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杨邵文有点感伤,自己最好的朋友刘虎终于按捺不住准备走了。去上海滩闯闯,这是刘虎这一年多来的愿望,杨邵文没办法阻止,只能为他默默祝福。
临走前,刘虎找了个由头将经常压榨自己的工头狠狠揍了一顿,并敲出了几粒碎银子充作盘缠,随后不等工头找人报复,马上逃之夭夭。除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怨气,又将踏上自己一直向往的去上海滩的路程,心情当然是格外的愉快。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虎子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当刘虎的船来到县城的水路码头时,吕晓曼背着一个行李包裹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看得刘虎一阵恍惚。
在南丫镇做了一年多的踹匠,期间,吕晓曼经常有事没事的找他。当中蕴含的爱慕之情,刘虎就是再傻也猜出一二了。只是当他知道吕晓曼是自己好友的未婚妻时,刘虎便有意无意的与她保持了距离。即便如此,也没有打消吕晓曼对自己的热忱。
“你怎么在这里?”刘虎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
“我在这里等你啊!”吕晓曼没心没肺的说道:“我也想去上海滩玩,咱们同路!”
“你这不胡闹吗!”刘虎气急败坏道:“我是去上海滩讨生活,闯一番事业的,可不是跟你小孩过家家,到那里吃喝玩乐的。”
他随即把脸一放,厉声道:“听话,你马上回去!”
以前吕晓曼闹得过分时,只要他一生气发威,她便会乖乖听话。不过这次显然没用。
“我不!”吕晓曼气哼哼,双眼圆瞪,显得无比倔强。她把头一扭,对刘虎威胁道:“你今天要是不让我跟着你,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上海!外面兵荒马乱的,虎子哥你就放心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单独行走?”
刘虎没想她这次如此难缠,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不由脑袋大了一圈。
“你一个人跑出来,你娘还不担心死?”
“没关系的,我已经给我娘留了条子。这一路上有你照应着,她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晓曼,我真的不能带你去。上海滩虽然热闹,但讨生活也不容易。我在那里没什么亲戚朋友,连自己能不能养活都不知道,怎么带上你?”
威胁不成,刘虎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虎子哥,我出门前从家里带出不少盘缠,再说,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你不用为我担心的。”
刘虎听了心里一沉,他哪里还会不明白眼前的女孩是什么意思。还说是去上海滩玩玩,你这不跟我一样也是想去那里讨生活的打算吗?
他提醒道:“晓曼,你这样做不合适。你是邵文的未婚妻,而我是邵文最好的朋友。”
吕晓曼眼神一黯,心里有点委屈:“虎子哥,我心里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不喜欢那个杨邵文,文文弱弱的,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我就喜欢虎子哥这样的,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大英雄,让人很有安全感。”
饶是吕晓曼平时也是个颇为大胆泼辣的姑娘,这一番大胆的表白还是让她羞红了小脸。刘虎心里犹如被重重一击,心神激荡。吕晓曼大方美丽,刘虎又怎会没有感觉,更何况人家女孩子如此主动,如果是别人,刘虎早就答应了。但是吕晓曼不行,她是自己好兄弟的未婚妻,他这个人对义气看得极重,绝不允许自己做出背叛朋友的事情。
“晓曼,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粗鲁莽撞,与邵文比起来差远了,实在当不得你如此看重。”
两人一番纠缠,刘虎最后还是拒绝了她的情意,不过倒是答应带她一起去上海滩。他也怕自己要是不带着吕晓曼,她真会自己一个人上路,那危险实在太大了。
吕晓曼虽然对自己的情意得不到回应有些失望,不过能让他答应带她一起去上海,这也是不小的胜利,只要时间一长,他一定会接受自己的。
出发前,刘虎托县城的熟人给袁慧清和杨邵文各带一封信件。给袁慧清的信件说的自然是她女儿已经碰到了自己,路上有他照顾,只要让她在上海玩一段时间后就会将她送回来的,让她勿需担心。
给杨邵文的信件,刘虎主要解释了自己和吕晓曼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并不及其他,让他不要过多联想。只是话说如此,青年男女一路上风餐露宿、瓜田李下的,要让人相信两人间没什么问题,实在强人所难。写这封信反而有些yù盖弥彰,他这样做也只是求个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罢了。刘虎已经可以想象,rì后杨邵文与自己反目成仇的情景,一想到十来年的交情就此终结,不免有些心戚戚然。
另一边,袁慧清却是急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自己女儿一向有些叛逆,我行我素惯了,但她从没想到她敢离家出走,而且一去就是去上海那么远的地方,这让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能不担心。
不一会儿,杨邵文也过来了。袁慧清将他叫过来,一起商量个主意。
“这个晓曼,真是气死我了。随便留了一张便条就离家出走,连我这个娘也不要了!”袁慧清心中气苦,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涌出,白莹的脸颊旁留下两条细长的泪痕。她心中有担心,有着急,也有一种被女儿抛弃的自怜自伤。
杨邵文温声安慰道:“清姨,你先别急着难过,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袁慧清告诉他,自己今天一整天就没见到女儿的影子,起初也没太当回事,女儿平时就玩得疯、不怎么着家。可直到晚上吃饭时还没见她回来,袁慧清这才有些担心,开始寻找女儿的下落。最后,只在她的房间找到一张条子,上面只是简单的说,自己与朋友一起去上海滩闯世界了,叫她勿需担心。
这叫她怎能不担心。这是去上海而不是去武进或常州,一个女孩子在这乱糟糟的世道出远门,会遇到的风险或不测实在是太多了,她说的朋友,袁慧清也不知道可不可靠,吕晓曼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所有这一切,都是她所担心的问题。
杨邵文听完后倒是心中有了底。自己早上刚刚送走刘虎去上海,这边自己的“未婚妻”马上也留言说与朋友一起去上海滩,杨邵文就知道她的这个朋友是谁了。于是,他便将自己的推断告诉袁慧清。
“清姨,刘虎是我从小玩大的伙伴,他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晓曼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别太担心了。”
袁慧清听完后,脸sè一阵红一阵白,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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