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村离雄恩省的南部边界,还有三百二十里道路。两人走到天亮,又行出八十余里,路上就开始有了行人往来。
董壮己想起陈绍庭当然面对云成龙“飞矢符”窘迫模样,一路上便有意和他交流了一些散修之间的搏杀经验。陈绍庭本就对这些修道的基础极为欠缺,言谈之下,倒是收获不小。
在鬼羊门的两部经典上,他如今“一江chūn水”、“螭吞月”、“冰心”、“雷霆暴”、“瞬空”、“雷灵”都已经齐全。反而是一级符箓中,只有“无定心火”、“魂击”、“冰雷殛”三道符箓,剩余的两道攻击xìng法术“百鬼”和“辛羊刺”都是真符不全,没法使用。另外还有得自合沙道的一级符箓“冥煞术”和“鬼吞天”可用。
突破足少阳胆经后的这二十多天来,陈绍庭就先把合沙道的三枚真符祭炼到了第二重禁制,学会了“鬼吞天”这一道攻击xìng法术,又将“冥煞术”的禁制给提升了上去。
合沙道的真符并不是他的本命真符,因此使用“鬼吞天”,其实也和当时的黎策一般,极为缓慢。但他如今没有旁的类似法术可用,只能先拿这个将就了。
而另外一道“冥煞术”,只要一次激发,就可以用真力不断维持,乃是界域类法术。这道法术祭炼到第二重禁制后,不但进入感应范围的敌人的减速增加到了一成五,而且散布在四周的元气法力宛如实质,可以引偏箭矢类攻击——陈绍庭先考虑合沙道符箓的原因,就是为了对付修道人的“飞矢符”。
这一条路,乃是整个始洲沿曲江行走的大型官道之一,道路宽广,其右便是十余里宽的曲江,岸边江涛阵阵,河中间却宛如明镜。
官道上行人众多,曲江之上,也是舟楫往来,络绎不绝。人多眼杂之下,董壮己和陈绍庭虽然有一身神行功夫,却再也不能施展。只能老老实实赶路,等到晚上再说。
到了天黑,两人才走出不到百里,堪堪过了大黎郡东南大城新仓镇。两边原来开阔的地形骤然收拢,山势高耸,直逼江边。
隔着一条宽阔的曲江,太阳早已落到了江对面的山后,落rì的余晖,给蜿蜒南去的群山镀上了一条闪亮的金边。山下却显得一片幽暗遥远,只有散落的民居上空,还飘荡着几抹凝聚不散的炊烟。
又走出三十余里,连太阳仅剩的一丝金sè也都不见了,前面又渐渐出现了收割后的稻田,地形渐渐放开,在一轮斜挂的圆月映照下,远处似乎露出了一抹村落的乌瓦白墙。就在这时,两人的身上,忽然阵阵发寒,随即一根根毫毛,就俱都耸立了起来!
神识锁定!
董壮己、陈绍庭立时停步,前方五十步外,云成龙迈步而出,哈哈大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两个恶贼,一路杀人灭门,无恶不作!还以为能逃得过天下正道的追捕嘛?”
随即后面又有声音传来:“那小贼!你这一路上的恶行,云道友都已说与我们知道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陈绍庭回头一看,就发现后面的官道上,已多了两个人影,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呵呵,原来大义的名分,是谁都会拿来用的啊……”
陈绍庭顿时心中暗笑,随即双眼一突,怒声骂道:“好你个恬不知耻的云成龙!弑师戮父,罪在不赦!竟然还要杀戮这许多平民百姓,来嫁祸于人嘛?”
陈绍庭是习惯了倒打一把,随口就给人乱扣帽子,云成龙平时却极少听到人这么信口雌黄。闻言不由得一愣,暗道:“咦,我一向慈悲,连平民都极少杀戮,什么时候还带了弑师戮父的罪名了?”
“还有,莫非这一路上许多命案,真的不是这两人所为?……难道这小贼还有什么对头,故意将我引到这里了?”
修道人高高在上,满口胡柴的可谓基本上没有,更不会连伤了百十条xìng命这样的小事儿都会否认。他哪里会知道陈绍庭前辈子就做惯了打着正义旗号,到处找小民巧取豪夺的事儿?
所以陈绍庭前面这一句,他只当是泼妇骂街,后面这一句,却是实打实相信个十足!
云成龙这么一想,就愈发往深处盘算了下去:“嗯,这就对了,我本来还有三分担心,道这小贼怎么这么笨法——你沿路灭口,不就是摆明了告诉我你在往这儿逃嘛?原来是另有仇家在暗算他啊……哈哈,如今却是便宜了我也!”
正这么想得欢喜的时候,忽然身上也是一阵发寒,全身毛孔轰然炸开。随即这一阵寒意眨眼即去,反而是旁边有些枯黄的秋叶,起了一阵瑟瑟的响声——“糟了!这小贼神魂如此强大,埋伏的后手,都要被他发现了!”
云成龙一跳而起,大呼道:“快追!快追!”身后旋即又跳出四五条人影来,刚刚准备前冲,就看到董壮己和陈绍庭已经返身便跑!
象这等两头拦截的情况,后面的官道明明一面靠山,一面近河,地形有利,云成龙却偏偏安排上两个人。前边乃是收割后的稻田,他却只自己一人拦在那里。陈绍庭当场就先起了疑心——莫非对方还有帮手埋伏在前面不成?不然这三个人一齐跳出来偷袭多好,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所以,他嘴巴上刚刚占了些便宜,就立刻将神识汇聚成孔径模式,在云成龙周边扫描了一遍——神识虽然无法转弯,但这五个人埋伏在那里,随时准备出手,一身气血是旺盛之极,自然是瞒不过陈绍庭神识的感应。
云成龙其实已经将陈绍庭强大的神识考虑在内:上次他埋伏偷袭时,就已发现陈绍庭神识的感应范围有六丈之巨,反而是自己这个多年的元替高手只有五丈三尺。因此在安排埋伏的时候,特意计算了远近,还有意拉远了一些距离,让这五个帮手伏在六十五丈左右的距离上。
这安排,若是用来哄哄平常的聪明人,不可谓不毒——后面地形不利的地方,突然跳出两个人来,被围的人当然本能地会向前突围冲锋。到时云成龙和五个埋伏的高手一齐出手,董壮己和陈绍庭立时就要变成一团齑粉!
这五个人都埋伏在六十五丈之外,因此即使对方小心,先用神识扫描一遍也不打紧。陈绍庭就算神识强大,感应距离六丈,那凝聚扫描距离也只得五十九丈上下。在云成龙想来,那是根本发现不了这五人的埋伏的。
但他万万想不到:陈绍庭不但一开始就起了疑心,而且他还有一招孔径扫描的神识使用方法:探测的距离不是云成龙臆想中的六十丈不到,而是足足能扫描七十丈以上!更不用说陈绍庭已经贯通那一条最为艰难的足少阳胆经,祭炼了本命真符的第四道大禁制,神魂更进了一步了。
……
自狐狸坪一战,云家可谓是全军覆没。云成龙本就是个容易冲动的xìng子,立时便又起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自认陈绍庭并未身死,文家、云家都是有金丹人仙坐镇的家族,这场冲突本就有转圜的余地。如今文家竟然使出暗杀的手段来,那你做得十五,我也就做得初一!
——他要报仇,便只能指望陈绍庭身上的那份仙人传承。为了这个目标,他是什么后果都不顾了,随口编了个故事:说自己拜入了香洲白鹿门,颇得一位金丹真人的喜爱,成了外门弟子。
如今的南瞻部洲,二十八旁门,尚余十一家犹有直达元神的传承,而地处香洲庸国天柱山的白鹿门就是其中一家。
云成龙编了这个故事,以向白鹿门的那位金丹真人引荐作为条件,骗了这七位散修帮他出手拦截。这事儿一旦揭穿,不但白鹿门放不过他,眼前这七个散修便要和他拼命!
不过云成龙如今渐趋疯狂,对这些后果已经全然不顾。在他看来,只要一旦迫出陈绍庭的那一份传承,便立刻有心算无心,将请来的七个散修一概杀了,事后再找个地方隐居修炼,事情不传出去,白鹿门也不一定找上自己。
……
运使飞剑的元替阶,虽然攻强守弱,但为防万一,云成龙也不会去请和自己相当的高手。后面拦截的两人,一个刚刚进入元替不久,另一个则还在炼窍阶盘桓。因此,只得一个大胡子能勉强使出“飞矢符”这道法术来,另一个瘦脸的只能用些辅助法术,拔出了长剑,准备近身厮杀。
双方迅速接近!
大胡子远远就以神识锁定了跑在前面的陈绍庭,待他一入四十步的杀伤范围,立时就释放了早已备好的“飞矢符”!
但他的这一道飞矢符方出,陈绍庭却突地手指一弹,空气噗啦一响,就将一枚灌注了许多真力和元力的木珠疾shè了出去。
两者在陈绍庭前面七步左右擦肩而过,陈绍庭那一枚木珠上蕴藏的真力,顿时被对方包裹在树枝外的元力激发,噼啪一声就炸了开来。暴烈的空气涡流一旋,这两枚疾速飞行中的物事就偏了方向,各自向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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