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畿派出的士兵从刚一开始进攻就是占尽了上风,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在压着周仓的军队打。又哪里能想得到会出现如此奇变?
其实被周仓藏在车中的士兵的数量并不多,但是在这些士兵手中的诡异弩箭实在是厉害,扳机一勾,那弩箭就如同蝗虫般飞至,在这个距离之内,这种杀人利器根本就是无可抵御的。
手持手弩和大黄弩的兖州士兵分成前后两排,进行不间歇的射击,前一排的弩箭才一射完,闪电般后撤,冷静地从自己的背后抽出新的箭匣开始安装,与此同时,第二排的弩手则快速前蹲,开始下一轮的漫射。
杜畿的士兵正在前冲,又哪里会料到这一手,登时被射的鲜血迸溅,一时间哀鸿遍野。
张琰和杜畿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点不知道如何反应。
杜畿军队的进攻势头被迅速地遏制。
这时,周仓一洗遮在头顶的铁质盾牌,抽出长刀,暴喝道:“给我杀!”话音才落,周仓身边的裴元绍已经冲了上去。
兖州军大吼一声“杀——!”结成战阵,向两边有点呆若木鸡的敌人杀去。
斩马刀兵的速度最快,左手手弩,右手斩马刀旋风般来到了敌人的面前,扬起左手就是一弩,这么近的距离,有没有战将级的水准,哪里有人能够躲得开?
首当其冲的杜畿的士兵纷纷倒在血泊中,那鲜血好像喷泉般从细小的伤口喷射出来,好似清晨密林中散不开的浓雾。
这时候。轻装上阵的钩镰枪兵冲了上来,用钩镰枪无孔不入的钩向敌人的身体。有许多人的胳膊和大腿被直接钩断,但是更多的人却倒在了地上。被此时收起手弩斩马刀兵是手起刀落,斩掉头颅。
这时杜畿的士兵才反映过劲来,更被眼前的血型激起了凶性,大吼着向兖州军攻来。
不过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死亡,兖州军中的长枪手此时从容的从斩马刀兵和钩镰枪兵的缝隙中穿过,平直的挺起了手中的长枪,登时,收势不住杜畿的士兵一个个主动的撞上了这些长枪的枪风,鲜血好像瓢泼一般洒在了身前身后的敌人或者是同伴的身上。就好像是一个个留着肥油的烤肉串。
这些长枪兵的马步很稳,而且每一把长枪的尾短都是重步兵用自己手中的盾牌死命抵住,所以绝对不会出现长枪光滑而脱手,又或者用力过猛而虎口爆裂的情况,所以在经过杜畿士兵的强力冲击后,长枪兵的体力几乎没有消耗。
这时候,斩马刀兵和钩镰枪兵已经缓过手来,在行动间甩掉兵器上的血液,一言不发从冲了上来。又是一阵欺身猛攻。
兖州军如此悍不畏死而又冷酷无比的打法,杜畿的士兵哪里是对手?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幸好己方的人手乃是兖州军的二倍有余,所以一时还没有露出败象,但是这种局面只怕不会支撑太长的时间。杜畿军队的败亡乃是早晚的事情。
杜畿看得面色铁青,他没有想到己方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会遭到对方如此凌厉的反攻,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最令他感到沮丧的事情是。对方的马车中居然不是粮食,反而潜藏着士兵。这岂非说自己的一切计谋已经落在了对方的算计中?
在一旁的张琰更是不济,早就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见到这种局面,不由得对杜畿焦急道:“杜畿先生,我们还是撤吧,现在的局面实在太危险了。而且对方摆明是在诱骗我们上当。”
杜畿虽然是勇者,但是杜畿确并非是好勇斗狠之辈,而且本就是多智之辈,见到这种局面当然不会再支撑下去,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我们现在便撤!”
张琰登时松了一口气,才要说话,却听杜畿高喝道:“给我射杀对方的战马!”此时,杜畿的军队已经出现了败退的迹象,但是都记得这句话还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响应,毕竟人的两条腿是跑不过马的四条腿的,先一步杀死对方的战马,自己脱身也会容易得多。
兖州的战马此时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又因为在密林中作战,所以没有人骑在战马上,故此战马在杜畿的弓箭手的射击下纷纷倒地。
杜畿和张琰却牵过战马,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向闻喜城方向狂奔。只要回到闻喜城,向韩浩报告这件事情,再商量大计,便算是赢了。
这两人一跑,他们带来的士兵当然是有样学样,一个个转身便跑。
周长和裴元绍正杀得起劲儿,哪里想得到对方这些敌人这么不成气候,不由得为之气结。再看看自己的战马,周仓的已经被射死,裴元绍得好一点,但是已经失去了奔跑能力。
“天杀的王匡,竟然培养出来这么不要脸的士兵,竟然向我们的战马下手!”裴元绍又是一阵大骂。
周仓懒得理他,本来徐济就已经说过,射人要先射马,擒贼要先擒王。人家这么做还是大大正确的事情,要是打仗还要有诸多的规定,那还不如让人家洗净了脖子让你砍得了。
周仓瞥了一眼裴元绍,沉声道:“你就在这骂吧。我要先去追了。”
裴元绍才要说“没有战马你怎么追?”猛地想起一事,失笑道:“我倒忘了,大哥你乃是天生的飞毛腿,跑起来势若奔马,就是一般的战马速度也没有你快的。”
周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双腿开动,向杜畿和张琰逃跑的方向追去。
除了裴元绍,其他士兵尚是第一次看见周仓展露这种本领,他们只看见一阵淡烟从自己的眼前掠过。人已经远去,却还有残影在眼前。
“这还是人吗?”一个兖州士兵喃喃道。
同样的声音也在其他的士兵的心中升起。
发什么呆!赶紧给老子我杀啊!”裴元绍大吼一声。不满的撇了撇嘴,一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少见多怪”的样子。却浑然忘记了自己当时见到周仓这本领的时候惊骇欲绝的样子。
周仓绝尘而去,只剩下裴元绍领着兖州军追杀完全丧失战斗力的敌人。
杜畿和张琰亡命狂奔,只是为着不同的目的,杜畿当然是为了回到闻喜城向自己的好友韩浩说明一切。
而张琰就难说了,那感觉更像是为了单纯的逃命。
谁知才跑出去不久,无意中回头的张琰一眼便看见了在后面渐渐接近周仓。
看着周仓那比自己胯下战马还要迅速恐怖的移动速度,张琰吓得肝胆俱裂,一张脸更是面无人色。
张琰眼见着周仓的接近,心中飞快的转动主意。他知道只要周仓一旦上来,那么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转过头来看看到此时还未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的杜畿,把心一横,脸上浮现出狞笑,对杜畿道:“杜畿先生,你说若是后有追兵,我两人应当如何?”
杜畿哪里知道眼前这人此时对自己居心叵测,迅速说出心中的答案:“那当然是你我兵分两路。一人抵御敌人断后,一人回去报信了。”
“说得好!”张琰看着周仓已经来到了距离自己不到二十丈的地方,蓦地大吼一声,把杜畿的腰带抓住。一下子把杜畿从战马上扯了过来,按在马背上。
“张琰,你要干什么?”杜畿惊怒交加道。
“当然是按照先生您说的做了!”张琰狞笑道:“先生来断后。我去报信,但是我知道先生不会武功。所以只把先生丢在地上,那将领自己会去抓先生。背上杜畿先生之后,他就跑不俩这么快了吧?”
杜畿这时候已经看见在两人身后正在不断地接近中周仓,哪还不明白张琰的意思?不由得愤怒道:“好你个张琰,果然是个卑鄙之徒,你怎么对得起你家韩浩将军……”
“闭嘴!”张琰的脸上青筋暴跳,冷笑道:“你知道什么?哼,韩浩那蠢蛋……”旋即闭上了嘴,好像有什么秘密被咽了下去。
这副表情令正在愤怒中的杜畿一怔,还未向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杜畿就发觉自己的身体迅速下落,随即一阵剧痛袭来,同时眼前烟尘弥漫,不问可知,那自然是被张琰丢到了马下。
张琰在丢下了杜畿之后是,迅速回身,拉弓射箭,向身后正在接近的周仓射出一箭,他当然不会奢望会因为这突然一击把周仓射落马下,因为这黑脸大汉的武功张琰早已经见识过了,在出其不意地情况下这大汉尚且可以躲开,更何况现在正面射杀呢?
张琰的想法不过是正面阻挡一下周仓而已。
才射完一箭,张琰坐正身子飞奔而去。
周仓终非智谋之士,眼见张琰的种种行为,不由得感到莫明其妙,又见一支雕翎箭向自己袭来,连忙停住脚步,沉腰横刀,一刀磕飞了好似闪电袭来的雕翎箭。
等周仓看去之时只见张琰已然绝尘而去。
周仓慢慢来到此时还未从地面上站起杜畿的身边,一把拽起杜畿为,这时候才想明白张琰在干什么,不由得对杜畿轻蔑道:“你们这帮王匡麾下的软蛋真是差劲!”
杜畿还能说什么?不由得苦笑道:“看样子是没错了。”
周仓闻言一愣,仔细地看向眼前的这个蓬头垢面文人,虽然这文士满脸的灰尘,却掩不住那傲人之意和勃勃英姿,心中大讶,眼前的这个人必非是等闲之辈。再看看跑掉的那人,应该是眼前这人的手下才对,也就是说今天的这场伏击战的主事之人乃是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这个人必须交给主公才行。
杜畿却不理周仓,开始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镇定地看向周仓,一脸平静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仓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这我可没有权力。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对了。我叫周仓。”
“我叫杜畿。”
周仓随便便牵过杜畿的战马,要杜畿翻身上马。一拍马股,却继续向西前行,自己则不急不缓地跟着。
杜畿却觉得非常奇怪,忍不住问道:“我们不回護泽城吗?”
周仓却神秘笑道:“当然不回,护送先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杜畿一阵错愕,说不出话来。不过他现在却没有心情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张琰说到韩浩的表情现在还留在他的脑海中。
自己死了不要紧,最怕韩浩这刚刚认识的好朋友糟了奸人的毒手。为了韩浩,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与此同时。在从闻喜城前往新绛的途中。
王邑正带着大军风尘仆仆前行,随军还带了粮草,那当然是为了新疆的持久战而作的物资准备。
王邑向后看了看,叹了口气,心中却绝不轻松。
若是从心中本意出发,王邑实在不想去新绛城,卫固和范先这两个小人他根本看不入眼。
在整个的王匡大军中,只有那个韩浩算得上是个人才,在并州带领王匡大军突围的就是这个韩浩。可惜因为是个寒门子弟,所以很不受王匡的重视。
自己、卫固、范先、张晟都是河东郡的名门望族,自然也不可能和这等寒门子弟走得那么近,但是王邑却更加不屑于卫固等人的为人。要不是看在同舟共济分子上,王邑是绝对不会和这些人来往的。
没有人可以是兖州军的对手,这一点王邑早看透了。所以这一次王匡大军死守河东郡无疑是自寻死路。
哼,王匡是袁绍的心腹。自己可不是袁绍的手下,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王匡也是可以舍弃的,这一点卫固等人心里也应该很清楚吧?
不过王匡也不是傻子,大家这种心态王匡还是知道的,否则就不会一听说新绛城遭到袭击就这般慌张了。与其说是惧怕兖州军的厉害,倒还不如说是担心北面的卫固、范先等人靠不住。
现在派自己去却留下了韩浩就是最好的证明。到了最后,能够死心塌地地跟着王匡的人就是韩浩了。
韩浩那蠢小子总以为王匡更加喜欢那几个小人,却不知道王匡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没有这几个人的支持,王匡大军在遭到连番打败后怎可能还有着许多的兵马?
打击韩浩,那只不过是为了哄着这几个人而已。
哎,要不是因为兖州的地方政策是消灭世家大族,否则自己早就已经投降兖州一面了,更何况现在兖州刺史徐济生死未卜,兖州又有内乱的倾向,看来自己帮助袁绍还是对的。
不过在王匡身边的那个袁绍的外甥高干却令王邑很不舒服,一付飞扬跋扈的样子,好像天下人都不在他的眼中一样。
再看看吧,若是事情不妙,自己再见风使舵也不迟,虽然说一旦河东郡被兖州军占领后就会进行改革,这对自己的家族极为不利,但总是比自己的家族在战争中被灭掉好得多吧?
哼,管他什么袁绍不袁绍,说穿了还不都是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利用的玩具?谁给我们带来利益,我们就支持谁。
也许,只有那个徐济没有办法利用吧?希望他回不了兖州,死在异地他乡。
又看了看前方,知道再有半日的路程,新绛城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自己又要面对那些小人,真是有千般不愿,不过看看眼前的这些士兵,一个个饥渴的模样,知道连日来的行军让他们疲劳不已。若是到了新绛城,他们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倒也不错。
王邑正想着,却突然听见就前面的士兵传来了凄厉的喊叫声:“敌袭——!”
敌袭?!怎么可能!在这个区域之内怎么可能出现敌人?有大河的阻挡,兖州军又在新绛城的北面,怎么可能在这里会有敌军?难道是小股的骚扰部队?
王邑还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自他的左侧就涌出了无数的骑兵。
这支骑兵人人骑着高大的辽东大马,身上穿着厚厚的重铠甲,每个人的手中都是闪亮的长枪。
最触目惊心处就是这群骑兵的身上由内而外弥漫着无边的杀气,面甲上刺目的寒光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叫人心寒,这一支骑军便好像是突然袭击人间的寒冬,一股可以冻结人的血脉的冷酷气势扑面而来!
兖州精骑!
王邑的头脑中马上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这人世间除去吕布亲自统领的并州骑军之外恐怕也只有兖州骑兵才会有这么整齐的装备和这么浓重的杀气。而吕布麾下之所以有那般气势其实大半都要归功于吕布本人,而兖州骑军却不同,他们从来不会因为统领自己的将领而有太大的变化,他们就像是从鬼蜮归来的幽魂,毫无感情,每一个都是杀人机器。
王邑惊恐地看着眼前不断接近的敌人,心里直冒出一个想法:逃跑。
不过,却已经晚了。
兖州骑兵如同惊涛裂岸的滔天巨浪向王邑的一万援兵撞击而去。
瞬间之内,王邑大军被冲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