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旸正聊着,刘爱宝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秀气的女孩,披肩直发,小而亮的眼睛嵌在深陷的眼窝下,蒙着一层水灵灵的雾气,藕荷sè开司米毛衣配烟灰sè薄呢裙,将她本就骨感的身材装点成一株弱柳。
徐旸站起来大声招呼,“这不是曲主持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曲姓女孩朝徐旸腼腆地笑笑。
刘爱宝与徐旸点了个头,冲孟谨行道:“主任,这位是宣传部的曲素素。”她说着又朝曲素素道,“小曲,这就是我们主任。大胆点,我觉得你这份策划,他一定会喜欢!”
这不是肖云山介绍给自己的宣传科长吗?
怎么没来找自己,反倒跑刘爱宝那里去了?
有点意思!
“请坐。”孟谨行冲曲素素点下头,又问徐旸和刘爱宝,“有其他事吗?”
俩人同时说没有,相继出门。
孟谨行没有问曲素素为什么去找刘爱宝,没找自己,“你做了什么策划要给我看?”
曲素素没有坐下,甚至表情有点忐忑,把手里紧捏着的一叠纸,双手递到孟谨行面前,“请孟主任指点。”
孟谨行是见过领导打过招呼塞进来的关系户嘴脸的,像曲素素这样拘谨的,他倒是头一次看到。
而且,除了雷云谣,多数时候,温柔内敛的女人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曲素素给了他不错的第一印象,他捏着她的策划文案斜举着看一眼,又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这么厚一叠,我估计要看一会儿,站着会腿酸。”
曲素素脸一红,低声说:“谢谢!”继而轻抹衣服后摆,款款落座。
孟谨行起初用眼角余光打量她后,有几分失望,觉得她的坐姿太拘束,像小学生一般双手平放在腿上,与他希望的宣传科长那种开拓奔放的xìng格有点不符。
但接下去,他的目光完全被吸进了策划案,以至于他完全忘了办公室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看到共鸣处,忍不住还会用手指在桌上敲击一番。
看完整份策划,早已过了上午下班时间,孟谨行却没完全从策划案中抽离出来,摸过烟点上,靠在椅背上又从头梳理了一遍,觉得哪些应该再完善,哪些可以去除……
当所有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形后,烟头已经烫到了他的指头,终于使他意识到,曲素素一直在等他回复。
“呵呵,不好意思,太专注了!”孟谨行赶紧摁灭烟蒂,歉意地说。
曲素素莞尔一笑,“没关系。”
孟谨行拍着方案打算与她深入交流,腹中一阵空鸣使他立刻抬腕看表,“哟,都是午饭时间了!”
他看看曲素素,突然有点为难。
因为对策划案的高度认可,他希望与她一起吃工作午餐,顺便讨论一下,但是雷云谣那傻丫头如果等他回去一起吃饭而不得,晚上又不定要怎么闹别扭了。
他想想说:“我想和你马上讨论这个方案,如果你不介意,可不可以中午跟我和我女朋友一起午餐?”
孟谨行的直接,让曲素素有些吃惊。
但她还是接受了。
开着福特,载曲素素一起到县招,在餐厅点好菜,请她稍等,孟谨行上楼去叫雷云谣。
推门进房却意外发现,早已是人去屋空,电视摇控器下压着一张纸条,雷云谣回申城了。
她嘱他安心工作之余,留了三不准则:晚上不准带女人回房间(包括工作谈话)、工作中不准与女下属嘻嘻哈哈、走在外面不准看别的女人。
孟谨行拿着纸条哈哈大笑,说她天真果然天真得厉害!
曲素素看他一个人回来吃饭,立刻问:“是不是你女朋友不喜欢外人一起吃饭?”
敏感果真是女人的天xìng,他想。
“不是,她有急事,回申城了。”
“她不是长丰的啊?”曲素素问了,又连忙摇手说,“我没打听你私事的意思。”
“呵呵,没什么,又不是秘密。”他说着边吃边谈起了方案。
曲素素也是边吃边回答他的问题,不知不觉一餐饭吃了个把小时,但是对于方案,俩人却形成高度统一的认识。
“马上来上班吧,我想尽早实施。”孟谨行点起烟说,很快发现曲素素不经意地挥了挥烟雾,“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讨厌烟味。”他立刻掐了烟。
“烟对身体不好,主任还是尽量少抽或不抽。”她红着脸小声劝了一句,接着又回他,“马上上班估计不行,我手上的工作移交需要时间,人事手续办理也没那么快。”
孟谨行一挥手说:“你只要告诉我工作移交要多久?人事手续我会让人去办。”
曲素素看他一眼说:“大概一周吧。”
“太久,给你三天。”他说。
曲素素一愣,“太仓促了,不行的……”
“我的词典里没有‘不行’这俩字,你要来我这里工作,也得学会说‘行’,否则你就得考虑是不是适合过来。”
曲素素犹豫着问:“你一直这样时而细致时而霸道吗?”
孟谨行没想到她看似柔弱,却会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当即说:“大多数时候我并不霸道,但对于认定并且一定要做的事情,我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霸道。”
曲素素很为难,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接口。
孟谨行已经直接站起来,问她:“我回去上班,需要送你吗?”
曲素素有些仓皇地站起来,朝他摇摇头:“我也直接回单位。”
三天过去。
徐旸带回来的人事资料还在孟谨行的桌上,曲素素也没有按他的要求来上班。
徐旸来过几次,看着桌上的资料,每次都是yù言又止。
孟谨行本人对这些资料根本正眼都没有瞧一下。
快下班的时候,钟敏秀打来电话,“我晚上做饭,你来吗?”
“好。”他回了一个字,就挂了电话。
他在看那份方案,心头有些火气,曲素素果然和其他关系户一般目中无人,说三天不来还真是不来!
徐旸就这个时候又给他电话,“那个叫曲素素的,手续都差不多了,你稍微等我一会儿,回来找你签个字。”
“我马上要出去,这事先放放。”他站了起来,决定早点去钟敏秀家。
“哎……不是你说要三天办好吗?你今天不签,我来不及在下班前搞定!”
“来不及就来不及,又不是什么高端人才。”他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手机烟盒钥匙,拎了外套,锁门下班直奔曙光路。
……
钟敏秀本指望孟谨行会来安慰自己一番,没想到他根本就是不闻不问,连那一堆人的调动手续被扔回去都没一点反应,这可把她气得不轻,天天在单位发飚。
飚完了,她关上门又一个人想起小男人的种种好,立刻又自怨自艾自己生不逢时,要是晚生十几年,她才不管雷云谣是谁的女儿,非把孟谨行抢过来不可!
她飚了三天,也憋了三天,还是决定投降。
孟谨行电话里虽然惜字如金,只给了她一个“好”字,她却立刻有了阳光当头照的感觉,放下电话就去洗脸,回到办公室又关上门抹粉擦唇一番忙活,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和颜悦sè地关照办公室,说有事先走一步,有重要工作就打她手机,没重要事就不要找她了。
当她三步并两步,步履轻盈地离开组织部,空袭jǐng报解除的通知立刻响彻整个组织部,不少人还不约而同站到窗口,对笼罩在她头顶的云彩作进一步确认。
她在菜场买完菜,刚进家门,孟谨行就到了。
他进了门并不说话,先去洗了手,然后坐客厅看电视新闻。
厨房里那位忐忑不安地往外偷瞄,手上做菜的速度比平时快几倍。
好不容易把菜做齐了摆上桌,他虎着脸坐下,端起碗吃一口就眉头深锁,停了数秒又一言不发继续吃。
钟敏秀此时整颗心被孟谨行牵着走,看他开吃了,才戚戚地捧起碗也吃起来,旋即却一口全吐出来,冲孟谨行道:“哎呀,都这味了,你怎么还吃!”
她站起来夺了他的碗,“难吃你不会说啊?”
他抬眼看她,“那你难受会不会明说啊?”
钟敏秀一怔。
“你这回很离谱!”他说着从她手里拿回碗继续吃。
“别吃了!”她再度夺下碗,“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哪里错了?”他现在必须得当一回老师,像训小学生似的把她给训乖了。
“不应该吃雷云谣的醋!行了吧?”她觉得很委屈,气呼呼地坐下来,老大个人,眼泪都跑出来了。
“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他道。
她愣了,“你是说,我可以吃醋?”
“吃醋不是问题,表现方式严重有问题!”他瞪她,“明白没?”
钟敏秀瞬间雨转天晴,“明白了,以后保证不再公报私仇!”
“光认错还不够!”
“还要怎样?”
“严厉惩罚!”
“不要……啊!”
尖叫声起,撞翻一桌碗盘,随后响起噼啪声无数。
……
次rì,组织部的人惊诧地发现,视工作为生命,连休息天也上班的铁娘子,继昨rì早退后,居然请假一周!
据说是摔一跤伤了臀部,只能趴不能坐。
徐旸、刘爱宝一起以探病名义上门,终于让她在那些被扔回来的人事材料上签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