进城的热情冷却多少。
像萧雨这样的大学毕业生,原本是可以下乡,谋一个闲职,领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然后不痛不痒地活着的——他很多的同学和认识的人都选择了这样。
但是萧雨不甘心,抑或是不想以这样的样子回乡去面对父老乡亲。在他看来,那样的回归是一种耻辱。
于是,混迹人海,等待着所谓的出头之rì。
萧雨拿着信封的手紧了紧,原本漫不经心地力度骤然地加大,似乎他抓住的并不是单纯的一份小费。
做下去,还是辞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小超市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筒子楼下面了,手中举着伞,拎着装着nǎi粉与找回的零钱的塑料袋。
抬起头,雨水画着平行线,一道一道地与筒子楼代表的几何体交错着,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也从筒子楼的另一边穿出,然后再穿入大地。
当然是不会了,雨滴是有实质的。甩了甩脑袋,甩掉在支开伞的时间段里坠进发丝间的雨滴,虽然甩不干净,但是至少会好过一些。
“喵尼玛,我回来了。”
人之一生,总是在寻找一个理由,一个做某事的理由,一个回家的理由,一个外出的理由。说是理由,却是更像是借口。
收下伞,履平上面的褶皱,萧雨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似乎是在什么书中看过的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