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确实没有完……”陈绍庭开口道。文元飞一愣,双目如鹰,直shè陈绍庭。
“当年的事情,乃是梁化省大都督刘志楠的一对儿女,刘君启和刘君寒,看中了我陈家祖传五代的一柄匕首,这才勾结了梅秀郡守备胡子义,安排了一个局,陷害了我家满门。”
文元飞满脸狞sè,嘿嘿冷笑道:“绍庭,你可是担心整个梁化省沦于万华、平晷联军之手嘛?哼哼……我们是一个家族,可不是一个国家,到哪里不能立足?别说是这个什么刘志楠的一对儿女,便是刘志楠自己,喻世若也得乖乖得给我送上门来!”
“绍庭,你记住,人如何对我,我如何待人,这才是武者的本心!别的什么顾忌担心,一概不要有,千千万万的人命,不是你我cāo心的东西。百姓……嘿嘿,到哪里不是百姓,沦落的,无非是喻世若的权力而已,和咱们老百姓,可没一星半点的关系!我记挂着曲江国的情分,给喻世若通知一声,让他换一个都督,那便是客气了!”
陈绍庭前世听惯了将权力和民众捆绑在一起的宣传,如今忽然听到了这番理论,不由得新奇不已。
不过他前世可也是做过小官的,对老百姓的死活,可真没一丝半毫放在心中过,想的从来都是自家的利益得失。说这番话时,原本也没这个意思,因此唯有苦笑着道:“祖父大人,这事儿还没这么简单……”
文元飞暗道:“这有什么不简单的?即便喻世若不送人,我他妈的还不会上门嘛?到了那时,死的人可不止刘志楠父女这三个了……”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陈绍庭却接着说道:“那刘君寒,自幼拜了一个修道者为师,我家的那柄短剑,就是修道人的一柄飞剑,所以……这仇,不是那么好报的,东西,也没那么容易收回。”
人这个东西,只有到了地位对等,或者更加强力的胁迫时,才会站在对方的立场去考虑问题,矛盾才有公平解决的可能。这一点,便是文元飞这个八十九岁的老头子也不例外。
“修道人?”
他愣了一下:“嗯,这事儿确实有些麻烦,修道人报复起来无形无迹,委实难防。”
随即又安慰陈绍庭道:“孩子,你也别急,你解决不了,还有你外公在。等几天我亲自出马,先查明了那修道人是谁,随即杀了,照样要给你报了这血海深仇!”
陈绍庭却根本没想过借助文家的力量,文家势力固然庞大,但牵扯起来,陈绍庭的顾忌也多了不少。因此立刻答道:“祖父大人,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自己上门,将那几个狗男女杀了,这满天下的,她那师父到哪里去寻我,说不定找到我时,我功候都比他深了,照样能将他斩之于剑下!”
文元飞还当陈绍庭心中不满,在说什么反话,大叫道:“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家里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文家,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他心中有着底气,转头吩咐道:“叫家中做好准备,挑个良辰吉rì,将我小孙儿归入文家家谱!绍庭,从明儿起,你就不叫陈绍庭,而叫文绍庭,你!就是我们文家的种!文家的嫡系!别说是外面受了委屈,就是惹了天大的祸事,也有家族帮你担着!”
后面一个白面长脸的三十来岁青年,名叫文清航,乃是文舒眉的次子。武技不凡,文事也一向不凡,家中书笔之事,都是由他负责,闻言“诺”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
陈绍庭家中乃是三代单传——到他这一代,那就是四代单传了,又如何肯就这么改了姓氏。闻言心中一急,大呼道:“祖父大人且慢!”
这一言既出,文清航止步,众人侧目,连文元飞也瞪大了眼珠子。陈绍庭不知怎么的就后退了一步,但依然开口道:“禀过外祖大人,孙儿家中,父兄皆死,到我这一代,已经四代单传了……所以……这改姓的事情,还请外祖不要提起。”
他这么一急之下,将原先的“祖父”的称呼,都变成了“外祖”。文元飞一听,几乎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回来不是来认祖归宗的嘛?”
陈绍庭被他这么一瞪,只觉一股绝大的劲力宛如天崩地裂、海啸滚涌一般,狂涌而来。忍不住又“噔噔”退了两步,便是周围受了余劲的众人,也齐刷刷退开了一步。
但陈绍庭能在梅秀郡忍辱负重五年之久,靠的就是坚韧不拔的秉xìng,依然强挺着压力道:“孙儿此来只为看望外祖父,却没有认归文氏一门之意!”
“老子比自家女儿还娇嫩几分,要你看望个屁!”
文元飞脸sè涨得通红,勃然大怒,这一声大喝,又在群山间起了阵阵回应。整个源径村的文家子弟,皆是一脸奇怪,暗道这位大爷,怎么忽然和两个女儿比起谁更娇嫩来了。但接着一想——这人家是金丹人仙,容颜不老,说不得还真比两个女儿更娇嫩了几分,也就不以为然了。
但下面的村人可以不以为然,陈绍庭可就不妙了——这老头暴怒之下,一跃而前,挥起醋钵大的拳头就向陈绍庭打来。陈绍庭哎哟一声,抱头转身就逃。他身形灵活,老头又顾忌着不能伤了堂中的人,被他左扭右拐,三下两下,就跑到了院子中间。
文元飞人称独脚金鸡,说得可不是他只有一只脚,而是他腿功厉害。这独脚金鸡,就是他一脚点地,另一脚狂打八方的形象。他此刻暴怒起来,脸蛋儿涨得通红,和一只大公鸡鲜红的鸡冠绝没什么两样。轰然一跃,一腿跨出,“喀喇”一响,就踢断了一根房屋的柱子,再一腿跨出,轰隆一响,又踢断了第二根柱子,再将身子一撞,竟然将整个身子都“嘭”地撞出了板壁之外!
感情这老头顾忌着打人不能真打,竟然起了xìng子,拿自家房子洒起气来。
但到了院子中间,文元飞就不再是大公鸡了,反而是陈绍庭变成了一只被人赶得鸡飞狗跳的大公鸡。
老头子身材不高,身手却高得不像话,随便伸腿一跨,就不知怎么的就能跨出一丈三四去。每跨上一步,陈绍庭就得上蹿下跳,连滚带爬,使上二三种身法才能勉强脱身。不过文元飞武技走的是瞬间近身的一路,于小巧腾挪上并不擅长,一时倒也追不上他。
两人在场中你追我赶了两圈,那一幢两层小楼没了两根屋柱一方板壁,终于发出隆隆巨响,屋瓦灰尘纷纷而下,轰然倒塌了下来,激起了漫天的烟尘。
里面的人看见情势不妙,也回过神来,一个个跃出了门外。只有文舒兰的大儿子文清河,一向走的也是小巧腾挪的一路,此刻见了陈绍庭的身法,左比右画,沉迷了进去,顿时被塌下的灰尘屋瓦楼板盖了个正着。
楼板当头罩下之时,文清河周身真力本能的激发,又是轰隆一声,却是将一个脑袋顶破了楼板,直愣愣地站在了那里,却兀自没回过神来,将手脚又比划了几下。
“你站住!”
“再不站住!我动手啦!”
文元飞身法虽快,但陈绍庭的身形却灵活地象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怪异非常。有时候明明就从文元飞胯下滚了过去,这老头却怎么也抓不住他,不由得就大叫大嚷起来。
“我靠,你现在就没在动手嘛?”陈绍庭心中暗诽,却根本没功夫还嘴,只是一门心思的前后左右闪避。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文元飞就抓不住陈绍庭,但这老头的一门功夫,全在他的两腿之上,那完全是要命的东西,他怎么也不敢踢了出去。故而有时候陈绍庭骨碌碌从他胯下滚过,这可怜的老头子明明裤裆里阵阵发寒,却连两腿夹上一夹都是不敢,生怕一下子就将这孙子给夹死了。
场中劲风鼓荡,沙子石子到处乱飞,让人眉睫都几乎不能睁开。众人全被逼在了院墙之上,生怕一不小心阻了陈绍庭的去路,让他受了什么伤害。只有文舒眉、文舒兰两人在放声高喊:“爹,你停手,你停手!”
又跑了五六圈,文元飞见陈绍庭屡屡能摆脱自己的追扑,就慢慢地开始有些手痒了,大声喊道:“臭小子,你莫要乱跑,和老子来过上几手!”
陈绍庭终于喘过一口气来,随口回道:“你速度太快,我不是你的对手!”
文元飞却好整以暇,继续开口道:“老子将速度放慢就是了!”说罢,还真将身形放缓了不少。
陈绍庭突然回头,大叫道:“我不放心,自己来!”说罢右手一挥,轰得将一股真力打了出去,正是他蓄势已久的“无定心火”!
文元飞万万想不到这个孙子还有这样的奇功异技,而且这等法术的释放,速度快到了极点,他便是有所防备,也要中招,更不用说如今猝不及防。身形立时就是一滞,随即一个单薄的身影猛然冲上,手脚齐出,霎那间向他攻出了四拳三腿!
文元飞刚才就已经放缓了身法,此时又被一个无定心火降低了二成半的速度,出手之快捷,还降到了陈绍庭出手速度之下。但陈绍**面击额、刺喉,攥肩,抓肋连出四招,文元飞却是左手一划拉,右手一划拉,速度明明慢的可以,却偏偏将他这四招全挡在了外面。但右手顺势而下,却来不及破他左脚的一记高蹴,嘭的一响,给踢中了右胯!
“嘭!嘭!”
两记腿脚的沉闷撞击声随之传出——这两下踢腿,陈绍庭一下瞄准的是文元飞的左踝外侧,一下打击的是他的左膝内眼,按理怎么也不能一抬腿就接了下来。但文元飞愣是轻轻松松抬了抬左腿,就让他这两腿皆踢在的胫骨外缘的肌肉之上,临末还发出一股暗劲,顿时将陈绍庭震退了两步。
但这一番元力对撞,文元飞却莫名其妙地觉得七次交击,倒有五次都是一冷一麻,觉得这小子的劲力虽然浅薄,却着实怪异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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