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史文恭去而复返,郑重其事的口称遇到怪事,王伦心中一凛,要知道此人乃是梁山军中最为了解高丽实情的前线将领,连他都说是怪事,此事必然不会简单!当下只听王伦出言道:“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昨夜末将带队穿插,路过一仓库左近,撞见两伙人相互厮杀!”见王伦全神贯注,史文恭娓娓道来此中怪异之处:
“要说乱军之中,自己人两厢厮杀也不稀奇。怪就怪在,竟然是一伙僧兵在攻打城内某处设施!守兵当时声嘶力竭,自表京军的身份,且明言有王命在身,任何人不得冲击此间设施。偏偏这伙僧兵不依不饶,冒死抢攻!要不是小将就是今晚秘密行动的负责人,还会以为这伙僧兵是咱们自己人!”
“这伙僧兵攻打的是甚么所在?”王伦一句话点出问题最为关键之处。
“当时末将身边人少,尚不及这伙僧兵十一之数,心想此事虽然透着怪异,终归是他们自相残杀,所以当时没有贸然掺和进去。后来末将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当即捉了几批俘虏逼问,原来刚才厮杀之处,竟然是城内三处主要粮仓之一!”
史文恭说到此处,不由加重了语气,王伦闻言低头沉吟,并没有发话,吕方却已经是怒了:
“这厮们历来做事做绝,咱们上千里地杀将过来,沿路俘虏的人倒是不少,可缴获的米粮却是屈指可数!不是运到这王京城中囤积起来,便是就地焚毁化作灰烬!若不是哥哥事先早有准备,从国内运送巨量粮草过来,只怕这高丽早已是饿殍遍野了!”
吕方越说越是激动,痛斥这小国朝廷不要脸到全然不顾国中百姓死活:“几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都成了这些人的杀手锏,这李资谦也真是够出息的!眼下到了这般地步,叵耐这厮们还不忘烧粮!?我看将来这义兵只会越来越多。好似史将军昨夜遇到的僧兵一般!!”
吕方说完,双目下意识投向史文恭,哪知后者满脸的苦笑,犹豫一阵,方才道:“吕将军前面说的都是实情。只不过,昨夜的情形你恰恰说反了!“
“反了?”吕方闻言一愣,“这不可能!”
“要放火烧粮的正是这伙僧兵,而阻止他们放火的,恰恰是李资谦的仁州军。”
史文恭的答案叫吕方只觉得这天地顿时倒了个个儿,难道坏事做尽的李资谦良心发现了?另外这伙僧兵又是个甚么来路?居然要逼着不愿意烧毁粮仓的京军放火烧粮!?
“最后这伙守粮的京军。是不是主动向咱们投降了?”王伦突然冒出一句话道。
史文恭见说,明显愣了愣,旋即道:“元帅明鉴!末将听说僧兵攻打的乃是粮仓要地之后,收拢了附近几支小队,最后杀了回去,和守军两面夹击杀退了这伙秃驴。原本我和吕将军是一般的想法,感觉李资谦绝对没有这般好心,所以乔装增援的边军,准备伺机夺仓。哪知里面的人直接问我们是不是宋军。末将当时没有马上表态,里面的人直接表明态度,是宋军的话,他们便投降!”
“还真是树倒猢狲散!现在李家军都不听这姓李的了。看来这厮没几天好蹦跶了!”焦挺闷闷道。要说他一般不主动插话,可这个消息真的很是喜人,作为王伦的首席亲卫头领,他知道李资谦留守粮仓的队伍肯定是嫡系中的嫡系。就连这些人都不听话了,李资谦还有甚么本钱和梁山放对?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城里其他两处粮仓已经在我军控制之下了吧?”王伦听史文恭把这件怪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已经有了头绪,当下沉声问道。
史文恭一听王伦的说法,就知道他压根没有收到已经缴获了大批粮草的消息,当下吃了一惊,心道自己居然忙糊涂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叫统帅不知情,忙解释道:“末将当时便派人和步军联系,请他们前来接收粮草,还以为元帅已经知晓实情……”
看这情形,王伦知道史文恭八成闹了乌龙,他必然是以为步军已经对自己禀报了,哪知步军那边根本没有消息,所以刚才当着自己面,没怎么提及此事,估计是不想留下一个夸功自大的印象。
“仗还正在打,有些消息的传递不及时,也是可以理解的!”王伦摆了摆手,示意史文恭放下包袱。其实非元老派的头领,大多在这类事情上表现得很敏感,王伦知道,这是上下之间默契度不够的表现。
“不过将来有事可以直接报我,你也是参战队伍的首脑,顾虑甚么?”
在史文恭听来,王伦后一句责怪比前一句宽慰听来舒坦多了。其实人的心理就是这么“怪“,你虽然责怪他,但他明显可以感受到话语里的亲近,而宽慰,有时候听着更像不带感情的场面话,很容易让人捉摸不透。
“报!”
就在这时,只见远远十数骑径往王城方向飞奔而来,王伦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孙新。当下朝史文恭一笑,揶揄道:“看来,你的消息还是比他们早!”
史文恭难得一见的赧颜一笑,此时他也猜到孙新来此怕不是别的消息,毕竟这城里还没有强到能叫卞祥吃亏的溃兵,所以孙新此来,必然是报喜了。
“嘿,史将军也在此间?真是巧了!哥哥,史将军移交给我军的龙门仓经过点验,库存粮米居然不下一百三十万石,咱们这回可发了!”往来通信自有专门人等,像孙新这样身份的人,亲自过来报讯,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史文恭的估计没错,能叫卞祥大悲的人,在这城里挖地三尺只怕也找不出来。
“哥子,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想当初破开京时,你也在场!眼下区区一百多万粮食,用得着恁地吃惊?”吕方见他猴急的模样,不由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也!在开京缴获粮草虽多,但咱们并非急用啊!可眼下就不同了,这一百多万石可谓是久旱逢甘霖的救命粮,马上就要派上用场!若是没有这批缴获,咱们还要从山寨搬运相同数量的粮草过来,又要花钱出力,这一来一去,咱们赚大发了!”
孙新是生意人出身,在粮草支出方面,显然要比其他头领更为敏感。众人听了他的感慨都觉有理,不由被他的情绪感染,均是十分的兴奋。只听王伦这时开起玩笑道:“怎么?你们就接收了一处?我们这回可是实打实的拿下了三处粮仓!”
“三处!?”孙新明显被新消息给震撼了,他还以为城中就只有这一处粮仓,过了半晌,方才望着王伦道:“我的哥,那不是说李资谦这厮比王俣还会敛财?是不是咱们这次比开京的缴获还要丰厚?”
王伦两手一摊,道:“这个我却没办法回答你,另外两处的消息还没有报上来,估计正在清点之中。”
孙新一拍大腿道:“我既然来得最早,想必是收获最少。希望那两处晚上再清点出来才好!”
众人“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这个怕老婆的酒店东家讲起笑话来还真挺生动的,怪不得当初十里牌的生意那般红火。
王伦笑了一回,又与手下几位头领聊了几句闲话,最后道:“好!此事我知道了,大家各司其职罢!正好你过来,我就不另行通知了!但凡在城内捉到的俘虏都往史将军处送,到时候具体的地址史将军会派人通知你们的!等这一仗打完,我给你们记功!”
“领命!”孙新抱拳告辞的同时,笑看了史文恭一眼。随后史文恭也跟王伦话别了,王伦点头回应,目送两将离去。
等史文恭的大队开始转移了,王伦带着五百亲卫,进入了这座李资谦重新修筑过的王城。
虽然城内不少工程与景观尚未完工,但王伦还是能感受到一个一夜暴富之人的骄奢。当然了,出身国丈世家的李资谦还是有点底蕴的,以至于叫王伦考虑,是不是就此废物利用,也省得来日折腾。
“哥哥,这仗还不知打到甚么时候,我看时辰还早,不如咱们且进大殿,居中指挥?”焦挺问道。
“成啊,既有现成,为何不用?”王伦笑了笑,一语双关道。
焦挺“嗯”了一声,派了一队人马先行入殿巡查去了,虽说这王城里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难保不会在角落里蹦出个“臭虫”来膈应人,从和高丽人打交道的这段经历来看,这事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吕方见王伦心情不错,趁这空隙上前问道:“哥哥,刚刚史文恭说的怪事,明明说出来就不觉得怪了,他为什么还煞有介事的分说一遍?”
“这里面的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想想,若是李家军军心已散,点了名要对我军投降,何至于保着李资谦出城的人比留在城内的要多得多?”王伦笑了笑,忽感叹一声道:
“这个李资谦,还有点意思,扛得肩膀都快压断了,临了临了,又学起张天师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