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庭
作者:笑孤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928

贰壹壹叁年十二月二十一rì,早上七点,卡坦镇砂砾小路尽头的木屋已经被清晨的微薄光芒照亮。林天南去厨房倒了杯黑咖啡,希望喝了能让自己好受些,他感到脑袋很晕,就像喝了很多酒一样,不过他头晕的原因却不是醉酒,而是格外的疲倦。

在他宽厚的肩膀外,衣服有些cháo湿,是汗水浸透的痕迹,阳刚的面庞上,是沙漠的刀风刻下的岁月痕迹,只是此刻,素来刚毅风骨的脸上略显苍白,似乎很是疲惫,他是卡坦镇林药坊的主人,今天清晨他刚从一年跋涉的沙漠那边回来,一支商队带回了不少亚洲生产的一些抗生素、药品。在后末rì时代,这是最珍贵的资源,被各国统治者牢牢掌握,没有药物,就意味着死亡。

今天,是末rì后的一百年,被史学家们称作新历,妻子阮黎特别准备了沙漠特有的小黄花,去参加中午的新生祭。

林天南快马加鞭,最终在这个重要的rì子赶回来和家人呆在了一起。一年未见,家的温情在脉脉流动,是他的勤奋努力,才让林末、林柔、阮蓉在这个残酷的社会有了一个还算温暖的家,林天南嘴角翘起,温柔的笑着:“孩子们还在休息吧?总算是赶上了。”尽管想尽力表现的jīng神,他还是露出了疲态,不管是沙黄sè的鞋子,还是额角的一丝白发。

阮蓉是一个温婉柔美的女人,岁月并没有让而立之年的她失去风采,让她多了许多成熟的气质,优雅而淡然,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疲惫让他的双眼周围现出了深深的皱纹,睡眠不足还带来了大大的黑眼圈,十年多年前她们有了自己的血脉,在后末rì重建里艰难经营药坊,四百枚金币买下了这一座小屋。今天受到法律保护的安稳和这个男人十年如一rì的奋斗是分不开。

“那边危险么?”阮蓉担心的问了一句,看着林天南的眼睛,林天南避开妻子真诚的目光,眼睛有些湿润,点了点头。有些失神,内心反复的重播着去年此刻的情景。

华夏东南亚沿海,林药坊合作的五张载满货物的板车已经驶进了离港的必经之城,林天南手中紧紧的握住一把旧制沙漠之鹰手枪,汗水濡湿了枪柄,他的面容严峻而冷静,肩膀宽阔,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信任感。

他的身旁,是采购中荒野上救下的一个小伙子左杰,他身材高大目光闪亮,总是面带笑意,他第一次参加商队,经历了很多生死考验,最终却活了下来,林天南一直把他当做左膀右臂对待。

板车临近,城市里一个眼尖的丧尸很快发现了这批不速之客,吼叫将这个寂静的空城都打了一记强心针,无数呆滞的白sè眼球慢慢的转动朝向一个方向,所有的丧尸都发出了森然的吼叫声,整个城市变成了一座恐怖嚎叫的地狱,拉货板车轰鸣着绝尘而来,掀起一路黄沙,上面载满了货物,而后面,十方八面,无数活死人拖着僵直的身体,嚎叫的围拢过来,他们的嘶吼声中,嗜血里带着一种死亡的降临,不断咬合撕裂的嘴,流下了黑黄sè的液体。前面四张板车依然风驰电掣的在丧尸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突围,而林天南所在断后的车辆,却是被牢牢的困住。

“冲过去!”林天南大声朝驾驶室吼了起来,车舱内的司机脸sè苍白,脚下的油门已经轰到了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前方四辆车已经过去,作为最后一辆断后的车,危险xìng极高,左杰手持消防斧,随时戒备着想要爬上车的丧尸,车的前方,是三十多只丧尸,它们拖着畸形的身体嘶吼着走了过来,完全没有因为疾驰的车辆而退缩,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颠簸让人忍不住想要跌落下去,丧尸被撞的飞起了三四米,破碎的肢体和黑sè的血液四处散落。

而车的速度被压得极慢,而此刻,如果一旦熄火,那么整个商队,都会全军覆没。四周无数手臂像车上伸了过来,就像九幽地狱里,索命的冤魂,伸出千万只臂膀,想要把人拖下去,而只要它碰到你,你就万劫不复。

“车熄火了,天南!”板车无力的嘶吼着,像在咳嗽一样,司机脸sè刷白,对着板车后的林天南吼道。

一只丧尸已经抓到了左杰的右腿,被林天南一枪正正命中眉心,打了下去。而左杰挥动的消防斧,响着一阵阵劲风,将一个个头颅抛飞,一截截残肢砍断。

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天南,左杰露出几分绝然:“队长,越来越多了。”

“别着急,发动!!”林天南汗水流进了眼睛,一阵咸辣感灼人,却是不敢闭起,一边安抚着左杰,催促着司机,四方八面,除了车旁的几十只丧尸,周边已经聚集已经超过了上千只,正在缓缓的走过来,如果一旦靠近,那么必定十死无生。

左杰深深地看了林天南一眼,不发一语,一把抢过林天南的枪,一脚将最近一只丧尸踢开,从车上跳了下去。手握消防斧,疯狂的砍了起来。

“不!你要干什么!”一声绝望的叫声从林天南口中喊出,他隐约有些预感左杰要做什么选择,机车依旧嘶吼,正在尽全力发动中,而车窗玻璃,已经被抹上了一道道黑红sè的血掌印,和因为挤压变形的死人脸。

“跟我来啊,你们这些活死人。”左杰脸上带着绝望而疯狂的表情,朝天开了两枪,挥动着消防斧,朝远处跑去,受到了刺激的丧尸,瞳孔转动着,冲上了这个新的刺激源,转瞬间,左杰已经跑出了几百米,形成了上千只丧尸追向他一个人的场面。

朝一栋大楼跑去的时候,一条绿sè的粗藤如同蛇一样的弹跳而起,死死的缠住了左杰的腿。消防斧砍上去赫然只留下了一道白印!身后的丧尸发出了兴奋的吼声,冲了过去。

林天南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荒野最隐蔽的杀手之一,食人藤。只要被绑住,除非死亡或者截肢,否则绝无逃跑的可能。

“队长,走,走啊!!”左杰眼神中闪烁着绝望和恨意,看向林天南的眼神里,是那么的渴望生,却又不得不死。

轰鸣声毫无征兆的响起,喘息咳嗽的板车猛地向前发动冲了起来,林天南一个趔趄倒在车上,朝着左杰的方向伸出了手,浑身都颤抖起来,眼泪已经无声的模糊了视线。

车队渐远,疯狂的丧尸用手扯出了左杰的舌头,一嘴咬穿了他的脖子,可怕的挣扎伴随着人濒死时的惨叫,渐行渐远。

看着妻子含泪而洞悉一切的眼睛,林天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阮蓉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

“左杰,永远回不来了......”鼻子一酸,阮蓉晶莹的泪珠也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在花岗岩地板上弹起,如散花般在落下。久久,哭声停歇,情绪缓和下来的林天南将妻子搂在了怀里,踏实舒适的感受着久违的温柔和纯粹……

砂砾小屋后,是一颗巨大的沙漠棕榈,不知道是否因为环境的变化,它超过了十五米,高达而挺拔。

白衣的林柔一直跟在林末身后,默不作声,林末身高不到一米七。头发乌黑,脸颊消瘦,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调查佣兵,而这个梦想,是曾经林天南想做,却没能成功的,在林天南的jīng心培养下,林末养成了气势逼人,不动声sè的稳健气质。

林末听了身转头看向妹妹,仔细的琢摩着措辞,低声道:“林柔,今天的事情不要和妈说。”他的气质低沉,似乎在宣布一个事情,而不是征求。

林柔一嘟嘴嘟囔道:“我不!我要告诉妈妈。”

林末一下子就泄了气,对自己的妹妹,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他压低嗓音道“你知道这个面具如来是谁么?是西南郡jǐng卫司司长座下的第一高手。如果你说了,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你最好给我闭嘴,如果你想不连累爸妈。”

林柔惊呆了,嘴一扁,呜呜哭了起来,这个小姑娘的确经历了从未经历的事情,她感到害怕极了。一边掉眼泪一边不住点头。

林末像泄了气的皮球,赶紧把妹妹搂进怀里,安慰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怕,但是从小成长的经历告诉自己,这个面具如来是自己家庭绝对不敢招惹的存在,只要他动一动指头,所有的一切,将会倾覆……

西南郡城jǐng卫司负责了西南海岸线数十个小镇聚集地,数千公里的安全保卫工作,权利滔天。而面具如来身为西南jǐng卫司的首席,擅自cāo纵幽兰,黑白相融化作灰sè,天知道他这股势力的尽头指向哪里。

林柔在哥哥肩膀上擦着眼泪啜泣道:“哥哥,幽兰是违禁的……一旦被发现,会被处以剐刑啊。”林末自己又何尝不知,一旦自己进入,生命便握在了别人的手里,再也骑虎难下。苦笑一声,安慰妹妹:“放心吧,我就送这一次,我就不会再做了。走吧,咱们回家。”

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啜泣渐息,林末用拇指在妹妹清丽的脸庞擦去了泪水,从口袋里拿出了并不柔软,略带粗糙的纸巾,小心的蘸了下妹妹脸颊的泪痕,却又生怕伤了妹妹娇嫩的皮肤….

八点十五,客厅,一张八人的圆角餐桌上,放着烛台和早餐,墙壁上挂着旧时代的油画,画上是抽象的意识流的某种斑斓的东西。

腊肠、nǎi酪、牛肉、面包果以及一些奇异水果的果干,还有玻璃杯子装着的清水。这些价值三十余个铜元的早餐当然不是rì常的食物,是迎接林天南的盛宴。

餐桌前,林天南将情绪调整正常,一扫风尘,无论遇到再大的事情,他也从来不会把这些负面情绪传递给孩子,此刻洗好澡穿戴整齐后,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阮蓉的脸上带着一些抵死缠绵、高cháo过后的红晕和嗔怨。

林天南微微一笑,扬声道:“小末,小柔,出来吃早餐了。今天你们学校不进行新历祭么。”不多时,两间房间分别打开。

“爸爸!”林柔欢叫道,像一只归巢的小鸟,猛地对着林天南飞扑过去,在母亲的笑骂声里,差点把椅子都撞得一个趔趄。

林末挠着头,笑着站在身后,父亲在印象中一向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无论是坐姿还是站姿,稍有不对便会严格批评,这让林末天生对于每年只见几面的父亲有种畏惧和崇拜,此刻他笔直的身体如同出鞘的军刀一般。脸上的笑意含蓄而幸福,似乎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与女儿亲昵过后。林天南看向了儿子,威严中不失父爱的朗声道:“林末,还不坐下,这一年壮实不少啊,看来成为调查佣兵的希望不小。青出于蓝胜于蓝,想当年我考佣兵的时候......”

话没说完,已经阮蓉一筷头打在手上。“提什么调查佣兵,你希望儿子走这条路么?我不同意。”天底下当母亲的都希望儿子平安就好,哪能去冒什么风险,一提到调查佣兵,阮蓉马上垮下脸来佯怒起来。

林末一下急了,拖长音道:“妈……”林天南止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不提不提,快吃东西,快吃东西。一边说一边给儿子使了个眼sè。”

林末会意,坐了下来,林天南走南闯北多时,自然有些趣闻,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打开了话匣子,从沙漠中携带多种病菌的血蝇,说到月圆之夜长嚎的苍狼,再到收到药材的种类。

聊到这里,林天南也不禁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今年的药材种类较从前少了不少,米奇霉素已经完全没有,听来船的人说,是因为海那边遗民国与亚澳同盟国的政策冲突,原料供应出现了一些波动。”

林末将盘中的果干聚拢在一起,缓缓的咀嚼着,虽然生存环境相对稳定,但是父母毕竟是从艰难中一路奋斗过来,珍惜每一份食物,是家里的准则。林末思量一二问道:“爸,米奇霉素对于抗菌抗感染的作用非常大,如果没有了,那我们的生意……”

也不由得不担心,作为抗感染药物,粤城的米奇霉素在新生纪尤其受追捧,抗菌功能强大,六十个铜币十颗的价格,也有十铜币的毛利。

林天南马上意识到似乎和孩子说这些为时尚早,一掀眉头笑道:“据药坊总管,你们的老米叔叔报给我的最新资料,我统计了一下,去年咱们一年的盈利……”众人的目光都好奇的聚集过来,林天南喝了口黑咖啡,咂吧了下嘴,卖完关子才缓缓道:“九十金币,八十银币,还有六百铜币。”

所有人都愣住了,之后爆发出了各自惊诧的欢声,林末更是差点激动的跳了起来。根据新历通用货币流动基本办法的规定,一百枚铜币等于一枚银币,十枚银币等于一枚金币。

一个普通的产矿工人的工资为四十铜币每天,而是一个小镇jǐng长的工资也不过每天一百多铜币,通过药坊经营拥有年九万八千六百铜元年收入的家庭,平均每天有两百七十个铜币的收入,在这个沙漠小镇上,无疑是达到旧时温饱标准的积善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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