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小时看过别人屠宰牲畜的场面，也不及眼下所见的情景震撼。

那些黑衣人有男有女，一个个面无表情，目光也一直未从尸体之上移开，只专心做着手里的事情。他们手中的刀十分锋利，也不清楚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刀尖触在下颈的位置，轻轻一划，就将尸体的皮肤挑起一片，然后伸手抓住一角，缓慢的将撕扯起来，另一手用刀将连带的筋肉剃掉。等一块脸皮被完整的剥落下来，就放在一旁摆放得木盆之中。处理完一具尸体，便重新换上一具，如此反复着。

段凡趴在窗前，眼睛直勾勾的院子中的景象，看着那尸体上的脸皮被撕起，甚至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隐隐都有疼痛的感觉。

又看了一会，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段凡猛的一惊，忙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是先前那个离开的孩子，只见他手中拿着两个馒头，满脸兴高采烈的样子，正反手将屋门关上。

段凡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点，不住的打量着他，见这孩子穿着打扮都和院子里的人无异，头发略短，唯一不同的，只是脸上多些欢喜的表情罢了。

那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对院子里那诡异的事情视若无睹，只说：“现在还没到开饭的时候，你先吃两个馒头休息一下。魏先生说了，等你感觉有气力了，让我带你出去运尸去。”

叶林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馒头递到自己面前，却不见这孩子伸手接过，只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奇怪的皱了皱眉头，问：“怎么了？”

段凡没有回答，他心中紧张不已，脑子里唯一能够想起来的事情，便是那漫天落下的火焰将自己团团围住，就算现在回忆起来，身体似乎还能够感受到那被赤火灼烧的疼痛感。那之后，他感觉自己睡了冗长的一觉，哪想睁开眼睛，自己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所见所闻，甚至都要比空府要恐怖得多。只是面前这个看着自己的孩子，脸上正带着一丝疑惑，但听他口中的话，却也不像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还不等他想好自己该如何回答，但肚子却已经咕咕叫了起来。那孩子看他一眼，又看看他的双手捂住的肚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又将手中的馒头朝他伸了过来，说：“你就吃吧，这馒头没毒。反正你来了这个地方，也走不了了。你身上的伤一会就好，只是一些疤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失。”

段凡看着两个馒头，轻轻咽了一口唾沫，一时间也顾不了许多，仿佛害怕这孩子反悔一般，忙一把将馒头接过，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急了，还被噎得喘不过气来，又逗得那孩子哈哈大笑说：“你怎么像没吃过东西似的。”

等这两个馒头下肚，段凡心里才升起一种满足之感，看着这孩子的目光也变得和善许多，顿了一下，才撞着胆子问了一句：“这……这是什么地方？”

叶林这会也没有闲着，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件同样的衣服，比划一番，丢到段凡怀里，道：“这这是两面国，我叫叶林。你是我在尸体堆里发现的，现在也和我一样了，也得在这呆一辈子。那是我以前的旧衣服，你穿应该合身才对。”

段凡看了看怀里的黑衣，即便看起来有些磨损，但也比自己以前乞讨时候穿的衣服要好不知道多少，可心里仍是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沉默了一会，才低低回应一句：“我叫段凡……”

叶林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仰着脖子朝窗外看了一眼，忙催促了一句，说：“快穿好衣服，得帮忙去了，不然一会魏先生来了，可没好果子吃的。那老东西动起手来可狠着呢！”

虽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段凡也依言将那衣服套在身上，他慢慢舒展一下身子，只觉得jīng力恢复不少，也不知道这叶林是用了什么方法，身上的伤口确实都已经痊愈，只是有些难看的疤痕而已。

等一切准备妥当，叶林便不住的催促起来，推搡着他出了屋子。一出房间，立时就有一阵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感觉有些难受。但叶林好似已经习惯，直接拉着他来到一具被割下面皮的尸体前，道：“咱们就在这里面帮忙，将这些尸体运到院子后面的坑里去，你抬他的脚。”

段凡没有立刻动作，他转头看了旁边那张长长的木桌一样，但那里正在cāo刀的男人，却好似看不到他一般，从头到尾都没看他和叶林一眼。微微犹豫一下，这才慢慢伸手出，抓住了那没脸尸体的脚踝。伴随着叶林“喝叱”一声，两人同时用力，将那尸体给抬了起来。

他们漫步朝屋子之后走着，等离那些切割脸皮的人有些距离了，段凡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这才向叶林问了一声，道：“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要将这死人的脸给割下来？”

叶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真是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这才道：“这两面国里的人就喜欢这种东西，把别人的脸皮弄下来，戴在自己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他说得轻描淡写，见段凡张大了嘴巴，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又补充道：“这可能就是种癖好吧，虽然我是不用这种东西的，也没钱买，但对于两面国的人来说，就好像有些人喜欢喝酒就成天在腰上挂个酒壶一样，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有时候也挺吓人的，好比昨天才死的人，今天又被人带着他的脸皮出现在街上，感觉就和见了鬼似的！”

段凡看了一眼那没有了皮肤满是血肉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差点被这院子里的腐臭味给熏得晕过去，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戴着这死人的脸有什么用？”

叶林想了想，道：“两面国人觉得在不同的场合，做不同的行业，就得有不同的脸。比如说你是个开饭馆的，就会来这里挑选一张笑起来好看的脸。你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就选一张年轻的脸，就连那城外的强盗，都会来买张长相可怖吓人的脸。反正我们这掩面阁，就是专门做脸皮生意的，平rì从各处回收脸还没腐坏的尸体，然后到这里将面皮切割下来售卖。你小子是被当做尸体买回来的人，现在能活着算是运气好，因为你的脸被烧得太重，等上面的疤痕好也有些rì子。不然准就被魏先生给临时弄死了！”

段凡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只觉得常听人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今自己见了，才有几分相信。但是又听到这魏先生的名号，心里隐隐明白这也不是个善人。可要说运气，如果没有叶林那种奇怪的救助，说不定连最后一口气都没了，但也yīn差阳错被火毁了容，这才留了xìng命，当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两人这般交谈着，不知不觉就来到院子的后门之处。叶林将门一脚拽开，对段凡使了个眼sè，两人同时用力，将那尸体朝着门外一甩。段凡原本以为叶林口中所说的坑，不过是个埋尸所挖的土坑而已。好奇的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后门之外，竟然没有道路，门外直接就是一个断崖，深不知有几十丈。

他趴在门口，好奇的朝下打量，这一眼，就好似看到地狱，段凡看得心惊胆战，险些就栽倒下去。

那仿佛山谷一般的地方。里面竟然密密麻麻堆满了尸体，不少都已经腐化成了白骨，一具一具的堆积起来，只有最上面的一些尸体，还粘带着些腐肉。其上飞舞着黑压压的一片虫蝇，多得数不胜数。还有几只秃鹫庞璇飞舞，见有新的尸体落下，便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开始啄食尸体上的腐肉。整个场景，恶心得让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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