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日,英雄楼。依然车水马龙,冠盖云集;还是轻裘暖带,衣香鬓影。叫人几已忘记正身处乱世。
此时张郃坐在郭嘉的对面,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三日后,袁绍军将到邺城。
郭嘉随即叫来张固,吩咐他派人出城给陈到送信。张固恭声应是,转身而去。
郭嘉转过头来看向张郃笑道:“隽乂,甄氏家族那边怎么样了?”
张郃笑道:“一切按照先生的计划进行,有五百幽影最精锐的士卒被安插在了甄府中,嘿!真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训练的,一个个龙精虎猛,身手均相当不错,若是放在其他诸侯那里,都是将领级的人物。谁能想得到随便挑出驸马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就这般厉害。”
郭嘉淡淡道:“这只军队乃是主公起兵时亲自定下训练方式后来更得大汉第一剑师王越大弟子史阿调教出来的一支队伍,这么多年,人数也才在三千人左右,这一次跟我和叔至到此的就有近半人。据主公说,这些精锐最擅长的就是单兵作战以及巷战,无不是以一当十之辈。”
张郃这才明白为何郭嘉要把这种军队调入到城中。随口道:“不过先生知道他们身上带的那些东西吗,当真是杀人利器,有许多器具的设计简直是匪夷所思,要想好久才明白那有什么用。”
郭嘉点头道:“这个我也不懂,坦白地讲,这支精锐名归幽影但即便是我在幽影担任长官之时也从未能得到完全的指挥权。也即是说他们有着高度的自主性,基本上就是除亲卫营之外直属于主公的另一只部队了。”
“自主性?”张郃不明所以。奇怪地问道。
郭嘉解释道:“比如说他们的武器都是在陈留专门的秘密作坊打制而成,这地方在陈留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至少我就不知道。”
张郃的眼中闪过骇然之色,居然连郭嘉都不知道,要知道郭嘉乃是徐济帐下第一军师,更是被徐济一方士卒近乎奉若神明的人,徐济也对其信任有加,视为心腹,可是这件事情郭嘉居然会说自己不知道,这给张郃的震撼太大了。
谁知郭嘉语不惊人死不休,又对张郃继续道:“再比如执行任务时。他们自有其行动方式和配合方法,你可以告诉他们行动的目标和所要达到的效果,但你却没有权利指挥他们,他们按照自己理解的最好的方式去执行这个命令,别人却不能干涉。他们的领导者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公。而且最骇人的是,他们的任务从未失败过!”
张郃呆呆地看着郭嘉,有点弄不明白郭嘉说的这支军队到底是如何执行命令的,总不能事事请教徐济吧?那岂非要延误战机?
这事情郭嘉也说不清楚。毕竟对于外人来讲,幽影的这支精锐完全是个谜。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这支几乎未曾公开的部队。
张郃摇摇头,不去想他。只听郭嘉对他道:“这两天辛评在干什么?”
张郃眨着眼睛、神情古怪道:“咱们的辛评大人很老实的,他服从田丰的命令把辛氏家族的两千精兵调到沮授府的左右保护田丰等人的安全。而且是日夜不停。轮流休息。”
郭嘉闻言忍不住大笑道:“那田丰岂非是作茧自缚?哈,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些美其名曰派去保护他的人居然失去抓他的。”
张郃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张固打开了房门。坐在了两人身边,不明白两人为何如此开心。郭嘉笑着把这事情告诉了张固。张固听了也有点目瞪口呆,也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世事之奇,莫过于此去。
郭嘉看向张固,笑着问道:“幽影那边怎么样了?记住他们都必须听从乐进带来的那一部士卒的命令,哦,对了,邺城的各个战略重地已经尽在他们的掌握中了吧。”
齐景林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这群鬼魅一般的家伙早就按照各个重地敌人的实力分配了兵力。”
郭嘉点了点头,按照计划,刺史府、耿武关纯的府邸、赵浮和程涣的府邸、各个城门的兵所,以及邺城的守军,都是幽影的攻击范围。
当然,郭嘉手中的实力还不止这些,张固在邺城经营了这么多年,在暗中当然有许多的人手,这股实力加起来不少于三千人,而且个个都是身手不凡之辈。
一旦有起事来,幽影和那支名义上属于幽影的精锐将会发动连锁攻击,按照轻重缓急各个击破,而张固的这三千人则完全归郭嘉支配,以备不时之需。
郭嘉看向张郃道:“隽乂,你是冀州军中少有的俊杰,所以一定会被委以重任,邺城军中没有谁在我的眼里,所以我才把陈到派到城外,但是有一个人必须要由你来对付。”
张郃才要问,看着郭嘉期待的目光,头脑中灵光一闪道:“先生说的一定是韩馥的侄子韩猛!”
郭嘉沉声道:“对,就是这个人,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此人的本领应该不在你之下才对,你应该小心应付才是。”
张郃闻听韩猛之名,脸色沉了下来,他当然晓得郭嘉说得没错,这个韩猛的确是个棘手的家伙,要收拾这个麻烦还真需要很大的力气,但他仍旧是沉稳地点头道:“张郃晓得了。”
郭嘉眯起眼睛道:“我知道还有一个高览正隐身在邺城的某处,在他的身边就是袁绍的二儿子袁熙,也许就在沮授府内,也许在别的地方。张固的这三千人马就是我为他两人献上的大礼。”
两人这才明白郭嘉为何要留有一手。
张固突然笑道:“若是别人听见我们说用五千人控制邺城,一定会笑我们脑壳坏掉,痴心妄想。”
张郃点头道:“说真的。在没有看见乐将军带来的那两千人以前,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现在我信了。”
郭嘉站起身来对张郃说道:“如此,隽乂这便回去。相时而动。”
张郃才要答话,却听见外面有人有人的敲门声。张固侧耳听了一会儿,知道是自己人,而且是有紧急的情报,连忙把房门打开,先是一愣,旋即把来人让进屋来。唯有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身上却穿这一件宽大的衣服,他的身后则是一名精壮的。家丁打扮的人。
郭嘉和张郃有点不知所以的看着眼前这个全身被宽大袍服遮盖的来者,直到来者抬起头来,郭嘉才发现来的人居然是张夫人。连忙站起身来迎接,张夫人显然是有非常着急的事情,才坐下来,来不及喝水,便劈头盖脸道:“先生,今天韩馥派人通知奴家,要奴家三天后到刺史府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奴家当然要答应了,可是思前想后却不明白韩馥是什么意思。既然有要事相商为何不今天说,反而要到三日之后。这事情太过蹊跷,所以才冒险到此来请先生一解心疑。”
郭嘉和张郃对望一眼,知道韩馥也已经知道袁绍三天后要来邺城的消息。否则不可能要张夫人不早不晚在三天后去刺史府。郭嘉连忙把这消息告诉了张夫人,张夫人马上明白了韩馥是什么意思。对郭嘉苦恼道:“可是这事情我已经答应了。”
郭嘉笑道:“夫人莫急,幽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自然会有安排的,不过这倒是也可以看出韩馥是在是对夫人忌惮非常呢!”
张夫人闻言苦笑道:“我现在已经把五万族兵调到邺城城外,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郭嘉摇头道:“这主意韩馥想不出来,一定是沮授出给他。甄氏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他们也拿不准在邺城夫人除了这五万族兵之外还有多少家底。”张夫人闻言默然点头,显然认为郭嘉分析的有道理。
张郃不解道:“为何会是沮授先生,而不是田丰又或者是郭图等人。”
郭嘉看了张郃一眼,听他叫沮授为先生,而称呼田丰和郭图的时候则直呼其名,知道在张郃的心中,沮授是个相当不错的人,看来这个沮授果然有过人之处,不但甄氏家族,而且连张郃都对他的为人钦佩不已,更加增添了郭嘉想要为徐济收服沮授的决心,想到这里,郭嘉对张郃道:“因为现在袁绍还未赶到邺城,田丰现在不宜露面,一方面不可以被甄氏家族发现,另一方面只要他一出现,韩馥即便是再笨也会知道行刺我郭嘉的事情和他有关了。说不准会生出什么意料不到的变化,所以为韩馥出这主意的人一定是沮授。”
众人点头,郭嘉看着众人缓缓道:“而且夫人若是进到刺史府中,这将对他们非常有利,不但夫人有可能被软禁,而且大家不要忘记一个人,”众人看向郭嘉,只见这三国鬼才道:“那就是袁熙,这人一直对甄宓小姐居心叵测,但是一直苦无机会,若是夫人进了刺史府,甄府根本没有主事之人,再加上袁熙身边的那个猛将高览,又有辛毗这等深明甄府底细的内鬼在,那袁熙还不是为所欲为?”
郭嘉此言一出,张夫人登时色变,若是被袁熙闯入府中,对自己的女儿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就一切都完了,不过幸好有郭嘉预先布置的一对幽影精锐在那里。
郭嘉见没有什么事情,便说散了。而待张郃和张夫人匆匆而去之后郭嘉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荀谌,现在自己也已经到了动用这最后一步棋的时候了,不论是田丰也好,沮授也罢,他们决然不会料到徐济早早的在冀州已经部下了这么一步暗棋,而且荀谌至今为止都恪守低调行事的原则,是以还没有暴露哪怕半点,郭嘉相信荀谌如今大约还不晓得自己仍旧在邺城。
是夜,荀谌早早的在府中安歇了,近来邺城的风浪着实有些太大了,即便是他这样饱经风雨的人也有些疲乏。前几日郭嘉死讯传来之时他也有些担忧,但很快他就放宽了心。陈到没有来寻他,说明郭嘉必然没有死。只是后来陈到带着郭嘉的“遗体”离开着实令他有些迷茫,既然郭嘉来了不可能只为把邺城搅乱成今日之模样。那么郭嘉又为何离开呢?
就在荀谌为此不解之时,管家敲开了门:“老爷,门外有个穿着蓑衣的后生说是老爷的故友,怎么赶都不走,只说要见老爷一面。”荀谌原本就心烦的不行,就要开口让管家赶人却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这后生可有什么特别的?”
管家闻言低头想了想开口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斗笠上有个梅花也似的图案颇有些奇怪。”荀谌闻言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轻声道:“好大的胆子啊!”
管家一脸迷茫的看着荀谌,荀谌这时也反应过来笑道:“无事。确是我故友不错,请他进来吧。哦,叫下人们都去歇着吧,我这故友最喜夜饮,不知喝到几时,莫叫下人们空等。”
管家也是一脸感激的回答道:“多谢老爷。”随后便退了出去。
而不多时,一身蓑衣的后生也到了房中,管家也识趣的立刻退了出去,顺手还把门也带上了。
荀谌端坐在案几后头笑了。他抚须笑道:“经年不见,奉孝可还好啊?”
立于堂中的后生随手脱去蓑衣和斗笠,赫然正是郭嘉,只见这浪子不羁的伸了个懒腰笑道:“却是不如友若先生这般自在。”
二人相视大笑。荀谌开口道:“奉孝的胆子和豪气不减年少啊。文烈竟然也由得你在邺城胡来,当真是少年英豪。”这话说的是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但郭嘉却是甘之若以饴。他笑答:“未若友若先生为主公在邺城一番打点,否则英雄楼哪有这般容易在邺城扎根?要我说这攻略冀州第一功。先生当之无愧!”
二人的相处模式依旧没半点变化,短短两句对话之中明嘲暗讽。但随即郭嘉就正色道:“主公已经打定主意要夺取冀州了,友若先生,一切还需你打点,否则只怕……”
而荀谌当然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纯粹是和郭嘉有些许“死人恩怨”而已,所以听完郭嘉的话之后他也点头道:“自不必奉孝说我也晓得,文烈此番的决心可喜,看来他也终于是看透了世道决定要出手了啊!”言语之中是满怀的憧憬。之前荀谌曾经想要证明徐济的观点是错的,但在冀州这两年他不但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是错的,更是看出了徐济坚持的政见确实有道理,这也是为何他愿意为徐济效力的重要原因。
而得到了荀谌的确切答案之后郭嘉也干脆就真的留在荀谌府上饮酒,所谓做戏做全套,郭嘉自认是个绝对称职的“演员”,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荀谌家中可是有不少佳酿的,郭嘉惦记这些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三日后,冀州刺史府门前。
张夫人的车驾此时正停在刺史府的门口,在后面还跟随着而是个精壮的家丁,不问可知,这些人当然是特种精英装扮的。看这甄氏家族的旗帜,登时,守在刺史府大门外的士兵们,马上把目光集中在了那同来的三辆马车上。毕竟张夫人的美貌是邺城闻名的,只是无缘一见而已。今天有机会一睹人间洛神的母亲是何等的仙姿玉容,自然每个人无不大大瞪起了自己的眼睛。
只见一名头挽双髻,面带甜笑,美艳照人的明眸锦衣丫环从第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单看这丫环就是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此女来至第二辆车前,脆生生道:“请夫人下车。”
这时,自车门内缓缓伸出了一只春葱般的纤纤玉手,轻轻搭在那锦衣少女的削肩上。接着,车门内又缓缓伸出了一双纤秀泽圆的玉足,足上穿的是一双自绫的轻鞋,鞋尖一粒珍珠,竟有龙眼般大小,随着微风轻轻颤动着。虽然未见其人,就只这一只手、一双足、一对颤动的珍珠,已使那些长时间从军,见到母猪也是美女的刺史府士兵心旌摇荡,不能自制,有不少的士兵更是微微拱起了腰,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下体因为看见了那一双绝美的玉足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这时,盛装而来的张夫人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只见张夫人秀发如云,眼波如水,全身穿着一件似绢非绢,似纱非纱的宫装轻衣,有如月宫仙子缥缈动人。还未说话,她的眼皮轻轻一瞥,便已胜过千百句言语,登时,那些士兵更是不知道身在何方,更因为自己的身体有了生理反应,心中有种极强的罪恶感,但偏偏又想要把张夫人撕碎揉烂,恨不得吞进肚里的虐待感。
没有人答腔,张夫人只好站着,好半天在有人反应过来,才跑过来对张夫人说刺史大人已经等待多时了。张夫人对其嫣然一笑,登时那士兵马上不知身在下何方,站在那里独自傻笑,连张夫人从身边经过也不知道。
张夫人带着二十名假扮成家丁的幽影精锐,气定神闲地走进了刺史府。
这些幽影精锐身上带着各种武器,而且那三辆随之进入到刺史府中的马车地步,还藏着十把陈到所辖骑军标配的重弩。当然,张夫人也知道,在刺史府门外这条看似安静的街道上,樊涛已经布下了重重杀机,只要一声令下,刺史府马上就会被攻破。
不过张夫人却知道这还需要等,等到韩馥待会先动手为止。
郭嘉的剧本,终于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