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孟谨行肯定点头。
“我了解过,咱们这座大院两栋楼近四万平方,其中绝大部分的办公室都空关,每间办公室都是超标配置,光工程建设费用就整整八千多万,还不包括装修和办公家具的支出。这个情况与你这里的数据是完全吻合的,唯一有问题的是,这些建设费用直到现在还有三分之二拖欠着,前两天还有农民工跑我这里坐着不肯走,就因为咱们政府欠着建设费用,老板就一直拖着他们的工资几年不付!如果按你的建议拍卖其中这栋楼,首先要还的就是这些钱,植被修复还是有缺口。”
见钟敏秀恢复了心平气和,孟谨行这才说:“其实,前阵子矿山整顿是包括了这项内容的。矿业方面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完善这方面的制度和管理,至于过去遗留的历史问题,我也向孙厅汇报过,他还把一闻的文章介绍刊登在了国土资源报上。前些日子,刘部长看到报道后曾跟我通过电话,说起中央已经注意到了全国范围内的矿山治理问题,准备动用一批财政资金,补贴各地进行矿山治理。”
钟敏秀听完嗔怪地看他一眼道:“这些你都没跟我提起过!”
孟谨行道:“拍卖办公楼的事,就是个炸弹,当时是想试试储丰和其他人的反应,但没想到事情演变速度太快,这件事被完全淹没了。但现在想来也不算坏事,毕竟牵一发动全身,能不走到这一步还是尽量不要走!至于中央财政补贴,到现在还没有下文,我跟你汇报也没有实际意义。”
“话不是这么讲。”钟敏秀低头想了一阵,重新抬头看着他说,“我打算拍卖办公楼!”
孟谨行惊得张大了嘴巴,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钟敏秀到都江每走一步都是强硬作风。
如果她在兰芝根基稳健,如此行事说不定有奇效,问题是,她初来乍到,除了自己别无亲近可信之人,就算上面有刘国华支持,那又如何?
兰芝虽然只是个县,但所有班子成员无形中都连着省市两级不同阵营的领导,她这么做不但会害了她自己,也会害了刘国华!
“我反对!”他斩钉截铁地说,“你这是在搞政治自杀!”
钟敏秀嘿嘿一笑,“你担心啊?”
孟谨行看她一眼道:“我怕被你牵连。”
钟敏秀根本不信他这话,但却是一脸正色地说:“一届政府也就三年,何况我还半路接手,三年都不足了。这么短的时间,如果小心翼翼地从维护关系入手,等到全部理顺了,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干事了,那我来干什么?”
孟谨行听出她的潜台词,她没有在兰芝久待的打算,所以她要快刀斩乱麻。而她能在他面前把话说得如此直接,足以说明她的信任一点没变!
他皱眉道:“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你是在拿你自己和刘秘书长的政治生命冒险!”
钟敏秀看他良久,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最后坚持道:“既然植被修复一事你已经有了想法,中央又可能出政策,我也不会以这个名义拍卖大楼。至于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接下去出现哪种状况你都不用惊讶,心里知道就行了。”
……
当晚回到都江,钟敏秀忽然约邬雅沁到上岛喝咖啡。
“钟姐约我真是难得!”邬雅沁落座后,优雅地向侍应生招手,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微笑看向钟敏秀。
“谢谢你让马民送来的花篮。”钟敏秀回以微笑。
“喜欢就好。”邬雅沁道,“不会就为这事找我吧?”
钟敏秀摇头没答话,等侍应生放下咖啡离开,她才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道:“帮我把这个设法转给陆铁成。”
邬雅沁诧异地拿起信,展开看后吃惊地望着她,“你疯啦?”
钟敏秀笑了,“这么大反应!”
邬雅沁不悦地把信装回信封放在钟敏秀面前,“太不计后果了!官场上人人都知道,前任留下的烂账最好别去碰,你这么搞,说不定你和刘国华都会遭殃。”
“我觉得不会。”钟敏秀说,“你想想,如果我直接在县委提出拍卖办公楼,是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的目的是拍卖办公楼?”邬雅沁更吃惊了,“难道不是为了帮他扫清道路?”
钟敏秀道:“两者兼而有之。”
邬雅沁沉吟半晌,忽然眼眸一亮明白过来,继而叹息一声道:“你比我想得更远。放心吧,我会让马民去办这件事,肯定天衣无缝。”
……
慕啸天到任以后数次约邬雅沁来兰芝见面,具体谈谈创天浣纱湖项目,邬雅沁在数番表示抽不出时间后,派了助理过来与他谈项目落地的事,让本来一直信心满满的慕啸天心里发了急,干脆亲自跑都江面见邬雅沁,结果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慕啸天气怒不已,到酒吧喝酒,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石磊终于找到一个给孟谨行上眼药的机会。
“那个臭婆娘肯定是跟姓孟的有一腿,否则怎么会全兰芝她就卖姓孟的面子?”
慕啸天瞪他一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孟谨行有老婆!”
“有老婆又怎么样?”石磊凑近慕啸天,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听说,他老婆生不出来啦!哪个男人肯要不会下蛋的母鸡啊?就算他碍于老丈人的身份,不敢休妻再娶,外面搞个把女人留个种也正常。”
慕啸天皱眉道:“我警告你,不要乱说领导的私生活!”
石磊挑了下眉,一脸掏心掏肺的表情,“老板,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当他同学,他可不一定当你同学!你是不知道,他这人有多阴险。以前,我们兰芝的机关可团结了,自从他来了以后,搞得鸡飞狗跳的,连着出了多少事了。这个人啊,就是擅长搞政治斗争,你可要提防着点!”
慕啸天一口喝了酒,脸阴阴的。
“铁娘子开会的时候说那个十亿的招商,真的都是他搞来的?”
他这些日子跑了一些企业,也找了一些同学,结果很不理想。无论是谁,刚见面知道他是慕新华的儿子都很客气,一听说要拉投资落实项目,马上一个个都变了脸,困难能一箩筐一箩筐地数落出来。
石磊跟储丰那么多年,别的功夫没练出来,察颜观色溜须拍马那套练得炉火纯青,“老板,你是领导,日理万机的,又不止分管招商一项工作,下面那么多部门,总得派用场不是?再说啦,浣纱新区的人都是干什么的?我就觉得你没必要自己来跑项目落实这件事,开个会让管新南他们去干啊!”
慕啸天下来挂职前就是一正科,而这个级别在团中央一抓一大把,就是一具体办事的,和基层机关那些小科员没两样,有时甚至比眼前的石磊都不如。
所以,干惯了具体工作,乍一到兰芝当领导,他的确适应不了这样快速的角色转换,心里想着要弄出点成绩来给老头子瞧瞧,并且一雪过去读书时老是被孟谨行压一头的耻辱,钟敏秀说招商是个重担,他就立刻恨不得一天内把全年的招商工作都给干成了。
石磊这些话说出来,他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发现自己还真是不如一个小县城的秘书,竟然完全忘了自己是领导。
领导领导,领头导向啊!
钟敏秀压担子给他,他也可以把任务压给下面的人,否则哪来那句一级吃一级的话?
慕啸天也是聪明人,一通百通,他马上想到创天那个项目的落地,完全没必要追在邬雅沁屁股后面团团转,他只要把浣纱新区抓到自己手里来,工作还让那帮人去做,那以后新区出任何成绩不就都是自己的功劳了?
这个想法令他很兴奋。
他打发走了石磊,给葛红云打了个电话,让老头子的这位前秘书找两个女大学生,晚上一起好好松快松快。
他一是想放松自己的筋骨,二是想再从葛红云这里多了解一点孟谨行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三日后,正是县政府常务会议,不仅正副县长们都会参加,县政府机关和职能部门负责人都有参加。
储丰在任时,常务会议不定期召开,一般都会提前几周或个把月开始准备,政府办把各副职县长上报的议题交给储丰筛选、确定上会的事项,然后由储丰在会前先与分管副县长和相关部门协商出初步意见,最后再正式拿到会上走程序。
钟敏秀上任后,会议程序没怎么改,但她喜欢事无巨细,所以会议被定为半月一次,准备期也为半个月,成了固定的会议。
像这样的会议,大家都心知肚明,争议是难免的,但最终的结果肯定是集体对决策分担责任与风险,拍板的人却基本都是正职县长。
因而,在一般情况下,像这样固定议题,固定会期,有预定意见的会议,是不太可能出现意外状况的。
但是,没有参加过此类会议的慕啸天,在会上打破惯例,制造了一个令钟敏秀和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状况,他不但在会议临结束的时候抢了钟敏秀的发言,还在没有事先提交议题的情况下,抛出了临时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