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琰看了看韩浩,发现后者对这小船毫不关心,心中暗喜,连忙向那小船喝道:“什么事?”
那小船上传来声音道:“张琰大人,我们那边的船上有士卒吃过早饭后口吐白沫,很有可能中毒了,请韩浩大人过去看看。”
张琰一听,知道是与自己约定的暗号,连忙向韩浩道:“韩浩将军,您看……”
韩浩现在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情理会这些事情?对张琰道:“这种小事情你去替我处理一下也就是了。”
张琰心中涌起狂喜,点了点头,便快步来到船边,跳下小船,便向王匡军队坐的船行驶而去。
韩浩不虞有他,继续望向对岸。军中士卒在吃饭之后口吐白沫中毒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行军在外,有许多吃的东西不干不净的难免会吃坏肚子。
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安慰士卒稳定军心,这工作一向都是张琰来负责,所以张琰现在去别的船只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不多时,韩浩船上的士卒突然有人惊叫道:“不对!我们的船漏了!”
此语一出,船上的人全都慌神了。
韩浩闻言也吃了一惊,霍然站起身来,喝道:“不要慌张!”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惊叫道:“韩浩将军,不好了,这里也漏了!”
韩浩转过头来看向另一方,还未作出任何反应,又有几名士卒叫喊出来,说是他们站的地方也出现了漏水的现象。
这时候。韩浩船上的士卒已经开始慌神了,明明知道无处可逃。可是仍然是大叫着来回乱跑,只有一些经验丰富的士卒开始了抢救的工作。开始拼命地把船中的水向外泼。
可是这艘大船漏水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不是用泼水所能够挽救的。
不多时,这只大船中的水已经漫过了士卒们的小腿。
幸好此时是夏天,所以士卒们倒是不会被冻伤。但是情况仍然十分危急。
韩浩惊怒交加,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虽然河东儿郎很多人都会游泳,但是更多的人都是旱鸭子,若是船漏了的话,那自己的军队将会是损失惨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这些船都是张琰准备的,只有张琰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哼!没有想到平常办事十分精明干练的张琰在这等生死存亡的关头竟然如此麻痹大意,自己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不可。
想到这里,韩浩不由地高声叫道:“张琰,张琰……”
此时,这艘大船中的积水已经漫过了士卒的大腿,因为压力的原因,这只大船的船底的裂痕越来越大。形势越来越危险,有很多的士卒因为站立不住直接摔到了积水中,被一连灌了好几口水,才又站立起来。大声的咳嗽着。
这时候,韩浩的一名亲兵抹着脸上的水,来到韩浩身边。喘着气道:“将军,张琰将军到别的船上去看中毒的兄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韩浩这才想了起来,于是在积水中艰难地船边跋涉。来到船边后,向着别的船望去,马上脸色一变,因为在他锐利的眼光的注视下,他已经发现其他的船只也遭遇到了和自己的船只一样的问题,这些战船上的士卒正和自己战船上的士卒一样正在惊慌失措的逃跑。
看到这一幕,才智过人的韩浩哪里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情,他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他却知道这事必然是出在张琰的身上,想到这里,便举目望向王匡派来的那一千士卒所乘坐的战船,发现这些战船果然完好无损,不由得咬牙切齿道:“张琰,你很好!”
站在韩浩边上的那名士卒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由得吃惊道:“将军,你是说张琰将军出问题了……”
“还叫他做将军?”韩浩此时已经肯定这事情乃是张琰干的,但是对王匡忠心耿耿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事情和王匡有着直接的关系,只是恨恨道:“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王匡大人岂会放过你?”
这时,身边的那名士卒却叫道:“将军,你好糊涂!您带领的五千士卒乘坐的船只全都出了问题,可是您看看王匡大人那一千士卒坐的船只根本没有问题,那根本就是王匡大人想要对付我们!”
这士卒的话犹如惊雷一般令韩浩的心中一颤,他看向这士卒,呆呆的,双眼再无半点神采,那士卒知道韩浩对王匡的忠心耿耿,知道韩浩此时知道自己被王匡出卖了,心里一定很难过,便伸出手来要拉韩浩的胳膊,要安慰韩浩,谁知韩浩却像发疯一般,一把推开那士卒,双目尽赤,青筋暴跳,吼道:“不可能的!”
这时候,积水已经到了这艘船的人们的胸脯处,那亲兵被韩浩一推,登时飞了出去,跌在积水中。
韩浩呆了一呆,才要去扶那士卒,却听见有人大喊道:“小心,大浪!”
韩浩转过头来,却见一个浪头向自己飞了过来,才待说话,便被那大浪击中,飞了起来。
完了!
韩浩的心中闪过了这两个字。
等着韩浩从天旋地转中缓过劲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掉到了奔流不息的河水中,汹涌的河水压得他差一点喘不过气了,环顾左右,才发现自己周围完全是己方落水的士卒,这些士卒很多人根本不会游泳,他们在水中只是徒劳无力的挣扎,更多的人只是一个个面无人色,只是把头极力地向上扬起,口中发出“哦”“哦”的声音,喘息中带着惊恐的气体。
不多时,很多的士卒便张着嘴向下沉去。
韩浩的水性不错,故此很快地适应过来。双手和双腿来回地摇摆,视线在水平面的上下浮动。耳边都是水声和士卒们的呼喊声。
水面上,越来越多的船只开始沉没。韩浩的士卒一个个张牙舞爪地跌落到水中;水面下一个个溺水的士卒鼓着膨胀的肚子,好像一只只大肚子青蛙鼓着腮帮子,吐着连串垂直上升水泡,抖动了两三下手脚之后便不再动弹,缓缓的向下落去。
这些士卒都是韩浩一手带领训练出来的,韩浩与他们有着十分深厚的情谊,故此,见到这一幕,韩浩心痛欲裂。不过知道多想无益,抱着能救一个就多救一个的念头开始向身边不远处一个不会凫水的年轻士卒游去,从后面抱住了这士卒,分清楚方向,开始继续向河的对岸游去。
而韩浩怀中的士卒此时早已经陷入到昏迷状态之中,不过双手却在胡乱地抓挠。
韩浩乃是水性极好的人,知道人在溺水之后会有所谓的“螃蟹性”,即所谓的一旦落水后,如果有人从正面营救的话只会自讨苦吃,因为人在溺水之后有一种抓中救命稻草的心理。任何被他抓到手中的东西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牢牢抓住,在不放手。
故此,韩浩的行为是大有道理的。
只是韩浩没有想到,他的行为被周围的士卒看到眼里后。登时引起了士卒们的共鸣,士卒们一见韩浩这主帅居然奋不顾身营救士卒,登时大为感动。居然纷纷效仿起来。那些会游泳的士卒纷纷游向了身边不会游泳的士卒,施以援手。
正在这时。天上下起了大雨,那比黄豆还大的雨点瓢泼地下来。韩浩心中大急。他知道天上一下雨,河水就会更加暴涨起来。
想到这里,韩浩更加奋力地舞动自己的胳膊。
有样学样,本来有点绝望的韩浩的士卒紧紧跟随韩浩,向对岸游去。
蓦地,空中风声传来,韩浩心中一凛,经验丰富的韩浩当然知道这是雕翎箭袭来的声音。
怕什么来什么。
韩浩心中叫苦,在水中本就不灵活,再加上揪着一个人,更加不灵活起来。
若是在陆地上,别说韩浩自己了,其他的亲兵也会为他挡开这雕翎箭的袭击,但是现在,即便是距离韩浩最近的人也是爱莫能助。
士卒们眼见自己的主帅身陷险境,无不失声惊叫起来。
万般无奈下,韩浩抱着那士卒猛地是向水底下一钻,耳边的士卒的惊叫声马上在水中变得混浊不清,有一种特殊的气泡感。
韩浩的肩膀一痛,不看也知道,自己显然是被射中了。
韩浩心中大叫万幸,刚才听雕翎箭的风声就知道这只雕翎箭所取的位置乃是自己的脖项,索性自己急中生智,向水下躲避,使得这支雕翎箭所取的位置产生了变化,更因为波涛汹涌的河水的强大浮力作用,使得弓箭的威力大减,否则即便是直取肩头,只怕也会射个对穿。
不过韩浩却知道自己并没有脱离危险,因为自己受伤,力量将会渐渐消失,若是一直抱着怀中的士卒只怕自己的体力会更加迅速地消耗,但韩浩却不会放弃那个士卒不管。
韩浩更加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自己受伤之后,水面上就会有血迹出现,有了血迹,即便是自己躲在水底下,只怕敌人还是能发现自己。
幸好现在是阴云密布,而且河水颠簸,只有眼力极高的人才可以利用这一点给敌人以射杀。
韩浩在水下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呃,头便冒了出来,经过河水一激,韩浩怀中士卒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韩浩的怀中,登时感激非常,才要说话,却骇然发现韩浩身后一支雕翎箭袭来。
韩浩也已经察觉到,但是的确避无可避,唯有心中暗叹一声“罢了。”
韩浩怀里的士卒却在韩浩怀中奋力一挣扎,不知道哪里来的神力,居然挣脱韩浩的怀抱,用双臂把韩浩压到了水底下,韩浩哪里想到会有如此奇变?身子才一沉下去,却听见自己的头顶传来那名士卒的惨叫声,旋即那士卒的身体一阵抖动。
韩浩心中骇然,连忙浮上水面。才发现那名士卒的前胸已经被一支雕翎箭贯胸而过。
那士卒面色惨白,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早已经失去了生机,不过那脸上却还浮现着满足的微笑。显然是至死不悔为自己的主帅挡下了那要命的冷箭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韩浩看着那士卒年轻的面孔,那原本充满活力的身体无可挽回的向下沉去。
“不——!”
韩浩双目中淌着热泪,充满悲愤地狂吼一声,全然不顾这士卒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事实呃,抱着这士卒沉重的尸体奋力的向对岸游去。现在在他的心中,这人世间的所有事情加在一起都没有自己怀中的这一具尸体重要。
“赶快给我射杀韩浩,重重有赏!”
韩浩听得出那是张琰的声音,“这个小人!”心中涌起狂怒,回过头去。眼中神光如电,隔过重重巨浪,在千百人中一眼看见了张琰这个正提着弓箭站在船头上的奸险小人,知道刚才那两箭都是张琰施放的,心中的悲愤有增无减,旋即回头,再一次向对岸游去。
张琰本是神射手,眼力自然极好,他正站在船头上得意洋洋。看到韩浩瞪过来的这有如实质的一眼,好似万箭穿心般惊恐,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士卒扶着。这才站稳。
只一眼,张琰却从韩浩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尽的愤怒和誓要杀死自己的决心,张琰感觉到在一瞬间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空了。仿佛自己的生死已经掌握在韩浩的手中。
直到身后的士卒把他扶住,张琰才回过神来。一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现在全无还手之力的韩浩吓得向后退,不由得恼羞成怒。想要再一次提起弓箭向韩浩射击,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在剧烈地颤抖中,显然身体还没有从韩浩给与自己的惊恐中恢复回来。
无奈下,只好命令身边的弓箭手向正在不断远去的韩浩集中射击。
可惜,这些都左右不了韩浩。
身后的冷箭不断地向韩浩袭击而来,可是早已经忘记了生死、连头都不回的韩浩却有如神助,竟然在无数的弓箭中安然无事。
深受韩浩的感染,韩浩的士卒已经不在呼喊,只是默默地前行,在他们的身体中渐渐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精神念力,眼前的劫难并没有让他们恐惧,反而令他们更加的团结起来。
张琰终于可以拉弓射箭了,便集中精神瞄准,准备一箭解决掉韩浩这个大麻烦。
弓弦动!
雕翎箭瞬间袭至韩浩的身后!
韩浩已经察觉到了,可是却连躲都未躲。
此时韩浩只有一个念头:渡到对岸,埋葬士卒。至于自己的生死全未放在心上。
眼看韩浩就要死于非命,张琰脸上已经露出狂喜的神色时,谁知道这时候河水一下子汹涌起来,一个浪头打来,卷走了雕翎箭,更把韩浩卷了起来,冲向对岸。
韩浩失去意识,却还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士卒……
闻喜城对面的兖州大营中。
周仓和裴元绍已经在大营中埋伏多时了。身边的士卒在大雨中静默着,一动不动,好似完全没有生命,全不在意雨水打在身上而产生的痛痒,显示出了极高的素质。
“娘的!韩浩怎么还不过来?”裴元绍喃喃的骂道。
周仓默然,半晌才道:“现在下雨,渡河会有一些困难,主公向来算无遗策,你放心好了。”
裴元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周仓心中却在想莫不是事情有变?
正在这时,远处却有马蹄声响起,周仓眉头一动,举头望去,却见在大营的北面有一人骑马驰骋而来,在大雨中快速移动,有点朦胧看不清楚。
裴元绍却不管那么多,在雨里等了这半天了,哪里有好气?大吼一声:“放箭!”
身边的士卒手中强弩弦动!
漫天箭雨!
瞬间袭至那人的面前。
对面的那人却冷哼一声,手中的武器一闪,登时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出现在了方圆五丈内的空间中,绚丽多姿不可方物!
周仓一见这情形,马上知道不对,才要叫停手,却听见对面的那人喝道:“周仓,裴元绍!你们两人在搞什么!”
赫然是高顺的声音!难怪有这般强的本领!
兖州军的攻击停了下来,周仓和裴元绍站起身来,跑到了高顺的身边,而高顺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骑,不是徐济又是谁?
但最令周仓二人惊讶的是高顺端坐在战马上,身边方圆五丈没有一支弩箭,在五丈之外,无数的弩箭在高顺的身前形成了一个半圆形,落了下来,好似刚才在这里撞上了一面不可穿透的墙才落了下来。
周仓和裴元绍只是听说过高顺练兵的本事和战阵的指挥深不可测,又哪里知道这位向来不以武艺见长的统帅也会有这般身手?不由得有点目瞪口呆。
而赶上来的徐济却不满地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人怎么做事的?还未弄明白事情的状况就放箭,幸好是子和,若是换了无辜的百姓呢?”
周仓和裴元绍其气拜倒在地认错,甘心受罚。
裴元绍说是自己下令放箭的,不关周仓的事情,周仓却说身为主将,没有约束好裴元绍,当然要负责任。
徐济啼笑皆非的看这两人,笑道:“罚你们是一定的,不过我却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军中执法官又不在这里,这样吧,带回我们收服了韩浩,让这天生的执法官来处罚你们最公平了,你们说怎样?”
两人哪敢有疑问?当然连连点头称是。
周仓想起一事,对徐济道:“对了主公,为何韩浩还没有到?”
裴元绍更是在一旁嘟嘟囔囔。
徐济听到韩浩的名字,面容一整,皱眉道:“正是因为事情有变,我才令子和带我快速赶来,希望还来得及,但愿韩浩没有事情。”
言罢,肃容看向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