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陈大眼没想到高露洁脾气如此火爆,且出手狠辣迅疾,就觉一道寒光当面刺来,他都来不及用手中的长矛拨挡,只得仓皇的使出一个鞍底藏身,利箭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射中了后面队列中的一名喽罗。
“啊……”那个倒霉蛋发出惨叫声,他的肩窝被利箭贯穿,没有性命之忧,却疼得他倒在地上直叫唤。
“好一个泼辣的小娘皮。”陈大眼在马上坐直了身子,额头鼻尖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他的目光紧盯着山包上的高露洁,狞声大笑:“不过老子就喜欢有些脾气的妞儿,像野马一样,需要好好的调教驯服,才会懂得听话,此中滋味么,嘿嘿,小婊 子,本寨主很快就会让你尝到的,这手段保管叫你满意,从此欲罢不能。”
后面的那群喽罗立刻跟着哄笑起来,其中一些更说了许多淫词秽语,或是给寨主大声地叫好。至于那个挨了一箭的倒霉鬼,在一名小头目的示意下,自有两个喽罗把他拖到后面去拔箭裹伤。
“下流胚子,你休想。”高露洁气的满面通红,一口洁白的贝齿都几乎给咬碎了,恨不得一箭把对方给射死,可她知道陈大眼已经有了防备,双方也隔着颇远的一段距离,很难收到刚才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没有再出手。
周围那些与高露洁一同长大的年轻人见到大姐头被人这般侮辱,一个个都是怒气冲冲,指着山坡下。与那些喽罗对骂起来,一时间山坡上下尽是咒骂叫嚣之声。
这个情景弄的铁恒有些发愣。挠了挠头顶,寻思着该怎么帮众人破解这个困局。同时他也瞥了一眼高露洁。心想这个小妞倒是有一手不错的箭术。山坡顶上到陈大眼所立的位置,少说也有百步之遥,郑魁与陈大眼互相喊话,都是仗着内力深厚,才能让上下这么多人都听清楚。高露洁刚才那一箭精准狠疾,虽然其中有那张木弓的一部分原因,可也足够说明高露洁是一名相当出色的射手了。
“都少安毋躁!”郑魁一瞧这般对骂下去不是一个办法,便止住身旁一众小子的叫骂,冲着山坡下喊道:“陈大眼。你听着,郑某虽不知你哪儿打听来的消息,但你的如意算盘在我这里是打不响的,我宁愿把这些药材毁掉,也好过落在你手中。”
不给陈大眼说话的机会,郑魁接着又阴声冷笑:“你还想打我这侄女的注意,哼哼,郑某拼着性命不要,也和你周旋到底。”
“四叔说的对。和他们拼了,他们要欺辱大姐头,还要抢咱们的货物,那得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才成。”小柱子在高露洁身旁呐喊了起来。四周一众小子也是群情激昂,都表示誓死不屈。
“小柱子说得好,那匪首打你表姐的主意。心思如此龌龊,咱们要捏爆他的卵 蛋。”铁恒一向认为人必自救而后天救之。郑魁这队人要是选择放弃或是妥协,铁恒也懒得帮他们了。现在一瞧他们同仇敌忾,要抵抗到底,不免也兴起了劲头。又听到小柱子的呼喊,便凑热闹般的插了一句。
高露洁听他说的粗俗,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但心底里却没有丝毫的厌恶,反而觉得他这样子,比之前那种温文尔雅更让人感觉亲切。
铁恒感受到了高露洁的嗔怪目光,他哈哈大笑着靠近两步,理直气壮的朗声道:“男人么,就是要给女人遮风挡雨,保护她们的周全。要是连这都办不到,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说到这里,铁恒自己却是心中一痛,想起仇嫒嫒和唐糖,悲伤和懊悔充斥着他的心房,他接连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思绪。
而周围那群小子被他的这番话给激的嗷嗷直叫唤,血液似乎都沸腾了。小柱子也是双目圆睁,挥动着手中的短刀,这时候要是有个贼人冲上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大卸八块!
“卓先生,你不是说你向来与人为善的么?”高露洁有些害羞,又有些不解的问。
“呵呵,平时呢,为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即便被人欺负上门,忍耐退让,那是体现自身的修养,自然可以一笑了之。不过有些时候,对方得寸进尺,心怀恶意,那么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了,直接揍他娘的。”铁恒笑着回道。
“你,你真是个怪人!”高露洁瞪着铁恒。少女本来还觉得自己对面前年轻人的性格有几分把握,可现在看来,原来自己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人。
“或许文质彬彬只是他的表象,内里却是一个危险至极的男人……”不知怎么的,高露洁心里头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郑魁,你想吓唬老子,老子可知道你们商行现在就等着卖出这批货物救急,老子不信你敢毁掉这些药材。”陈大眼有些急了,高声地嚷道。
“我不敢?”郑魁冷笑连连。“与其便宜了你,干脆毁掉它们更符合我的心意。”
“那老子就杀光你们所有人。”陈大眼怒吼起来,一挥手中的长矛,下令手下的喽罗开始攻山。不过他到底是有些投鼠忌器的,并不敢真的把郑魁逼急了,众多的喽罗只是围上了山坡中段,喊杀声震天响,可除了两队弓手朝山包顶上抛射了几箭,再没有进一步的举措。
郑魁随手拨开一支羽箭,从山下往山上仰攻,射上来的箭矢劲道有限,众人或拿兵器拨打,或是躲在几面宽大的皮盾后面,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郑魁环视一圈,平静的神色不见一丝波动,但他的内心可没有面上这般镇定。他很清楚,陈大眼要是发起狠来,对他的威胁不管不顾。这个小山包和己方二十多人可挡不住这上百个精壮山贼的冲击。
郑魁心念电转,顿时下了决断。他把高露洁拽到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丫头,拿着这个储物袋。带上小柱子几个,从后面的断崖用绳索爬下去,叔在这里拖着陈大眼……之后你自己看情况决定是不是找人来营救咱们,但首要之务是保住储物袋内的货物,你爹和几位叔叔这次是把商行里的资金都用来打点关系,要是周转不过来,那咱们兄弟几个一辈子的心血就得全毁了……”
郑魁说着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储物袋,悄悄地塞给高露洁。
“叔。这怎么成,你功夫高,还是由你带着……”高露洁还想自己留下来,手上便推据那个储物袋。不曾想,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夺过储物袋,同时一道恶风冲着高露洁的头顶落下。
事出突然,高露洁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好在郑魁就在身旁。他顾不得去抢回被夺的储物袋,手掌一翻,一对护臂拐遮在高露洁的头顶,“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替少女挡下了这夺命的一击!
“吴大,你们干什么?”四周响起一众伙计的惊呼,郑魁把高露洁掩在身后。转目一看,就见吴大一手抓着储物袋。一手挥舞双刃战斧,接连砍伤了好几人。转眼冲下了山坡。
郑魁顿时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跟随自己那么多年的吴大,会是那个内鬼。陈大眼能知道商队的机密,显然就是吴大出卖给他的。而吴大的演技也骗过了郑魁这个老江湖,郑魁多年来只当吴大是个木讷老实的人,对他很少有提防。可此人的阴险狡猾,从刚才的出手就能看出来。他自知武功不及郑魁,所以一直隐忍在旁,不动声色,直到郑魁要将储物袋交给高露洁,他才看准机会倏然发难,还挥斧斩向高露洁,就是攻敌必救,攻击郑魁他没有把握,而高露洁是郑魁最看重的晚辈,他牺牲自己都不会让高露洁出事的,就这样,他顺利达到了目的,还毫不留情的砍伤了几个朝夕相处的同伴,趁乱安然脱身。
“哈哈,郑魁,没有想到吧!哈哈,出卖你的,会是你身边最信任的人呐!”陈大眼在山坡中段目睹了全过程,在吴大冲出人群来到他身边后,他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吴大,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亏待你了?”郑魁咬牙切齿的质问。一旁的高露洁则带人在救治那几个受伤的伙计,只是神色中透着惊怒。
吴大耷拉着眼皮,黝黑的脸膛看上去依然是那般的木讷朴实。他似乎是在沉思,过了片刻才缓缓地答道:“魁叔,我吴大不傻,也懂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道理。”
他说着露出一抹郑魁从来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狰狞笑容:“这商行到底是你们兄弟几人创建起来的,最终也只会传给你们的子侄,本来我还抱着万一的希望,盼着你能看在我多年勤恳的份上,给我一个应得的职位。可你们想到的只有你们的子侄,把所有管事的位置都预留给了他们,还要我用心操练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嘿嘿,等他们全都学会了,好来取代我的位置……”
“吴大,你……”郑魁顿时哑口无言,因为这件事的确如吴大所说,虽然不至于将吴大赶出商行,但为了年轻一辈将来在商行中确立威信,肯定是要对他这样的老人做出一定调整的,所以郑魁是理亏的。而这些决策郑魁并没有告诉过吴大,也不知他是如何获知的,反正就是这个原因在他心中埋下了怨愤嫉恨的种子,结出了今日这颗背叛的恶果!
“郑魁啊,做人可不能这样,人家跟着你在穷山恶水之地闯荡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要把人家一脚踢开,好给自家的子侄腾出位置,这也太不讲究了吧!”陈大眼在那边说起了风凉话,冷嘲热讽不断。“还好吴兄弟不是那种愚忠的人,识得好坏,人也是极精细,啧啧,这可是你郑魁天大的损失呐,我派去茂州打探你们消息的人竟然被他给发现了,不过么,嘿嘿。他聪明的抓住了这次机会,选择与我合作。而不是去提醒你……上面应该还有几位兄弟是郑魁雇佣的伙计吧!吴兄弟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再为郑魁这等人卖命可不值得。快快下山来,本寨主放你们离去便是。”
这也是个狡诈的家伙,借此机会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打击商队的士气。不过他的这番话换回来的只有山包上众人的咒骂,还有对吴大的谴责和怒吼。
陈大眼倒也不在意,摇头晃脑的哼哼了两声,自言自语的嘀咕:“哼,老子难得发一次善心,却没人识得好歹。罢了罢了,既然自寻死路,过会儿就成全你们。”
跟着他扭头看向吴大,准确的说是盯着吴大手中的储物袋,一大一小两只眼珠子里的贪婪之色浓重的几乎要漫溢出来了。
吴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没有将储物袋就这么交给对方,而是先从袋内挑出两个玉匣,打开后给陈大眼瞧了瞧,一个里面是一株九叶翠芝。另一个里面装着几段植物的块茎。
“这是我应得的。”吴大不带丝毫感情的说。
“当然,当然,要不是吴兄弟,哪儿有今日的收获。咱们事先说好的么,你自取去便是了。”陈大眼故作豪放的回道,可他眼底闪过一丝阴冷。说明他不过是口是心非而已。
吴大表面木讷,内里却是极有心机的。哪里会相信陈大眼的鬼话。他仍旧牢牢地抓着储物袋,平稳的说:“可以放开我弟弟了。”
“瞧我。疏忽了,疏忽了。”陈大眼朝后摆了摆脑袋,示意手下人放开吴二,嘴里则继续念叨着:“委屈你兄弟了,刚才那是演戏给上面看,让他受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
吴大根本没有听他的废话,他深知自己弟弟的性子,伸手制止要松开吴二身上绳索的两名喽罗,自己走了过去。
“呜呜!”吴二疯狂的挣扎着,扭动着脖子想要甩开勒在嘴上的布带,而一双充血的眼睛则死死的瞪着走来的兄长,眼神中有震惊、有愤怒、还有恐惧,他到现在还无法置信,自己的兄长会背叛大家,他现在只想质问吴大,他到底是怎么了?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兄长吗?
吴大来到他的跟前,静静地看着他,毫不回避弟弟愤怒的视线,而后他开口了:“我知道你喜欢大小姐,愿意为她作任何事,但你好好想想,她是不是喜欢你,就算她对你也有意思,郑魁还有高毅他们会答应吗?我们兄弟两个不过是给人卖命的苦哈哈,这样的身份,你认为他们会让你们两个在一起吗?不要天真了,醒醒吧,他们什么时候正眼瞧过我们。”
可这个时候吴二哪里听得进去,不过吴大也清楚自己弟弟倔强的脾气,不可能这么三言两语就给说服的。他也不再多说,也不给吴二解开绳索,直接把他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外走去。在经过那队骑马的贼众时,还夺过了两匹马的缰绳。
几个喽罗想要拦住他,却被陈大眼摆手挥退。他坐在马背上冷眼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吴大,握着长矛的右手越攥越紧。就在他忍不住要派人把吴大追回来的时候,已经穿过山贼阵列,走下山坡很长一段距离的吴大回过身来,甩手将那个储物袋抛在了地上,随后将吴二抚上马背,自己跨上另一匹马,朝着东边扬长而去。
“快去把袋子拿过来。”陈大眼赶紧吩咐道,一个小头目立刻拍马跑过去,捞起那个储物袋送了回来。陈大眼接过,打开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剩下的八个玉匣都没有问题,他才欢畅的大笑了起来。
不过他大笑之余,暗中做了一个手势,自有几名他早就交待过的手下悄悄离开大队,循着吴大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什么东西,也敢与老子二八分账,要不是这里众目睽睽,怕坏了名声,老子早宰了你了,哪容你多活一时半刻的。”陈大眼暗自冷笑,对于刚才吴大的做派,他是极为恼怒的,同时他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必要信守约定,那可是一株九叶翠芝啊,价值上万金呐。
山包上郑魁望见陈大眼得到了那个储物袋,头脑内“嗡!”的一声,只觉一阵晕眩袭来,身子摇晃了几下,再也站不稳。
“叔,你怎么了?”旁边的高露洁连忙扶住他,急促的问道。
其他的那些伙计也慌了,纷纷围了过来。现在郑魁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要是倒下了,那么一切也就完了。
“我没事,都散开,他们要攻上来了。”郑魁运转内力,强撑着站直了身子,他推开那些围拢来的伙计,大声地喝令道。
山坡上的陈大眼望见老仇人气急攻心的样子,笑得更是畅快,也更加的嚣张。“郑魁,这下子看你还用什么来抵挡老子。”
他暴喝一声:“弟兄们,冲上去,除了那个老匹夫和那个小妞儿,其他人一个不留。”
“杀呀!”这一回可不是先前的虚张声势了,在几名小头目的带领下,一群喽罗呐喊着开始往山包上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