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大有力的基层政权组织下,依靠着高速有效的动员体系,凭借着多年来普及军事训练的积累,二十个动员旅迅速完成组建。 并且,与现有的警备旅完成合编,以警备旅的番号,出现在了南中各地通往两广的道路系统上。
这一切,不过是在短短的几十天之内完成!这些情况,让在南中各处做生意的内地商人们无不是为之惊叹,大跌眼镜。“虽然咱们早就都知道,梁国公治下全用秦法,从国公府到一个寻常百姓之间都有官吏管理,一举一动皆有法度。但是,也不曾想到,数十万兵马,居然是旦夕之间便告完成?”
“这还不算啥!侬看看伊拉那些兵,哪个走在路上不是喜笑颜开的?家人送行的时候,也是高高兴兴的,就好像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娶新娘子一样!和咱们读书时杜工部诗中所说的‘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傍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完全是两个样子嘛!阿拉就听到父母妻儿叮嘱,一定要好好的打仗,立功回来,把咱们家的日子过得更好些!这不就是太史公所说的,不得爵毋返?当真是如同秦国一样,闻战则喜啊!”
“各位相与,你们说,这样的底蕴,这样的实力,这场仗,还有什么怀疑吗?”
“梁国公他老人家麾下兵精粮足,器械犀利,又有数百万如同家丁、白甲兵一般的兵员储备,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我听说,他老人家还想着拥立一位大明宗室为天子,这种事,无疑是对军心士气不利啊!”
“吾等虽为商民,但是,在这国公爷治下,只要你足额按时交纳税款,便没有人歧视你!日后,我等不妨一同联名上书,请国公爷以天下苍生百姓为重,可怜百姓一番,早日得正大位,以安天下人心!”
商号里商人们的议论,自然不会影响到道路上部队的行军。他们继续按照参谋处颁布的行军计划,沿着规划的路线,士气饱满的向北而来。
为数多达二十几万的军队。又有大批的武器辎重火炮车辆随行,自然不能通过海运了,更不能沿着羊肠小道行军。好在李守汉从来不是哈佛大学的学生,自然也不会相信什么民可自治。自从开基建业以来,李守汉就一直不断强化道路系统,并设立了严格管理制度。同时,又专门组建了被某些人抨击为过时的筑路工程部队,不断的挑战雨林江河高山峡谷,终于,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努力,成功的超越了历史上的秦人,修筑了堪称中南奇迹的新直道工程。
这条,或者说是这套新直道工程,最北段到了韶关和仙霞岭,前哨更是深入赣南。然后,沿着福建、广东一路南下,不停的用道路将各地的州城府县村镇连接起来。在梅州,在珠三角,在雷州,在钦州、廉州,在桂林,编织出一个密密麻麻的道路网,遇山过山,遇水架起桥梁或是在渡口搭起浮桥。沿海各地原有的港口码头,更是大力扩建,便于停泊大型船只。
新直道工程参考现代中国的道路分级制度,主要分国道,省道,乡道三级,其中国道的全部,省道的大部,都是由专业的筑路工程队修建。
由于害怕邻居的老前辈来索要版权,同时考虑时代特征,李守汉没敢采用铁道兵这个名字,但是,工程队的具体工作,却是和铁道兵一样的。虽然南中没有新中国幅员辽阔,气候多变,工程复杂,但是面临的挑战却是类似的。那就是,必须用尽可能短的时间,打通主要资源产地与工业区的联系,同时还要考虑民间物流的畅通,促进经济发展。历史上,铁道兵北凿秦岭,南下成昆,西穿巴蜀,中通襄成,一直到现在,每每旅客通过成昆线,依然震撼于铁道兵的坚持和成就。但是,有些人就是能把玉石当粪土扔掉,当这支战功赫赫的部队还没有完成引滦入津的时候,等待着他们的不是庆功会,而是解散的命令。李守汉每每回首这段历史,总是心中一痛,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厚待这些堑山塞谷的英雄,不能让愚公流完了汗水,再去流泪水。
所幸,既然李守汉有这个心思,下面自然也就不敢乱来。因此,虽然工程部队一直以条件艰苦,伤亡率较高而闻名,但是优厚的饮食工资待遇和良好的退伍保障,还是吸引着最优秀的年轻人加入。别的不说,一个李家直辖企业优先录用,就足够南中的青年打破脑袋往里面钻的。当然了,李守汉不会说破这一点,他总是时不时的感谢工程部队的高风亮节,辛勤付出,然后默默的把待遇提高一点,再提高一点。就连那些在阮家的修筑道路企业里服役的额官奴,只要表现好,或者是立了功,都可以提前解除官奴身份,变为自由身份。并且,李守汉继承了一个优良传统,如果家人当中有官奴的话,那么,不管你是作战部队、商船上的水手,筑路队的工人,只要你立了功,都可以提出以自己的军功来折抵亲人的服役期,甚至是直接恢复自由人身份。可能是因为学历太低的原因吧,李守汉从来就不习惯一边骂别人懒,一边把待遇降的更低。
在打通的国道和主要省道之后,一个更考验政权控制能力的乡道工程摆在了李守汉面前。对此,李守汉采取了通过基层政权鼓励多渠道筑路的原则,简单来说,不管你是地主、工场主、大海商也不管你是寺庙方丈道长还是天主教徒,只要能拿出钱粮来,修筑符合政府标准的道路,那政府就给你提供产业补贴,或者是减税,或者是介绍生意。
同时,对修筑完毕的乡道,实行分片包干,由基层干部分片负责乡道的维护。说白了,就是复制建国后的乡道管理制度,这一套在现在的中国来说,自然算不上先进,但是在那个时代,绝对堪称石破天惊。
一般来说,本来就没有路,也就是走得人多了之后,也就形成了路。既然没有人修,那为啥还要养护?偶尔能够出现一两个修桥补路,做日常养护的人,不是被视为有大功德于乡里的善人,就是奇人。李排长的回忆录里说,当年豫西的民团头子别廷芳,便有类似的规定,为了保证抗战需要,辖区内的农民,必须做到后雨修补路面,雪后扫雪。确保道路畅通。李排长对此啧啧称赞,顺带着,他也吐槽了一番,为啥那么多的中央军将领,政府高官们,反而不如一个民团头子?
当然,这些道路养护费用,自然也是有出处的,不会让乡镇基层官吏自己去想办法,那种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事,李守汉还干不出来。他早在河静时期就出台了道路方面的相关法度,所有的在册车辆船只,除了被征用给公家服役之外,平时一律要交养路费,道路通行费。那种商家运货牟利,却让沿途百姓服劳役来维修道路的好事,在中原或许可以,在南中想都不要想。
为数多达数十万里的国道、省道、乡道,以及在无数江河上架起的桥梁,渡口搭建的浮桥,常设的摆渡,为几十万军队的快速机动提供了良好的硬件基础。有了这些畅通的道路,才能保证部队在四十天之内,完成了从组建,到行军到了两广境内的变态速度。
当然,这些,也不仅仅是完全依托于硬件。各种制度和方案的制定与落实,更是胜利的保障。别的不提了,单单说行军方案的制定,我国历史上,从来都有兵过如梳的说法,甚至更有大军在某地通过,那么,三年之内不安排军队从这里通过的规矩。为啥?就是因为大队军马的通过,对于当地的生活会造成极大的骚扰。大明朝廷的制度则是更加过分,明文规定,只有军队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三天以上,我才会发粮食给你们。在这三天里,你们就先餐风饮露,修仙练气吧!但是,你们还不能不打仗,甚至不能打败仗。不然,就休要怪我一支生花妙笔弹劾你们了!
而行军方案就避免了这一点。
参谋处制定的方案,同时抄送公事房。两个部门联合行文,大体上就是某个部队,以团为单位,有人员多少,马匹多少,车辆多少,于某年某月某日通过某省某地,责令有司为该部准备好饮食柴草豆料蔬菜等物若干。相关费用记账,请该部官长签名用印确认,日后统一组织核销。
这么一来,既避免了道路拥挤阻塞,影响了当地的交通,又可以让路过的部队不用担心饮食,行军数十里,便有一顿热乎可口的饭菜吃。同时,还可以携带一些蔬菜肉食,往前面的宿营地去。这种情况,也只有在老根据地里才会出现。清风店战役时,华北部队一昼夜飞兵二百四十里,从保定北面的徐水,到达定县方顺桥作战地域。冀中老根据地的群众,在几十里长的道路两边,每隔五十米都设立了粮水站,昼夜不停的烧水煮粥,蒸馒头烙大饼。妇女们不仅提着篮子端着簸箕向战士们手里、衣兜里塞着撕成条的烧鸡,煮熟的鸡蛋、烙饼、白薯、包子以及花生、大枣、柿子,核桃,大缸里盛着煮好之后温度适宜的粥,让自己的子弟兵可以一路走一路吃。
而相反的,装备精良的**们,依托着美制十轮卡车却只能每天行军几十里路,不要说吃饭了,甚至一口干净水都喝不上。原因嘛,也很简单,没有完善的基层组织政权,丧失了人心,再好的武器,也是给别人准备的战利品。
除了大军过境不再是一桩滋扰百姓,祸害乡里的事情,甚至说,乡民们自己养的鸡鸭猪羊,池塘里的鱼,菜地里的菜,树上的水果,往往会被路过的部队花钱买了去给兄弟们改善伙食。更是令两广境内以姜一泓、黄锡衮为首的原大明系统的官员们啧啧称奇的事情还有许多。
原本以为,国家有了大征伐,那么势必便是民间各种民怨沸腾,因为,什么征粮、派差、拉夫、征用车船等等大小事务,都要摊在老百姓的头上。
当他们最初第一眼看到公事房发出的动员令、行军方案等命令之后,第一个个反应就是吓了一大跳!第一期动员北上的便是十五个旅,二十万人,再加上随军的车辆骡马,需要动员的民夫、车船,无不是一个天大的数目。
不用说什么饷银和军事上各种物资的消耗了,光是这二十万人沿途北上的吃饭问题,都是一个巨大的数目。更何况,上头还派下来了粮草豆料北上的分配额度。
“如今在松江府、在赣南、在宁波等处的陆军军马,便已经不下十万之众,水师还不算在内。更要为山东的大公子所部转运辎重消耗,这,这。这个,粗粗的算起来,一个月至少要有四五十万人吃饭!如此蘩浩巨大的消耗,这是要把主公几十年来的积累,浪掷于一役啊!”
虽然两广总督姜一泓投入南粤军已经有了些年头,但是,思维方式还依然不能跳出传统读书人的思维定式之中。他粗粗的估算了一下,四五十万人的口粮,便是按照每兵每人每月一石粮的最低标准计算,至少便要有至少六十万石粮食北上储备以供大军食用。(多出来的十万石是沿途转运搬运的消耗额度,以及备份需要。)何况,以南粤军的伙食标准还要有油盐肉食蔬菜等等。
同他相比,新近从广西布政使调任广东出任巡抚的黄锡衮,虽然也被这个数字下了一跳,但是毕竟是年轻了许多,思路和意识要比姜一泓来得快了许多。
“大人,我看也未必是会动摇国本。主公做事,虽然每每看上去都是匪夷所思,但是,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
“唉!宗麟,”姜一泓叫着黄锡衮的字,“不要说眼下,我大明当真能够拿来与鞑子一较短长的地方也只有主公治下的这两广、福建以及半个云南、南中等处了。若是先帝在世的崇祯年间,大明尚且有一战之力。可是,如今江山大半已经落在了鞑子之手,沦为腥膻之地了。你我都是读书人,熟知史事,若是如此大动干戈,不要说是崇祯朝了,便是国朝初立时,号称国力强盛的洪武永乐宣德三朝,也是会民怨沸腾哀鸿遍野。你须晓得,成祖几次北征沙漠,都是在山东征调民夫,调集兵马,前后也是有数十万人之多。结果呢?引发了唐赛儿白莲教作乱。随之而起的有宾鸿、董彦皋、丁谷刚、刘信、刘俊、王宣、郝允中、白拜儿、高羊儿、王住儿、杨三等大小数十股乱贼。席卷青州、莱州、莒州、胶州以及安丘、寿光、诸城、即墨等九个州县,整个山东为之撼动,朝廷两员大将数千兵马尽数丧于她手。虽然只为祸数十日,但是,元凶首犯唐赛儿却是下落不明。成祖震怒,以“纵贼为乱不言”的罪名,把山东布政使、参议、按察使、按察副使、佥事和出现起义的郡县官吏,统统处死。为追查唐赛儿下落,担心其削发为尼或混于女道士中,又于同年三月至五月间,两次下令逮捕京师、山东境内的女尼和女道士,后又逮捕全国数万名女尼和女道士,押解京师审查,前后更是死了数千出家人。”
“大人,如何将成祖与主公相提并论?那朱棣自从靖难之役,屡次在山东境内受挫,便是对山东人恨之入骨,不要说他自己几次三番差点命丧山东,他所部嫡系兵马,更是在山东境内折损殆尽,也算是仇深似海。除了大人所说的历次征伐沙漠之役征调民夫之外,他把京城从南京迁到北京,大修宫殿。为了供养京师官员及军队,又组织南粮北调,修浚运河,开凿会通河,大量征调民夫,山东人更是首当其冲。永乐年间,山东又连续发生水旱灾害。百姓吃树皮、草根、苟延生存,但仍然“徭役不休,征敛不息”,百姓如何不造反?如何不用手中的刀枪来和成祖讲说道理?!”
在南粤军中待久了,黄锡衮已经不太把成祖朱棣等朱明朝廷的皇帝太放在眼里了,不但直呼名讳,言语之中更是缺少了为尊者讳的一点意思,直接将山东大乱的根源同朱棣内心的那点报复心态联系在了一起。
“大人,同样是国有大工,同样是征调大量民夫。在您手上完成的两广境内国道、省道,似乎不比开挖疏浚运河的工程量小吧?可曾造成了民怨沸腾?”
黄锡衮半是实话,半是拍上司的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