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sèyīn沉,不堪的道路上只有少数几个错过了驿馆的旅客,虽然这里离颍川已是不算太远,但是如今这世道这只怕也不算太安全。
此时,颍川的一户人家迎来了他们的喜事,他们的儿子出生了,这是一个伴随着风雨而来的孩子,甚至在降生之时就不哭不闹,像极了“灾祸”的征兆,所幸这家的男主人是老来得子,对这个迟来的孩子喜爱有加,所以并未在意这一点。
,当然,其实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徐文则,这是他前世的名字。
尽管他从出生起就表现的异于常态的成熟和固执,但这并没有让人生疑,他也疑惑过自己这个已死之人怎么会转瞬就换了身份重新活了过来,但除了接受他没有办法,毕竟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他得为屋子里的两个老人负责,这一世的父母,徐济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破败的屋子叹了口气,随即起身去生火。
徐济的父亲是个猎户,没有稳定的生活来源,时常还必须面对危险,因而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疼爱有加,徐济从小表现出的成熟和稳重让他省去了许多别家父母的忧心,当然,也会有些别样的烦恼,就是这个儿子显得过于冷淡,甚至他不记得徐济叫过父亲,但鉴于徐济寡言的xìng格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元虎,今天上山记得给我猎点兔肉,我家小子最近嘴馋了。”徐济在屋子里听到了这样的话,父亲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这名字却是很有气势,据说也曾是个混迹江湖的游侠儿,后来年纪大了安稳下来就做了猎户,也不知当年母亲怎的就嫁了这么个粗汉,徐济这样想着,手上也没停下。
“好咧,听说近来有打算去郡里吗?”徐元虎憨厚的答应后问道。听这声音,这人莫不是那个妹妹嫁给郡里大人做妾的那个家伙吗,徐济突然想到。
“是啊,妹妹说在郡里能照料些,我家小子也是成rì惹是生非,在郡里也好叫他去进学,总不能要他像我这般窝在这里庸碌一辈子啊。”
“也是,进学是不错的,将来也好混口饭吃。”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徐济不由萌生了进学的念头,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代,原本心也冷了,毕竟自己不是豪门大族的嫡子,乱世将临,苟且偷生已是不易,自己也不是疆场驰骋的料子,而今一听这话,不由动了心思,颍川可是有不少名士的,更有不少是青史留名的角sè,就算自己成不了其中一员,但多少可以凭着先知先觉去混个脸熟,rì后也好叫他们帮衬帮衬,至少免于死于战祸。
“我想到郡里进学。”当徐济提出这个要求时,徐元虎一脸的惊愕。
“怎的突然生出这般想法来?”
徐济只是倔强的看着徐元虎,脸sè意外的坚定,这是徐元虎不曾见过的神sè,像极了当年他年轻时当游侠儿时父亲赶他出门时的坚定。
“怎么了?”徐济的母亲闻声前来,见到这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俩出声问道。
“这孩子不知怎地竟生出了进学的念头来,我也不知究竟是何故。”
“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夫君如此动怒?”母亲显然支持徐济这胡闹的坚持。
“我也不是觉得不好,只是你也知晓家中情况如何,我们怎么供得起他到郡里进学去?再说他尚且年幼,身边无人照料,谁知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夫君,我们俩清贫又如何?孩儿既有志于高远,便是要我如何也是愿意的,何况孩儿从小便是知晓事理的,你何须担忧?”
不只是出于母亲的劝解抑或父亲的故作姿态,最终徐济得以前往颍川郡里进学,当然,只是一个机会,颍川书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数月准备之后,徐济踏上了前往颍川的路途,随着那个妹妹嫁给大户人家做妾的乡豪,据父亲的说法,此人是本地的豪士,向来仗义,但徐济仅仅知道这人姓张。
这张大户的小儿子倒是个有趣的人,在乡里最喜欢横行霸道,虽说不至于为祸乡里,却也是惹得诸人不喜,他这一走不知乡里可曾大摆筵席庆贺,这是徐济此时的想法。
路途不长,也不过木匾,上面书着大大的四个字:颍川书院,落款:水镜先生。字体遒劲有力,红与黑相映,红如鲜血,黑如夜空,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沉稳而凝重。
徐济抬着头凝望着落款,深深叹了口气,默念了一遍,随即冷冷的弯起了嘴角:“水镜?哼,沽名钓誉之徒,除了交出几个学生也不见得有什么本事了。”
这话说的声音很小,此时已近黄昏,徐济怎么也没料到此时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而书院的大门里走出一个孩童,年岁看着与自己相差不大,出奇的清秀,双眼伶俐至极,开口说道:“你这人当真有趣,看你一副风尘仆仆便知是求学来此,还未进门就先辱及书院的师长,若这事叫人知晓,你这学还进不进了?”
徐济当真惊出一身冷汗来,自己毕竟千里而来,一时嘴快竟如此大言不惭,这孩童说的确实不错,他只需轻轻往上一说,也不消查证,自己这等人只怕连着书院的门也见不得就先得进大狱,这司马徽毕竟是名士,想抱他大腿的大有人在,就算这家伙有容人之量,这些阿谀之人便先会取了他的小命。
这一些想法尚未转完,那台阶上的孩童又开口了:“你运气好,我也不喜欢这老头,成天唠叨,放心,我不会嚼舌根子。诶,你是哪来的,姓甚名谁,可曾有字?”
联珠炮式的发问叫徐济一时愣在当场,随后回答道:“那就多谢了,我却也不是不敬水镜先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才有所怀疑罢了。我姓徐名济,还未有字,是颍川本地人。你又是谁?”
“你这人真真有意思,都说了我不会去嚼着舌根你却还这一通解释。听好了,我姓郭名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进学半年。”
郭嘉,郭奉孝?是他?真的是他?徐济惊愕不已,这就是未来让曹cāo赤壁败后如孤猿泣血般的哀叹:“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的郭嘉郭奉孝?
当然,这还不至于让他惊讶,更有趣的是这小子现在就展现出了跳脱的xìng子,就比如不喜欢水镜的唠叨,这时候司马徽已经成名已久,换做别的学子多半不敢有一丝不敬,唯有他敢直言不喜,这种直言的xìng格与后来直谏曹cāo恐怕不无联系。徐济如此揣度。
正当徐济沉溺于自己的思维里时,对面的郭嘉已经走了过来,以省视的目光上上下下的端详了徐济一会儿,又开口道:“恐怕你来的晚了,书院这会儿早就没人了,老学究们都回去做文章了,剩下的都是些死板的所谓前辈,你现在进去多半只会一通刁难,绝不会让你进书院的。”
徐济低头想了想,回道:“那也只好被刁难了,既然千里求学,不进去看看岂不是白来一趟?何况我也未必会被这些只会口头掉书袋的酒囊饭袋难倒!”
郭嘉哂笑道:“你莫非以为颍川书院净是些酒囊饭袋不成?这里即便不是卧虎藏龙也是内有乾坤,书院名声在外,难道真的净收些废物不成?你狂的未免太过了,我劝你今rì不去是为你好,明rì见了先生你倒有几分机会,若是此时进去,哼哼,只怕这里面的人只用舌辩之术就能叫你羞愧生于世间。”
“劝我?你我素不相识,今rì也不过萍水相逢,我却不知缘何要劝我?”
“你这人对我胃口,这里边学识者多不尽数,可是xìng情中人却是少之又少,都叫这些先贤圣言磨平了棱角,与这些人说话当真无趣得紧,倒是你,一见面就敢直言水镜先生的不是,且不论你是否有真才实学,就看你这xìng子我就想交你这朋友。”
“奉孝,我姑且这么叫你,你可知人心向来善变,你见了我尚不过一面,就武断我是如何如何,未免儿戏。且说说学识,我未必输于你。”徐济显露出了自己的骄傲,说起学识,的确是不如眼前的这神童,但前世近三十年所见所闻也绝不是一个五岁孩童所知,即便他聪明绝顶也是一样,人生经验可是无法从书中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