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半个月,郭开山真没有想到,他走了多久,小工厂的女工们就待了多久,原因是他所找来的订单,做好了配件之后,小工厂厂长就拿到了客户那里检验,得出来的结果是,‘螺丝少了一扣’,也就说明了,小工厂的床子,不适合做人家的配件,无奈之下,为了应卯,女工们还是准时在上床,除了每天打扫两个小时工厂卫生之外,就剩下打扑克了。
看着小工厂焕然一新的局面,郭开山反倒是乐了,‘可以呀,以前一进大门口,呛得我都不想进来,现在不仅灰少了,窗户也干净多了。’
女工们多日以来,虽然每天打着扑克,但还是在为自已的工资而发愁,因为在小工厂里,只能是‘汗涝保收’,工厂没有了利润,她们按月开的工资也就出了问题,众人一见到郭开山这样高兴的乐了起来,都很是纲闷。
‘我说三号,你咋还有心乐呢,你看你找来的破订单,啥啥都干不了,这个月要是发不出工资来,我们可要找你要啊,’一个女工班长开口了,但她仍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扑克牌,看来她这把牌很好。
‘你们凭啥找我要啊,’郭开山依旧在笑着。
‘凭啥,你是我们的头,我们吃不上饭,下班都到你家去吃,我们知道,你老婆有钱,非得把饭给吃回来不可,’郭开山的大气,早就传遍了r军军部,特别是打听过郭开山底细的军官们,传话是很快的,一传十,十传百,郭开山妻子关悦的本事,也就放大了若干倍。
‘真不好意思,我一天两顿在机关灶里吃。剩下晚上一顿,也就是下点面条,你们要是乐意去我家吃的话,我也不反对,正好还有做饭的了,吃面条我管够,’郭开山手中提着的旅行包,里面带的全都是来自京城的小食品,这足足花了郭开山一百多,算是给女工们的礼物了。
‘还带个包。装的象个人似的,让嫂子看看啊,’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工,接过了郭开山的旅行包,拉开拉锁一看,全都是好吃的。
‘哎呀,这都是从京城带的吧,我先来一块,’小包装的‘驴打滚’。让这女工一撕扯,袋子也就开了。
本来是几人一伙打着扑克的女工们,见有人偷吃,也就都放下了手中的扑克。跑到旅行包这里抢食吃的了。
看着老娘们疯抢一通,郭开山点燃了一颗‘京城烟’,这烟很贵,三块多一盒。郭开山用自已的工资买了两条,准备自已来抽的。
‘三号,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原来本以为,接了几个大活,小活的单子都没敢接,头两天我一去,人家都找到人了,我也没好意思再问,你说这可怎么办呀,这都要月底了,’小工厂厂长对管理厂子很是上心,本想郭开山来到厂子里,接了些大订单,可算松口气了,可没想到,单子是接了,活干不了,这几天他嘴都打泡了。
‘我说兄弟,人这一辈子,要是没遇到几个困难,那还叫什么生活呀,有问题解决了就是了,大家都慢点子吃,团里的我都放好了,这些是给你们的,你在这帮我看着点啊,别让她们为了这个打架,’郭开山高一句,低一句的说着,之后骑着自行车,赶往军部去了。
有困难,找上级,这是郭开山第一想法,小工厂的机床,都是军部淘汰下来的,既然能给第一批,也就能给第二批,新接的这些订单,利润是以往的好几倍,只要能把这活干好,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也就好干多了,对于这个月的女工工资,可以在之前要账回来的钱里扣,大不了有了利润再补给财务好了,反正这钱也不花在他郭开山身上,团里头不同意,叫女工们去闹就是了,众怒难犯,也不可能会有人反对。
为了避嫌,郭开山没有去r军军长和胡副政委的办公室打招呼,而是直接去了后勤部,一见到一把手部长,他就递上了一支‘京城烟’,‘部长,你请抽这个,这是我从京城刚带回来的。’
新上来的后勤部长,原先是高炮旅的政委,在离休之前,晋上半格,是当初人事安排的常事,这军后勤部长可算是个美差,不仅肥得流油,还有机会向进一步,兴许能进军部前几号首长的行列,大校军衔的五十岁男人,抽过了这支‘京城烟’后,开始了自已的感慨,‘我说小郭啊,这烟不便宜吧?’
‘在京城烟中算上品,这盒我没动过,都给您了,’郭开山没有说价格,为的就是给人留一个念想。
‘你小子粘了毛,比猴都精,胡四号和一号那里去过了?’郭开山是谁的人,军部上上下下都很清楚。
‘没有,我今天上午才回来,您看看,衬衣还没换呢,是脏的,直接就向您这来了,’郭开山是个干净人,可是京城安排的招待所,没有晾衣服的地方,他所带的几身内衣,早就脏得不行了,只得拿回来自已洗。
r军后勤部长用左手拍着右手中的‘京城烟盒’,一下,两下,三下,‘说说吧,是不是你小子遇到什么难处了,来我这求帮来了。’
郭开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着说道,‘还是您圣明,我得向您反应个情况,我这不在工兵团了吗,团里安排我分管小工厂,最近接了几个单子,可活干不了,我是想找您问问,有没有不用的床子借我们两个,干完了活马上还您。’
‘工兵团小工厂?好小子啊,你艳福不浅呀,全都是小媳妇是不是啊,你小子看样子要完了,要完了,’r军后勤部长用手指着郭开山的鼻尖,笑呵呵的说道。
‘这回真遇到难处了,您说,您帮不帮吧,要是不帮的话,我再去找别人,’郭开山一向是‘好话不说二遍,’在他看来。军里不行,还有老部队红军师,借个个把个机床,还是没啥问题的。
‘行啊郭开山,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找人求帮还这么横的,你小子有种,和你说了吧,我这有,’r军后勤部长也是个爽快人。他可是从战士一步一步上来的,最后官至高炮旅政委,在他三十多年的兵龄当中,阅人无数,郭开山的年轻有为,让他很是羡慕,今天不是看在郭开山的这盒烟上,他也能帮这个忙。
‘那太好了,我代表我们工兵团。还有几十名女工,好好谢谢您了,部长,这床子在哪呢呀。能不能马上给我呀?’郭开山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他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你别急啊,东西在军械所,他们的床子淘汰了一批。这会正要找人处理呢,你们要是有用的话,就拿去算了。我给他们所长打个电话,应该没事,’
r军军械所的机床,常换常新,这淘汰下来的,也够郭开山他们一用了,不敢怠慢,郭开山马上骑着自行车,向军械所赶去。
有了r军后勤部长的电话,本来事情应该好办,可当军械所长看到郭开山时,他的语调立时变了。
‘你说床子的事啊,卖了,正等人拉走呢,你没看见吗,都在那边堆着呢,’军械所长是个‘中校’,四十多岁的年龄,见到郭开山之后,还算是很有礼貌,可是他说床子卖了,不知是真是假。
郭开山走到这些床子的近前,看到这些全都是七八成新的,加工自已的订单,肯定没问题呀,‘所长,这么多都卖了?不能吧,刚才部长还说是刚淘汰下来的呢。’
‘是卖了,没来得及汇报呢,昨天才卖的,’军械所长回答得很是流利,不象是说假话。
‘一台都没剩?’郭开山实在不敢相信,这事情咋就这么巧,他一来,这床子就卖了呢。
‘没剩,都卖了,我不骗你,我还有人电话呢,’军械所长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郭开山。
郭开山前后看了看,没有急于说话。
‘不用看了,是真的,你还是去别家问问吧,’军械所长向郭开山下了逐客令,意思是不想再接待他了。
既然人家说了床子都没有了,郭开山只得告辞离开,原本兴奋的心情,立刻掉到了冰点,他准备去一趟红军师部,老部队的人,应该能帮他。
红军师改革开放这几年来,也有自已的‘第三产业’,可是当郭开山向师后勤部长提及要借床子的事时,这位部长头摇得象个拨浪鼓,‘开山哪,别的都好说,你说的这个我真没有,现在我们投的全都是纸箱厂一类的小买卖,床子太贵,我们师里也买不起呀,我看你这趟是白来了。’
一连两趟碰壁后,也就到了晚上,郭开山草草的在师部的食堂里用了点饭,就回家休息了。
次日清晨,当郭开山把没有借来床子的事情,和女工们一说时,原本抱着希望的她们,又泄气了。
‘这下可完了,我都给我们孩子联系了一个好的幼儿园了,十块钱一个月呢,这回整的,工资不保准不说,还得吃老本,赔大发了,’女工们话是冲着郭开山在时说的,这话听到了郭开山的耳朵时,相当刺耳。
‘你孩子转不转学,和我们说啥,三号不说了嘛,昨天跑了一下午,军里和师里都去了,没借着,你们说咋办,’小工厂厂长是站在郭开山一边的。
‘我说三号,你是不是没给军械所长送礼呀,这年头不送点啥,指定办不成事,我看他好象是故意难为你,这床子一定没有卖出去,’人情世故,事在人为,一名年长的女工开了口。
郭开山一想有理,马上说道,‘这送礼是咋回事啊,我也没送过呀,送多少合适呢?’
郭开山没送过礼办事,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只有军队还算是正统,女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行市是多少,也就没有人再继续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