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立在朝堂之上。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就是最挑剔的御史也不能从他们的站立姿态上挑出任何一点与礼制不符的毛病来。
“皇上,闯逆扩充军队,党羽越发众多,这,是不是还要继续念下去?”见崇祯皇帝神色极为愠怒,侍立在一旁的王德化急忙开口询问。只要崇祯有一点烦闷的意思,他就会宣布散朝,等皇爷情绪稍稍好些之后再议。
但是,崇祯今天似乎是和眼前这些大臣们较上劲了,他很是坚决的一挥手,“继续念!朕要让尔等臣工都知道,眼下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闯逆扫荡西北,洗劫蒙古、乌斯藏各部,得马匹数十万,金银财货无数,又有蒙古、吐蕃降丁数万,遂改军制。”
定五营的名称为中吉、左辐(辅)、右翼、前锋、后劲;旗纛前营为黑色、后营为黄色、左营白色、右营红色、中营青色。军职虽仍设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军、都尉、掌旅、部总、哨总等官,但在级别上似乎重新作了厘定,如在襄阳时期五营的主将授予制将军称号,这时却改授予相当于明朝总兵级别的将领、其他军职也作了相应的调整。
但是,罗虎的震山营、张鼐的炮队营,却是仍旧是被李自成直接掌握,并且在西北各地所获的良马当中,选拔万余匹拨给罗虎所部,令其全数乘马,以加强机动能力。
大臣们却是依旧无动于衷,面色平静如水。
“在他们心里,大概已经开始想改朝换代的时候快要来了,应该如何效忠新君了!”崇祯心中。突然很是悲凉的冒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都吓了他自己一跳的念头!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了,那就休怪朕自己乾纲独断了!”崇祯十分没好气的低声喝道。
“皇上英明!”
大臣们此时倒是异常整齐的齐声唱诺,表示对皇帝的忠诚。
半晌在一旁看着这群家伙运气的王承恩,此时突然冷笑着丢出了一记重拳:“皇爷,方才司礼监接到了梁国公快船送来的题本,既然黄河以北已经非圣驾驻跸的宁静所在。不如请圣驾暂时移驾江南,恭请圣驾仿武宗旧例南巡,到凤阳、留都等地祭拜历代祖先,请祖先神明庇佑大军讨伐逆贼顺利。”
李守汉的意思很简单。眼下李自成的大顺已经把黄河变成了与大明的界河,黄河以西、以南一直到长江北岸,已经没有了大明的一寸土地了。既然黄河以北不是好地方了,那为什么还要坐困愁城?不如暂时到江南去,腾出地方来咱们好打仗!
随同这道题本送到王承恩手中的,还有五十支最新式的快枪。和一万发子药。同时李守汉还在密信之中写明了崇祯皇帝若是决心南下的话,可以采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战术,銮驾沿着运河南下,走大名、山东一线,由京营新军护送,只要一过沧州,銮驾即可无虞。但是皇帝本人和皇帝的一家人,则是可以悄悄的到天津上船。乘坐海船南下,同样的。只要抵达登莱几处港口,便是大功告成。
信中为了皇帝的一路饮食起居,李守汉还特意写明,命人在天津准备了饮食清水换洗衣物。只要皇帝到了即可,别的一切应用什物都可以不带。
不过,王承恩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些秘密准备,绝对不能在朝堂上对着眼前这群大明朝廷的酒囊饭袋讲出来,一旦说出来,皇帝就走不成了。
可是,他说出来梁国公李守汉有题本奏请皇帝南下祭拜祖先。朝堂上立刻群情汹汹,一石激起千层屎,漫天苍蝇嗡嗡叫。
内阁首辅大学士陈演、吏部尚书李日宣,户部尚书李待问、左都御史李邦华等人纷纷领头,出班跪拜,口中呜咽不已。
“陛下!李自成妖言惑众,说什么九州离乱李继朱,难道他李守汉就没有如此狼子野心吗?!圣驾在京师,他尚且如此跋扈嚣张,强行接管各处海关,截留关税,并且用如同废纸一般的宝钞缴纳内廷供奉,令京师物价飞涨。此獠野心,不亚于当年的曹阿瞒!陛下若是被其蛊惑南下,势必会成为其人手中的傀儡!便如同当年的汉献帝、唐僖宗一般!”
给事中光时亨的一番慷慨陈词,在大殿之内回荡,却是将掩盖在朝廷、皇帝与李守汉之间的那最后仅存的一层遮羞布扯到了粉碎的地步。
“臣等愿意殚精竭虑,辅佐皇上做大明中兴之主,力挽危机与狂澜既倒,但是,臣等不愿意苟全性命于李某的淫威之下!”
“皇上,您是一代贤君,登基之初便铲除魏阉逆党,更诛灭袁逆,如何不能再铲除朝中逆贼,扫荡西北叛军!”
嘈杂的话语让皇极殿几乎变成了菜市场。
崇祯的脸上不停的变化着颜色,他几次想控制表情,努力试图做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样子,结果却最终没有控制住。只见他豁然站起,厉声喝道:“住口!”这一声不算太大,却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不明就里的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整个大殿瞬间有如坟场。就在这时,崇祯冷笑着问群臣:“你们一个个说,朕要是明君,该干什么?”
但是,却无人敢回应,因为大家都崇祯到底是什么意思。崇祯见无人说话,就说:“是不是就该一言不发,坐在这左右都无法依靠的龙椅上,天天听你们说东家长西家短?天天听流贼建奴攻破多少土地?天天听你们骂朕是如何对不起列祖列宗!”说到最后,崇祯的声音凄厉的如同恶鬼,大殿瞬间几乎变成阎罗殿。
也许是稍微发泄了一下好受了,接下来崇祯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是啊,朕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可是朕要是真学祖上。你们哪个来跟朕走?当年洪武年间,杀贪官剥皮实草,征赋税大户倾家,真想问的是,如果按照洪武的旧例,你们有多少人应该剥皮实草。又有多少人该倾家荡产?”
“你们好好去看看李自成的檄文,虽然文过饰非,但是,有一点他李自成骂的没错,确实是大明先对不起他李自成。就是朕,也是你们,把一个良民逼上了造反的道。很快,这个良民会带着朕的赤子打到北京,把朕和你们这些逼他们造反的人统统杀掉。一如当年黄巢屠长安!”
天街踏尽公卿骨,甲第朱门无一半。
这是唐代诗人描写黄巢攻入长安之后长安城中公卿贵族的惨状。如果不是今天崇祯被这些不知死活的大臣们实在是气得七窍生烟了,他也不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语来。你们既然将朕比作汉献帝、唐僖宗,那么朕便将你们比成黄巢刀下的那些公卿贵族!
早在过年之前,崇祯便有些想利用黄太吉死后,多尔衮与豪格争夺大位,两白旗集团同两黄旗集团之间不可开交的内斗,将镇守辽东的吴三桂所部抽调入关。作为一支机动力量先行使用一番。结果,被这群大臣们各种手段加以阻挠。
崇祯的本意是他看好了大学士吴甡。因为吴甡曾任过陕西巡按和山西巡抚,具有同“流寇”作战的丰富经验。在一次召对大臣时谈到承天祖陵失守,朱由检声泪俱下地说:“朕不德,忧及陵寝”,接着便指责臣下调度失宜,暗示要另遣大臣出马。包括吴甡在内的大臣们对当时局势都心中有数。一个个只是叩头引罪,却毫无自告奋勇之意。朱由检引而不发的策略没有实现,只好在第二天再次召对时点名指定吴甡,他说:“自杨嗣昌死后,督师无人。致有今日。卿曩历岩疆,可往湖广督师,以图恢复。”吴甡表示自己不惜一死,愿意出任督师。不过,他指出李自成等部农民军声势浩大,左良玉部官军“兵无纪律,不肯用命杀贼”,要想扭转败局,单派他孤身一人前往湖广是无济于事的,必须拨给他“精兵三万,挑选敢战之将统之南征。”具体方案是他先往南京,用直属精兵胁制左良玉部,取得驾驭之权,然后促之西入湖广。
但是,这三万精兵也只能在吴三桂身上打主意了。他现在麾下可以用于机动作战的兵马据东厂奏报不下五万精锐之多!
“此等重大军机应行与否,原应先生每(们)主持担任,未可推诿延缓误事。”这是崇祯给内阁大臣们下的旨意。但是,在大佬们聪明的脑袋当中稍稍一分析,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虽然皇帝只要吴三桂率领三万人马南下湖广救急,可是,吴三桂部入关,无异是放弃宁远,使山海关外的土地、汉民落入辽东反贼手里。皇帝此举,无非是为了避免使自己承担“弃地”的恶名,让咱们出来主动替皇帝背黑锅。可是,且不说吴长伯是否愿意从宁远老巢南下听吴甡的指挥去对付湖广流贼。若是吴长伯这三万人马一撤走,辽东反贼们大举进攻怎么办?多尔衮为了缓解他自家伙里的矛盾,用胜利来压制两黄旗一派怎么办?
就剩下那些滥竽充数的明军,根本无法抵挡多尔衮手下贪婪如狼狠斗如羊的八旗军队的进攻。而且随着吴三桂主力的进关,势必出现人心不固,关外军民蜂拥入关避难的局面。
这些年老成精的大臣们深知朱由检的为人,唯恐招来杀身之祸,竭力避免自己承担风险。首辅陈演首先打出“一寸山河一寸金”的旗号,坚决反对“弃地”。在回奏揭帖里,陈演等大臣先把朱由检恭维一番,说调吴部精兵入关“诚为灭寇胜着”,接着笔锋一转:“第关宁迫切神京,所系尤重。三桂兵所部历来为奴酋多尔衮所畏,不独宁远恃之,关门亦恃之。虽缓急未必能相救,而有精兵在彼,人心自壮。倘一旦调去,其余皆分守各城堡之兵,未必可用也。……万一差错,臣等之肉其足食乎?此真安危大机,臣等促膝密商,意旨如此,实未敢轻议也。……臣等迂愚无当。诚不敢以封疆尝试,伏乞圣裁!”
一脚便将球踢回到了崇祯脚下!这样的个人技术足可以完爆当年杀进世界杯的国足了!
兵部尚书张缙彦乾脆把问题挑明,说:“三桂之调不调,视宁远之弃不弃,两言而决耳。”朱由检的算盘落了空,只好自己决策放弃宁远。他说。“收守关(指退守山海关)之效,成荡寇之功,虽属下策,诚亦不得已之思。”表面看来,调吴三桂部入关的方针在腊月里总算确定了下来,实际上仍然在扯皮。
首辅陈演为了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再次召集大臣合议,意在分担责任。廷议通过后,他又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具揭以为外边督抚未必来,亦当佥同”,“请行督、抚、镇再议宁远弃后关门作何守法?军民作何安顿?总欲完其不敢任之局也。”朱由检被弄得心烦意乱,只好下“圣谕一道,差官前去,及取回奏。”
这样反复协商,征求意见,其中的各种复杂利益矛盾。不亚于1948年的时候校长是否将东北的几十万****全数撤出到关内来。当然,结局是都清楚得很。五十万****精锐,只有曾经血战诺曼底第一个杀上奥马哈海滩为盟军打开通道的五十二军逃了出来。
崇祯这里也是如此,各种的商议筹划,各种的奇谋妙计,只管拖了一个多月。直到李自成将左良玉打得抱头鼠窜,把孙传庭一口吞到肚子里。将德安承天荆州等处膏腴之地彻底变成了自家地盘,吴三桂的人马依旧原地未动。
崇祯无奈之下,也只得滥施名器,大封武将的爵位。先后诏封辽东总兵吴三桂为平西伯、蓟镇总兵唐通为定西伯、挂平贼将军印援剿总兵左良玉为宁南伯、凤庐总兵黄得功为靖南伯,不久又补封刘泽清为平东伯;但是。对于李家父子却是没有一点的封赏抚慰之言。只是一个劲的催促李家父子火速押解钱粮进京以供开支。
没有钱粮供应开销,在朝臣们的昏招迭出之下,又得罪了李守汉这个金主。李守汉倒是还好说话,只是很客气的命人接管了上海等处海关,同时用一个信封装了几张百万银元面额的崇祯宝钞送到户部,算是完成了钱粮报解
可是,李华宇李大公子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借口运河水浅,粮船难行,下令封闭运河各处闸口。将漕船上的粮食尽数搬运入库。这一来,京师立刻粮价暴涨!
南中的商人们倒也是颇为仁义,面对着飞涨的粮价和随之而起的物价狂涨,各自在店铺前面挂出幌子,“奉梁国公令,本店不涨价!”但是,却是不收大明崇祯宝钞和被称为跑马崇祯的通宝,只收银元和南中通宝。同时,各色人等手持大额崇祯宝钞到各处疯狂采购物资,不论贵贱,只管优劣统统的一律收购。颇有几分一掷千金的味道。
无奈之下,崇祯为了稳定市面,稳定军心,也是为了稳住他的江山。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命王承恩悄悄的给梁国公去信哭诉哀告一番,一面又下了一道捐饷的命令,责成勋戚、太监和百官报効,以纳银三万两为上等。
但是,在文武官员勋贵太监们看来,皇上内库之中每年有上百万银元的南中钱粮供奉,却来找咱们要钱,这些达官贵人们也相顾不动。
勋戚当中只有太康伯张国纪输银二万两,晋封侯爵。文武百官捐助的不过几十两、几百两不等,聊以应景。朱由检见所得甚微,干脆实行摊派。先是规定每个衙门必须捐助若干,后来又按官员籍贯,规定每省仕京官僚捐助数字,如江南八千、江北四千、浙江六千、湖广五千、陕西四千、山东四千之类。“缙绅纷纷告免”。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虽然崇祯已经没有了兄弟和父亲,但是,他还有岳父在。而且,他对他岳父嘉定伯周奎可谓不薄。崇祯三年,朱由检的岳父嘉定伯周奎,一次就“援例乞给赡地七百顷,随从尉军三十名。”
于是,崇祯同学派内官徐高,密谕周后的父亲嘉定伯周奎,让他纳银十二万两,给其他臣工做个榜样。周奎不肯答应,说是“老臣安得多金?”一口咬定只能捐一万两。朱由检认为太少,要他至少拿出二万两。周奎派人向女儿周后求助,周后暗中派人送去五千两。周奎不仅自己一个铜子不添,反将周后送来的银子扣下两千,只以三千两应命。
内官也奉命捐银助饷。太监王之心最有钱,传说他家中藏银一项就多达三十万两。朱由检当面叫他慷慨输将,王之心却推诿道:“连年家计消乏”,仅献银一万两。其他的太监一个个也装穷叫苦,有的在住房门上大书“此房急卖”,有的把古董器玩送往市上出售,摆出一副破家纾难的样子
朱由检的这次大搞捐助闹剧,到落幕之时所得不过区区二十五万两而已。其中大头还是王承恩与王德化二人所出。不过,也是仅仅将他二人一个月的售卖南路水果所得捐出而已。(未完待续。)
ps:马上月票就到期了,大家看看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