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方案虽然没有定下来,但孟谨行不会拒绝有意向的商人来考察,尤其他对柴建印象不错,所以当日午宴后,他便直接安排金梦陪柴、余二人去实地考察一番。
就在当天下午,陈前进突然打来电话,说高根荣出事了!
孟谨行心头一跳,想起那晚陈运来说的话,立刻问:“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厉害,一夜间,把许多他和女人上床的裸*照全贴在了药监局的围墙上,丢人真是丢到家了!他们局里那些原本与他不对付的,立刻就闹了起来,要求对他严肃处理。”
陈运来这做法损是损了点,但孟谨行不得不承认,像这样公开搞大的方式,的确比写检举材料管用,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乐了一把,恶人自有恶招磨啊,高根荣估计做梦都想不到会阴沟里翻船。
这边刚挂了陈前进电话,曲素素走了进来,“主任,进京办旅游推荐会的宣传材料全都准备好了,您审审。”
她把一堆资料放在孟谨行案头后,并没有马上离开。
孟谨行抬头看她一眼问:“还有事?”
她咬了一下唇说:“能不能让我也参加进京推广团?”
孟谨行放下刚刚拿起的宣传册,打量着曲素素。
因为她当初为保肖云山而不肯说实话的举动,孟谨行心里始终存着一根刺,也就一直没有按招她时的初衷重用她。
事实上,进入示范区以来,曲素素的工作是无可挑剔的,行事也很低调,几乎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的是非。
孟谨行对她本人并没有极大的成见,所以,她这时提出这个要求,倒让他感到一丝高兴,是人才总是要发挥作用的,不可能总把她埋没在沙堆里。
“可以,你去准备吧,跟小丰先沟通一下,看看她这儿有什么要求。”孟谨行点了头。
曲素素却依旧没有走。
孟谨行奇怪地看着她,也不问,就是要看看她到底还想说什么。
犹豫了老半天,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一直为那个孩子的事感到内疚,所以,想趁这次进京的机会,去看看他的父母,当面表达一下歉意。”
孟谨行的目光一凝,这个要求让他极为意外,“他们未必愿意见你。”他说。
“见不见是他们的权利,我就是想把自己的这种感受表达出来。”曲素素低着头说。
“我帮你问问吧,你不要抱希望。”孟谨行说。
“谢谢主任。”
这次,她终于走了。
孟谨行却暂时没了审材料的心情。
他与刘战夫妇因为麻岭隧道突水事故结缘一事,现在已是申城官场人尽皆知的事情,曾经对秦婉华身份一无所知的曲素素,现在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只是为了表达歉意?
他忽然想到了肖云山。
据他所知,肖云山这段时间参加国家环保局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已经在燕京学习一个多月,示范区进京开推介会时,肖云山应该还没有结束学习。
曲素素不会又是为了肖云山吧?
他不由心头一沉,让人利用的感觉可不好,尤其还是被一个女人三番两次地为另一个男人利用他。
虽然他和曲素素只是上下级关系,但这种感觉还是会让他有吞苍蝇的感觉,他希望自己是猜错了。
晚上蔡匡正来找他喝酒,他提到此事,蔡匡正便说:“上次冯林不是了解过她的情况吗?我看啊,像这种一般工人家庭出来的女孩子,要么没出息,要么心气高得可以,如果有那么个人赏识她,并且给予援手帮助的话,以身相许都有可能的。”
“别瞎猜啦!”孟谨行咪着酒道,“总之,每回她一有动作,似乎就有肖云山的影子在动,这感觉真他妈的不好!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让她来示范区。”
蔡匡正看他那副样子倒笑起来,“不是我说啊,你就是心软。人家可怜兮兮在你面前一站,你就是明知对方给你挖口井,你也跳了。”
“我有那么弱智?”孟谨行也笑了。
“有时候有点。”蔡匡正一本正经地肯定道。
“胡扯吧你!”
……
一个月后的下午,孟谨行刚刚下乡回来,还没来得及脱下沾满泥的雨鞋,就接到萧青打来的电话,让他马上到县里开会,出大事了!
他没来得及问什么事,萧青就挂了电话。
顾不得换鞋,也来不及冲洗,他就急匆匆地登车去长丰,在路上给夏明翰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是eg的项目出了问题。
“……开工到现在,一分钱工程款没付过,倒是收了好几千万的保证金。由于黄莺回不列颠后一直没有再回来,施工单位拿不到钱,也联系不上她,都闹到县里来了。”夏明翰的声音听上去既沙哑又疲惫,显然此前已经作了不少的解释工作。
“有想办法跟eg方面联络吗?”孟谨行问。
“唉……”夏明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初真应该听你的,就不会闹出这么大一个篓子了!”
孟谨行头皮一麻,“找不到人了?”
“eg方面答复说,张光烈和黄莺同时于一个月前已离职,他们也没有作出过在长丰投资的决定。”
“这怎么可能?白纸黑字的合同签在那里……”他的嘴唇哆嗦一下,“不会是假合同吧?”
他知道信用证尚且能造假,何况是合同?
但他又很疑惑,秦副省长不是亲自带团去eg考察过吗?
“等你到了再说吧,葛书记和翁市长都在来长丰的路上。”夏明翰挂了电话。
孟谨行点起一支烟,新司机江南帮他放下了车窗。
如果张、黄二人人间蒸发,那申城、长丰这回的麻烦就大了,尤其是拍板决定与eg合作的夏明翰,简直就是一脚跨进了污泥中。
这个项目最后落户在工业园,却把他叫去开会,孟谨行的眼睛在烟雾中一下眯了起来,不会是要他来接这个烫手山芋吧?
他暗暗担心,到底这个篓子被捅得有多大?
他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的。
车到县委,几乎还没有停稳,他就开门下了车,小跑着直奔夏明翰办公室。
夏明翰和章广生、何淼、邝阳、顾梦柯、王亚明,以及工业园管委会主任丛江,从一早开会到现在,各种讨论莫衷一是,就是谁也没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孟谨行推门入内,满室烟雾扑面而来,连他这个老烟枪也忍不住连咳数声,一下吸引了一屋子的目光。
“谨行来了,快过来坐。”章广生招呼他入座,一眼瞥到他一脚脚踩出的泥印,随即叫萧青给孟谨行泡杯茶,并对孟谨行说,“你先喝点水,润润嘴,今天这个会开起来时间长。”
孟谨行谢过萧青坐了下来,萧青坐在他后侧小声讲了事情原委。
原来,半个月前施工单位就已经到工业园管委会闹着要工程款,并按合同规定的工程量拿回质量保证金。
管委会多方联系黄莺不得后,向章广生和夏明翰分别作了汇报,章、夏二人也试图联系张光烈和黄莺,均没能联系上,他们又将此事汇报给了葛云状和翁灿辉。
葛云状找翁灿辉了解情况,翁灿辉认为管委会和施工单位神经过敏,张、黄二人回去筹集资金、招商,岂是十天半月能回来的?
他认为这么大个项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根本不用担心。
夏、章二人为此还受到了批评,翁灿辉当面指责他们做事不沉稳,毫无领导干部遇事应有的沉着冷静,这种行为很容易在群众中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夏、章二人郁闷地回来召集工业园管委会的干部开会,要求他们做好施工单位的安抚工作,让他们继续施工,安心等黄莺归来。
工业园虽然压住了施工单位,但压不住拿不到工资的工人,最后不得已,由工业园动用财政资金垫付了一部分工程款,这件事才暂时平息下来。
但是,五天前,从省建行传来消息,eg账户上所有的资金转走周转,已超过他们承诺划回的期限,因为联系不上eg工作人员,希望申城市能帮忙找到黄莺。
翁灿辉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派徐非凡去都江与蒋明碰头,确认早在三周前,黄莺以周转为名,把所有包括张光烈最初划过来的两千万英镑和五千万银行贷款、七千多万人民币存款,悉数转往海外。
消息传出后,国内已经在黄莺手里购买医疗城物业的企业和个人纷纷赶到长丰,要求长丰县政府帮助他们退房追回资金,刚平静没多少日子的施工单位也找上门来讨要工程款和押金。
孟谨行震惊之余,也暗暗惊叹张光烈与黄莺心思缜密,竟然撒了如此弥天大谎,把各级领导干部全部骗了个遍,生生地套走了一亿多资金,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给长丰县画饼充饥。
萧青刚刚向他介绍完情况,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阴沉着脸的葛云状和面色灰败的翁灿辉先后走进来,会议室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入座,然后在葛云状挥手示意后,重新纷纷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