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宁城里的调动,很快就被法军侦察到了,司令米乐迅即感到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他命令第一旅在北宁和涌球之间的凤毛社一带组织防御。
同时进攻拉贝水坝的法军第二旅,只留下一个团监视守军,主力向左转,从侧翼靠向凤毛社。
米乐的计划是让第一旅拖住中国人,再由第二旅从旁边夹击过来,一举歼灭敌军主力。
12月24rì,第三师主力cháo水般向涌球方向前进,中午时分,大军在凤毛社一带遇到法军的拦截。
前方法军阻击并不猛烈,兵力应该不多,张树声骑在一匹白马上,指挥部队继续向前进攻,法军的阻击眼看就要被击溃。
此时突然“轰轰”,一片炮声震天响起,是法军的加农炮,炮弹从空中飞来时,带着可怕的尖啸声,凶猛而又jīng准的砸在大部队的后方。
整个爆炸区域顿时烟尘弥漫,碎石、土块、树枝裹着断肢残肉,在空中四处飞舞,又暴雨般倾泻下来。
几乎在同时,前方杀声四起,枪声一下子比刚才密集了无数倍,冲在前面的士兵立刻一片片的倒下。
张树声正在吃惊,章高元赶了过来:“将军,大事不妙!”
张树声很不高兴:“怎么不妙,法军阻击,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对方的炮火猛烈,而且分明都是重型火炮,绝不会是临时拉过来的,必然是事先就已经预备好的,只怕是有jiān计。”
“如今再后撤,全军必然大乱,法军追击之下,我军必败。不如全力向前,拼死一战!”
说完,他马上下令:“大队前冲!”。
全军向前猛扑,仿佛怒海惊涛,咆哮着掀起千层巨浪,雷霆万钧的砸向悬崖,似乎分分秒秒都能席卷走一切,但漫天水花落下,悬崖依然壁立千仞,纹丝不动。
激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法军作为防御一方,形势极为有利,在炮火的支援下,依靠防御工事,仍然稳稳的守住了防线,付出的伤亡不过区区数十人。
而在阵地前方,却躺着七八百具中国士兵的尸体。死尸累累,一个个面容青紫,皮肤肿胀,头发与鲜血以及尘土,凝结成一块块,情景惨不忍睹。
章高元大喊:“将军,这样打不行啊,非拼光不可!”
张树声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又拉不下脸回北宁城,章高元大喊:“国事要紧,事到如今,除了回城固守,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树声长叹一声,刚想下令撤退,
就在这个时候,左后方枪声响成一片,整个部队立刻一片大乱,紧张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张树声命令快去打探怎么回事,片刻后左侧魏刚派人来报告,后方发现大批法军袭来,漫山遍野不计其数,越南阮善述部已经全部溃散,并称自己抵挡不了多久,要师长速做决断。
直到这个时候,张树声才想起徐世昌的逆耳忠言。
中法两军的战斗力,毕竟还是相差悬殊,中**队必须依靠强有力的防御工事,才有可能抗衡法军。
在这种野外平地上,进行大部队的决斗,双方的素质、训练水平、火力强度,以及低层军官的指挥能力等等,各个方面的差距就会充分体现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徐世昌强调的,宁可坐视涌球被围攻,也要固守坚城,等法军来强攻。
只是现在悔之晚矣,法军侦察手段先进,而且手段狡猾,兵法用的得心应手。
很可能自己这里还没出城,那边法国人就已经安排就绪,准备围点打援了。
张树声正在左右为难,满心懊悔,章高元疾驰而来:“将军,此时敌人前后夹击,将军速下命令,迟则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张树声也已经慌了手脚:“而今这般,该如何是好?”
章高元急忙道:“为今之计,士气低落,北宁城已经保不住了,即便我军退回城中,敌人必定会踩着脚后跟冲进来。我们索xìng弃城而逃,全军撤往谅山,再晚,怕来不及了!”
张树声万般无奈,只好下令,所有部队转向往北,抛弃一切辎重和重武器,全速“向北进攻”。
章高元心里暗骂:“死要面子,分明是向北方逃跑了,还说什么向北进攻,真能往脸上贴金啊!”
很快,整个部队分成无数股,散乱不堪的往北方逃跑。
担任后方护卫的魏刚部队也已经被彻底打垮,团长魏刚换上小兵的衣服,沿着小路往北逃窜。
眼见援兵崩溃,涌球高地上苏元chūn,当天晚上下令把大炮全部推进旁边的月德江,所有人都换上越南的衣服,从高地隐秘的斜坡,偷偷用绳子一个接一个的吊下去,化整为零,钻进了月德江旁边的丛林。
而在北宁城中,早有心理准备的徐世昌,听到前方报告,说主力部队遭受法军前后夹击,知道大势已去,再留在城里,只能当俘虏了,只好长叹一声,和郁闷的王德榜、高胜等人,打开城门逃走了。
临走前徐世昌发狠:“连一坨牛粪,都不能留给敌人!”
军饷银子反正很沉重,带也带不走,索xìng全部分发给城里的老百姓,还没等这些越南人高兴,徐世昌马上命令,在城市的各个地方,统统扔下火把,大火迅速蔓延,最后将民房也点着了,越烧越旺,成了蔓延全城的熊熊大火,老百姓只好带着银子,哭笑不得的出城四散逃走了。
大火烧了一整夜,火光冲天,在漆黑的夜里,仿佛巨大的火炬,站在十几里开外的榄山,也能清楚的看见。
法军统帅米乐中将,站在榄山山顶,看着这把大火,良久都沉默不语。
大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早晨,才渐渐熄灭,全城都化为了一片焦土,等到法军进城,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而已。
北宁之战,是中**队进入越南以来,进行的最大规模战役,双方都投入上万的兵力,最后是以中方大败而结束。
中方死亡将近三千人,被俘将近两千人,其中有一半是伤病较重,无法及时撤退。
而撤退的部队里也还有两千多伤员,暂时无法继续作战,第三师遭到沉重的打击,减员将近三分之二。
师长张树声,在撤退路上企图自杀,用佩刀割了自己脖子,被旁边的军官按住,虽然没死,但也伤的很重。
团长魏刚在逃跑途中,躲在寺庙里,由于部下叛徒出卖,被法军巡逻队抓获。
重炮营营长蒋宗汉,在乱军中,不幸被流弹打死。
越南军倒是损失不大,所有人军衣一扔,混入平民当中,拿起锄头比拿枪更是得心应手。
而法军方面,八百多人死亡,近两千人不同程度的受伤,由于法军的野战医院制度非常完善,大多数伤员都能恢复。
即便如此,这个伤亡也让米乐颇为肉痛,他感到要杀到中国去的话,手头兵力明显不足。因此他一边命令部队在北宁地区休整,一边向国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法国现在的战略是全面进攻,一边攻打北圻,一边进攻台湾。
但米乐认为法国远隔万里,补给困难,资源有限,应该改变战略,主张重点进攻,要么专心于陆地战争,集中兵力于越南北圻,杀到中国南方去。
要么专心于海上,打击中国沿海地带,甚至直接攻击天津大沽口。
这样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米乐甚至引用了中国的一句俗话“不搏二兔”,意思是不能想着同时抓两只兔子,最后可能一只逮不着。
但是法国总理甘必达不这样认为,他坚持“台湾是中国海上的钥匙和屏障,如果占领台湾,将使整个中国时刻无法安心,同时拥有煤矿的基隆,将成为法国远东舰队最好的补给站。只要得到台湾,法国就能在远东的地图上,占据中心位置,对法国的长远利益极为重要。”
由于zhèng fǔ的坚持,利士比舰队经过充足的准备后,于1880年12月末,开始了对台湾的进攻。
台湾保卫战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