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的一声,一把长刀,架在了硕托的长刀之下,闪出一溜的火花。
举刀的,是他的兄长岳托。
“退下!”代善训斥完次子,便对满都拉图说道,“休得在此搬弄唇舌,说出你的来意。”
看着这三父子在此做戏,阿敏不由得冷笑了几声。
这满都拉图落到代善手里,已经多rì,要想说的,要想问的,早就抖了个底儿朝天,眼下这几人一唱一和,恐怕是想引出皇太极的旨意。
身为四大贝勒,阿敏对于皇太极的旨意,有天生的抵抗情绪,这几人的这番做作,自然是针对他的。
难道皇太极想与林丹汗谈和?
想起代善说过的朝鲜一事,阿敏越想越觉得有议和的可能。
于公,与林丹汗休战,不仅可以缓和一下金国国内的压力,而且也可以调兵东进,去攻打朝鲜。于私,皇太极可以借征战朝鲜的机会,将阿敏所在的镶蓝旗打散削弱。
“上天有好生之德,”满都拉图笑道,“我们大汗,也有此意,贵国东有朝鲜,南有明国,此皆强敌,非举国之力不能抗衡之,倘若贵国再与我家大汗兵祸不断,既有伤草原的天和,也有伤贵国的实力,故此我家大汗有意不计前嫌,与贵国重归于好。”
果然是议和!该死的皇太极,还有那群窝在沈阳的胆小鬼!
阿敏正准备说话,却听见叶赫娜冷笑道:“林丹汗就算攻破我们土默特,也成不了全蒙古的大汗!卫拉特诸部、漠北诸部,都对他虎视眈眈,外强中干,便是说的他这种汗王!”
“真是天大的笑话!”满都拉图大笑道,“大汗拥有整个漠南之地,东临辽西,西接陕甘,南到长城,北至荒漠,马背控弦之士,有四十万之众,与大金乃是兄弟之国,倘若大汗挥师东进,恐将生灵涂炭,兵祸连连。”
“四十万?”叶赫娜嗤笑道,“他若能调齐诚之,山西太原人氏,三年前投入土默特部为客卿,眼下是察哈尔的军前使节。”
他摸不清楚李信的底细,自然也就不敢托大。
“大贝勒,二贝勒,诸位将军,”李信从阿敏身后站出来,大声道,“林丹汗素有吞并天下的雄心,汉、蒙、女真,甚至是西域诸族豪杰,只要能为他所用,尽皆收入帐中,倘若我大金与其议和,便是中了他的计谋。”
“和则两利,分则两害,”达尔汉在旁问道,“有何计谋可言?”
阿敏挥了挥手,示意达尔汉听李信把话讲完,只要能破坏两国的和议,他都愿意去尝试,这个李信,还真是一员福将啊。
“与察哈尔议和,我们能得到很多东西,”李信看了一眼叶赫娜,见她也露出鼓励的神sè,大声道,“但我们也会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岳托站出来,打断李信的话,“你一个小小的甲喇额真,有什么资格,在中军帐大呼小叫?”
“你跟他一般年纪的时候,”阿敏在旁冷笑道,“手下只有两个牛录,空有台吉的名头,连你弟弟萨哈璘都不如,又有何资格教训别人?赶紧退下!”
“我大金纵横白山黑水之间,靠的是什么?”李信说道,“是雄心,是击败天下英雄的雄心!倘若与林丹汗议和,虽说有诸多好处,但这种雄心就会离我们而去,从此以后,金国征战天下,靠的就只能是谋略,而不是横扫天下的雄心!”
他的这番话,虽然很短,却点燃了帐中诸将眼中的火焰,尤其是达尔汉,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纵横辽东的豪气。
“好一个雄心!”达尔汉拍手笑道,“大贝勒,这和议之事,就此作罢吧!”
军中三巨头,阿敏是坚决反对和议的,代善没能说服他,又失去了达尔汉的支持,和议之事,自然就打了水漂。
“将这个jiān贼押下去,斩首祭旗!”叶赫娜自然是痛打落水狗,将矛头对准了程兴。
这个汉贼跟她有灭国之仇,恨不得生吃其肉、饮其血。
“你……”
程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李信一把擒下,拖出了军帐之中。
代善见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口气,颓然坐到虎皮椅上。
此次和议是皇太极的意思,不料李信只用了短短几句话,就获得了军中诸将的支持,若是回到沈阳,恐怕皇太极会龙颜大怒,对自己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想起皇太极对付敌人的手段,代善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中军营辕门外的草坡上,程兴闭目等死,他的全盘筹划、数月的艰辛奔波,居然被两个字就毁于一旦,真是天意弄人。
寒光一闪,长刀挥出,程兴只觉得头皮一凉,睁眼看时,只见李信捏着一把头发,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你……”
“自个儿走吧,这匹马也送你,还有我的腰牌,”李信笑道,“回了白城,别再到金国来了。”
“你是何人?”
“我也是汉人,”李信说道,“金国与察哈尔战得越激烈,就越有你的用武之地,别把自己的前程堵死了。”
说完之后,便转头离去,只留下程兴呆呆地坐在草坡上,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