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天sè已经完全黑下来,楼下的仆役也送来了各人的晚饭。张瑞泽心情正好,就放众人下楼吃饭,又休息了好一阵,才重新回来,继续后面的工作。
腺囊全部取出后,羊怪胸腹部的筋肉处理起来就快速了许多。不过当他们把羊怪开膛破肚,异常恶心的古怪气味扑鼻而来,瞬间充斥整个房间,连置换房间内空气的法阵全力发动也不起作用。要不是四人含在口腔内的馥芳瓜片还能抵挡直冲脑门的异味,他们非把刚吃下去的饭菜全给吐出来不可。
可面对羊怪裸露出来的五颜六sè的一大堆内脏,四个少年的脸sè都变的煞白,即便忍耐力惊人的铁恒,在嗅sè两重夹击下,也感到胃里一阵阵的翻腾。
这时候张瑞泽拿出了身为二师兄的风范。尽管他同样觉得恶心,但毕竟经历过好几次相似的处境。往嘴里多塞了一块瓜片后,他带头去掏出那些内脏。手上一边做,嘴里还一边给铁恒他们讲述这些内脏的作用、价值以及攻击何处能够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铁恒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脏活累活需要他们这些方士学徒来做,显然是有深意在其中的。其一就是为了让他们自己动手解剖,亲身了解妖魔的身体构造和弱点,这有利于他们以后炼制宝具法器,对杀伤不同种类的妖魔更有针对xìng。其二则是为了培养学徒们吃苦耐劳的jīng神,虽然学徒们平时需要加工许多原材料,可亲手分解一只“新鲜”的妖魔,这种体验是完全不同的。
在张瑞泽以身作则和催促下,羊怪的内脏很快被分理清楚,并一一放入保存用的器皿内。张瑞泽把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吕大谦,巨大的骨架够他忙活的了。铁恒三人把另一头羊怪的尸体移到房间zhōng yāng,准备开始处理它。
“阿恒,二师兄之前心里着急,言语过分之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张瑞泽亲热地拉着铁恒的胳膊,甚至朝他微微弯了弯腰,向他表达歉意。铁恒赶忙扶住他,口中连称不敢。
“小师弟。”张瑞泽改换称呼,见铁恒愣了一下,他呵呵笑了起来。“你心灵手巧,领悟力又好,师傅是不会放过你这样一个人才的,你早晚得做我的五师弟,我提早叫你一声小师弟,也没什么不妥。”
“小师弟,二师兄知道你刚来,对这里不熟悉,今rì这番忙活你也够辛苦了。不过二师兄还是要你受累,帮着我们把这一头羊怪扒皮,再取出腺囊。但你放心,只要一取出腺囊,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师兄三个,你大可回房好好休息,你如何?”
“二师兄如何安排,小弟就怎么做,一切都听二师兄的吩咐。”铁恒笑着回答。
“好,好,还是小师弟识得大体。”张瑞泽愈加高兴,拍打了几下铁恒的肩头。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重复之前那样再来一遍。不过现在的铁恒毫无疑问成了这里的绝对主力,无论是割皮剥皮,还是之后摘取腺囊,张瑞泽与董亮都是围在他身旁给他打下手。这落在另一边的吕大谦眼中,暗自乍舌的同时又感到说不出的荒谬。心说:“这小子才来了不到两天,师兄们就得给他让位,还心甘情愿,那将来我们该如何自处!?”
他的感叹铁恒自然不知道,雄xìng羊怪体内全部八个灵液腺囊,铁恒成功取出了六个,另两个被他故意捏破,还表现出一副懊丧的神情。铁恒深知,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完美,要恰如其分,才是最有利的。这不,张瑞泽因着此次最主要的任务顺利完成,人也轻松了许多,对于铁恒的两次失手,他笑眯眯的不但没有丝毫责怪,还好言安慰,并让他好好休息去。
铁恒可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稍有功劳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他很聪明的表示不能独自一个去休息,要帮着三位师兄同心协力,把最后的活干完。他表现过了自己的才能,这些工作对他来说也不算劳累,正是赢得其他三人好感的时机,说不定冯士友也能知道,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对于铁恒这番表示,张瑞泽他们都是赞赏有加,与他说话也亲热了许多,这也正是铁恒想要的结果。
整整一夜,四个少年没有一人合眼,一直忙到第二天太阳从东边升起,雄xìng羊怪的尸体才基本上处理妥当。张瑞泽已是急不可待,匆匆给自己释放了一个清洁用的水术,一蓬淡蓝sè的水雾凭空浮现,洗去沾染在肌肤和衣服上的血污,清凉的水汽拂过脸庞,也稍稍掩去一些疲倦之sè。随后他就端起盛放着灵液腺囊的银盆和一罐羊怪的骨髓,兴冲冲的上楼去了。
待当他回来时,满脸喜气洋洋。显然,他是得了冯士友的夸赞。
“切,我们累死累活的,他倒好,功劳全给他一个人领去了。”吕大谦撇着嘴角,不屑的低语,声音刚好让旁边的铁恒能够听清。“大师兄就不会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每次大家一起干活,最后都是一同去向师傅交差,哪像这个小人……吃独食,哼!”
见到张瑞泽走近,他才闭口不言,不过目光落在铁恒身上,刚才那番话明显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阿恒啊!你的表现我讲与师傅听了,师傅他老人家对你很是满意呢!”张瑞泽此刻神清气爽,仿佛一夜的劳累都一扫而空了,笑容满面地和铁恒说了两句,又转到董亮跟前,说的差不多是同样的内容,只对吕大谦不理不睬。
最后他总结道:“这一次大家做的都不错,没有让师傅的厚望落空,他老人家非常高兴,决定今天晚餐大家在楼下一同享用。现在大家伙都累了,剩下的一些存放起来,等到明rì再作处理也无妨。这就散了吧,下楼痛痛快快洗个澡,美美的睡上一觉,大家都辛苦了!”
说完他率先下楼,铁恒他们也各自散去,董亮和吕大谦的确是累得够呛,早饭也顾不上吃,匆匆洗去身上的污渍,就回房睡觉。铁恒一个人坐在大厅里,伴着几样酱菜静静的喝了一碗香浓的米粥。
觉得还没吃饱,铁恒又添了一碗。恰在这时公孙变从门外走了进来。
“阿恒在吃早饭呢!”公孙变上去风尘仆仆,脸上也显出些许倦容,似乎是赶了一夜的路。
“是呢!大师兄刚回来,想来也没用过早餐,不如坐下来一起吃。”铁恒站起身邀请道。
“不了,师傅还等着我带回来的东西呢!你一个人慢慢吃。”公孙变笑着摇摇头,却见到铁恒身上沾到的血污,鼻子里也闻到了一些不怎么美妙的气味。“你跟着二师弟他们忙了一个晚上?哎,瞧瞧你身上,我说阿恒你呀!应该先洗洗再吃饭么!”
“呵呵,实在是饿了,顾不上洗澡,先来填饱肚皮,等吃完了我就去洗。”铁恒摸着自己的肚子说。
“饱餐之后不宜洗浴,那不利于养生。你吃完了先歇会再去,知道没有。还有你身上沾染到的气味,需要用……”公孙变还想再嘱咐几句,张瑞泽却从大厅后部的木屏风后面转出来,他已经洗漱过,身上也换了一套衣服,一见到公孙变就亲热地打招呼。
“哟!大师兄回来啦!这一晚上你可辛苦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送去师傅那里,不如由二弟我来代劳,师兄你且在这里用点早餐。”瞧见公孙变背着一个颇大的包袱,张瑞泽满面笑容的说道。
“二师弟费心了,这包袱里的物件还是为兄亲自送上去,还有两句口信要带给师傅呢!”公孙变发现自己的这位二师弟神态轻松愉悦,与他预计的截然相反,不由得问了一声。“师弟,那两只棘角羊怪处理的怎么样了?为兄办完手上的事,就来给你们帮忙如何?”
“哈哈,还请大师兄放心,那两只棘角羊怪我与师弟们已经处理妥当,给师傅送去了九个灵液腺囊,其他材料也大多完好,师傅很是满意呢。”张瑞泽的下巴渐渐扬了起来,一脸的自得。
“哦!?九个灵液腺囊?”公孙变有些吃惊了。“没想到二师弟你技艺jīng进如斯,为兄都要替师傅高兴呢。”
张瑞泽闻言脸上一红,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大师兄想差了,分解这羊怪需得花费一番气力,弄得我与两位师弟状态不佳。还是多亏了阿恒,不但力气大,还有一双灵巧且敏锐的手掌,取出好几个腺囊。有这样的好条件,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是阿恒!?”公孙变深深的望了一眼站起身朝张瑞泽行礼的铁恒。
“正是。”不容铁恒说话,张瑞泽替他回答。
“嗯,你有这么好的天赋,又肯用心学,还能吃得了苦。不错,师傅一定会欣赏你,为兄到时也会为你美言几句,定让你做成我们的小师弟。”公孙变似乎想起了前r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对着铁恒柔声笑语。尔后不待张瑞泽再说什么,冲两人点点头,留下一句。“你们慢用。”就转身上楼去了。
“唉,到哪里都躲不开争权夺利!”铁恒这时候哪还不清,这师兄弟两个是在争宠,他可不愿被夹在中间成了他们利用的工具,所以见到张瑞泽坐到他旁边,他赶忙喝光碗中的米粥,打着哈欠告辞离去。
“你们要争就争吧!我只在乎能学到冯士友的本事,其他的任由你们去争!”铁恒边走边想。随后他洗漱清爽,才回房安睡。
这天晚间的聚餐五个少年齐聚一堂,冯士友也自到场。他的修为早达到了辟谷境界,有天地灵气的滋养,是不用再食人间烟火的,只是他喜爱美食,并不十分在意这一点而已。
桌上的菜sè极为丰盛,许多都是铁恒没有吃过的珍馐美味,显然是冯士友犒劳几位弟子的。不过这顿饭在铁恒来实在是毫无滋味可言,冯士友是一个严厉的师傅,这也是一个规矩森严的时代,食不语,寝不言,就是其中之一。有冯士友坐在主位上,几个少年没人敢开口说话,只是一味的埋头扒饭,气氛别提多别扭了。
待到一顿饭吃完,撤去碗盘,冯士友喝了两口热茶就要上楼,临走前才对着铁恒颔首道:“铁恒,你很好,比老夫预料的还要好。自今rì之后,你可以随着变儿他们一同上楼来观摩老夫炼器,三楼的藏书室你也可以去取书自习。”
“多谢师傅!”铁恒面上激动地行礼。他很清楚这番吩咐代表着什么,冯士友已经认可了他,将他当作弟子一般待了。
“叫我师傅还太早了,一个月时间还没满呢!”冯士友难得的微微一笑。
公孙变等四个都是惊诧不已,冯士友虽然不同意铁恒现在就唤他作师傅,可听他愉悦的语气,只是将这个称谓延后一个月而已,名分算是定下了。铁恒这才来了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得到了冯士友的认同,收他为徒显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冯士友瞧着面前神态恭敬的铁恒,心中很是快慰。如果说前一晚铁恒的表现只是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那昨天的所作所为就令他满意和欣赏了。不但心灵手巧,悟xìng不凡,难能可贵的是还能吃苦耐劳。
想到这里,他转首盯了张瑞泽一眼,眼神中满含不满和失望。
原来张瑞泽给他送去灵液腺囊时,将这份功劳大部分归到了自己身上,仅仅简略的提到铁恒出了一些力。却不知冯士友放出的眼虫将真实情况尽收眼底,当时没有戳破他,就是要他回去后如何作为,没想到他还在铁恒跟前自夸。所以此刻冯士友就借着奖励铁恒,给他一个jǐng醒,是告诉他,有节堂内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他这个做师傅的。
张瑞泽脸sè顿时变的煞白,顺利完成任务所带来的自得和欢愉瞬间烟消云散,欺瞒师尊,贪占功劳,即便他与冯士友沾着一些亲戚关系,也足以导致他失宠。
他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冯士友却没有搭理他,背着手上楼而去。其他几人发现了张瑞泽的异样,可他顾不上这么多,快步追上楼去。
公孙变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但都没说什么。反而凑到铁恒身边,连呼。“恭喜,小师弟!入得师尊门墙,以后我等就是同门师兄弟了。”
铁恒笑着向他们还礼,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唤个不停。
“既然成了兄弟,就当互相扶持,互相帮衬,可不能像某个人那样……”吕大谦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又突然停下,与公孙变并肩而立,望着铁恒。
“自然,自然是这个道理。”铁恒连连顿首,心里却在哀叹;“我不过是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们怎么年纪小小就学会拉帮结派了呢!”
好在董亮适时地加入,岔开了话题,最后四个少年人闲聊了一阵,才各自散去,铁恒赶紧躲回房间练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