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明媚的阳光洒落到方潜清秀的面庞上,虽然不是特别帅,但十分的耐看,他指了指面前一汪巨大的湖泊,对着身边的白衣男子沮丧道:“千幻,没想到我只是在家待了几天,就错过了书院中一年一次“万莲绽放”的奇景,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千幻背对着他,一根大拇指轻轻拨动,打开了手中的镶玉折扇,上面描着十名惟妙惟肖的美人儿,个个人间少有、妖娆撩人,配上他一副细腻白嫩如女子般的容颜,真有几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雅之姿。
然而,这般风流俊逸的动作,和煦如chūn风的笑容,却让几位正在湖边戏水的女同学立刻动如脱兔、玉足生雷,像是见了鬼怪一样惊恐万分,这不能不说“蓝田四祸之yín贼”的威力之大、名声响亮啊。
他看着那几个一溜烟跑了的女孩,笑容可掬,神采依旧非凡,远视而来,温婉如谦谦君子,但悄然间垂下的美人折扇,嘴角的抽搐,无不在述说着他的尴尬。
谁又能想到堂堂太子少保、铮铮贤臣的沈正会有这样的儿子,
玩世不恭的xìng格,行事放浪,最喜窃玉偷香的闺房之事,被蓝田书院中人冠以荼毒世人的四大祸害之一。
沈千幻僵硬地转过身来,脸sè由红变紫,一把将手中的折扇投入了晶莹剔透的湖水之中,引得几尾锦鲤落荒而逃,又狠狠地踩踏了几下可怜无辜的小花小草,咽了咽口水说道:“老大,昨天就算你在书院,也看不到那一幕奇景,因为院长和李老师两人在湖中下了一盘棋,使得千叶湖中气象横生,隐约可闻战马奔腾、厮杀鏖战之音,一团飘渺的白sè雾气将四周遮掩得严严实实,以我们的修为境界根本就看不见其中的状况。”
方潜挑了一下眉毛,问道:“最后是谁赢了?”
沈千幻道:“当然是院长大人了,不过,似乎只胜过李老师半子而已。”
方潜眺望了一眼闭合的莲朵儿,笑道:“落子不悔,沙场之上就是一卒一骑之别,也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成败,而这半子之差,也就是天地之别,其中的真实差距大着呢”
“老大,我们来了。”正在这时,一名长相粗犷的少年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身形壮硕,肤sè古铜,却是御林军千牛将军鲍不同之子鲍刚,同时被书院众人称为“蓝田四祸之莽夫”。
而在他身后不紧不慢,一派淡然行走的是出身寒门的鬼胎奇才凤西来,也就是四大祸害当中的“毒士”,此时他手中正捧着一本边角发黄的古籍边走边看,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恐怕会以为这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方潜看着一前一后,迥异不同的两人,嬉笑道:“刚子,你今天可是来晚了,莫不是晨起的时候,又偷吃了丫鬟姐姐嘴上的胭脂?”
天不怕地不怕的鲍刚黑脸一红,原本洋溢的热情一下子烟消云散,直直地愣在原地,嘴里咕哝道:“这事除了我和兰兰姐姐应该没有旁人知道,怎么会被老大知晓了?”
方潜莞尔一笑,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也不再逗弄他,又将目光转向那名一边走路,一边埋头读书的布衣少年,吐槽道:“凤西来,你这般孜孜不倦、勤奋刻苦的,就不怕一不小心绊倒石子、树枝什么的,来个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把那颗聪明绝顶的小脑袋给磕傻了。”
凤西来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庞,极为认真地说道:“从小到大,我一共撞过三次脑袋,第一次是房门,第二次是大树,最后一次是岩石,本来我的脑袋瓜子愚笨不堪,后来渐渐能一目十行,吟诗作对,读书更是过目不忘,老大,你如果觉得自己不够聪明的话,也可以用这个方法试试。”
方潜看着他煞有介事的目光,讪讪笑道:“呵呵,不错……不错,有空的时候,我一定会尝试一下。”
凤西来见他接受了自己的美意,手指蘸了一口吐沫,垂下头去,翻开了发黄古籍的一页纸张,若无旁人的细细品读起来。
蓝天白云,清风吹拂,一旁皆是闲散慵懒模样的两人,似乎难得见到老大吃瘪的模样,均是双手贴着肚皮,龇牙咧嘴地哈哈大笑起来,神态甚是欢乐无比。
方潜眼角的余光瞟到一尾锦鲤跃出湖面,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又看了看低着头强抑着笑意,全身微微颤抖的布衣少年,撇了撇正在幸灾乐祸的两个不良少年,嘴角上翘,四名正值风华的少年一齐放声大笑起来,接着勾肩搭背,一顿打闹嬉戏,显得十分的肆无忌惮、欢快淋漓。
笑声惊走了一些鸟雁飞鹤,让周围的空气又安静了几分,方潜面sè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谁听说过王元帅家的那位小姐?”
鲍刚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说道:“那位王小姐我倒是不曾见过,不过听我爹说过王元帅的两位公子,大公子的名讳唤作王凯,为人毒辣,心机深沉,十六岁开始便跟随王元帅东征西讨、杀戮无数,到如今也是一身战功赫赫,拜龙虎将军之位,修为更是非凡,据说已经到达了第三重“伐元”之境。
而二公子王天霸生来便天赋异禀,十三岁那年,单凭**力量举起了千斤的巨鼎,震惊了整个大越国朝野内外,可谓是天赋神力,名声一时无两。”
方潜含笑地望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这一脸憨厚的千牛将军之子粗中有细,若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真把他当成一个纯粹的莽夫,免不了是要吃上大亏的。
沈千幻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把新折扇,自诩风流地摆弄了几下,一本正经地说道:“王娇雀,兵马大元帅王霆的第三女,xìng子温柔体贴、秀外慧中,是王元帅三个儿女中最得宠的一个,而大公子王凯和二公子王天霸为了争夺下任王家家主之位,相互之间摩擦不断,但对这名女儿之身的妹妹皆是疼爱有加,视之为掌上明珠。”
方潜心中有些奇怪,大元帅的女儿居然会用“温柔”这样的字眼,不过对于一直帮自己掌管情报工作的沈千幻,他还是绝对信任的,毕竟面前的这三人加上天兵天将,是谢潜留给他的最重要的一份遗产,而且,没有之一。
凤西来合上了手中的古籍,望向远处碧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几只憨态可掬的白鹤zì yóu翱翔,口中随意地说道:“莫非千羽侯要你和王娇雀两人联姻?”
方潜浑身一震,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惊骇之sè,旋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里不免想着,这三人中,若是其他两人还算正常的话,那这被誉为“毒士”的凤西来就太可怕了,万一有一天他变成了自己的敌人,一定会令自己寝食难安、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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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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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府,演武场。
入夜,一轮新月悬挂在柳树枝头,璀璨明亮,洁白无瑕的月光,点滴洒落在人间大地之上,化作一缕温润,滋养着花草树木,蝉鸣之音,一阵接着一阵,时有时无,时缓时急,似乎述说着它们人生的喜怒哀乐。
天生神力的王天霸一屁股坐在石板上,手臂无力地拖着一杆白银长枪,英武的面庞流淌着斗大的汗水,神sè疲惫不堪,却依旧满目怒火地盯着前方身披重甲的老人,声音沙哑地嘶吼道:“老头子,你为什么要将小妹嫁给那个无赖,他不过是个来历不明、无权无势的方家少主!”
无赖,正是指蓝田四祸之首,方潜的雅号。
自成为一名大越**人以来,除了安寝沐浴,从来甲不离身的兵马大元帅王霆将一柄鬼眼大刀放到兵器架子上,吐出了一口浊气,一手指着他的脑袋,破口大骂道:“你老子我决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小畜生指手画脚,要是你真想改变老子的决定,先等你打赢我手中的大刀再说!”
王天霸毫无畏惧地瞪了他一眼,吼道:“可是雀儿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就忍心一把将她推入火坑?”
王霆看着他,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情原本就定下来了,何况,若是雀儿硬是反对的话,我也不会强迫她的。”
王天霸猛地一拳砸下,地面上立刻多了一道深坑,幽幽见底,气愤道:“可恶,你明明就知道雀儿从来就不会忤逆你的意思,还这般猫哭耗子,假惺惺的模样!”
王霆望着空中的一轮皎月,若有所思道:“你怎么知道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属?”
王天霸瞟了他一眼,思考了一会儿,疑惑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王霆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无赖,像蓝田书院这种地方,一般人岂能混出名头,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被合称为荼毒书院的“四大祸害”,而且,以他为首的另外三个人也十分的不简单。
yín贼沈千幻,其父沈正乃是太子的老师,一位铮铮铁骨的贤良之臣,在朝堂之中,又是一众清流官员的领袖,在民间也享有极高的声望。而他身为沈正之子,行事作风却是与其父背道而驰,除了为人诟病的寻花问柳、风流不羁之外,还是个天生的交际家,似乎能和任何陌生人zì yóu的交谈,短时间之内打成一片,轻易地窃取自己所需的情报。
莽夫鲍刚,御林军千牛将军鲍不同之子,表面上行事鲁莽冲动,像是一头从不用大脑思考的蛮熊,只知横冲直撞、以硬碰硬,实际上,他xìng子粗中带细,每每都能迷惑到自己的对手,让其放松jǐng惕,然后一举击杀,是个天生的战士,擅以弱猪之态捕食猛虎,一身**气力丝毫不逊sè于少年时候的你。
毒士凤西来,这是一名连为父都感觉到有几分恐惧的少年,据说出自寒门之家,一身惊天鬼才,善于布局,拥有过目不忘之能,合纵、连横二术皆可以信手捏来,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在沙场上呼风唤雨的通天谋士。
而最后的无赖方潜,更是让我看之不透,若是说过去他的行为,我还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那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个人得到了升华之后的表现,他的身上充满了谜团的味道。”
王天霸面sè怔了一怔,不是对“四大祸害”的能力感动惊讶,而是敬畏于面前这位统领着大越国一大半军队、王家家主的老爹,心中暗道:“这就是三大家族之一的王家所蕴藏的巨大能量吗?”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方家三位少主中一直以方cháo东的势力最大、呼声最高,又有现任家主方不惑撑腰。方阡陌是武林伯之子,身边能人众多,又有宫中的那一位暗中相助,而方潜成为方家少主不过一年有余,难道他能力挽狂澜,一举压下风头正盛的方cháo东、方阡陌二人,最后坐上方家家主之位?”
王霆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对于此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王天霸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道:“那为什么我们王家要做到这一步?”
王霆道:“人生就像是一场豪赌,我们整个王家都在赌博,而我的亲生女儿又怎么可能幸免其中、置身事外!”
王天霸问道:“如今方cháo东最有希望成为下任方家家主,为什么我们不让雀儿嫁给他?”
王霆摇了摇头,豪迈笑道:“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来的温暖人心,我们若是去帮助已经处于强势地位的方cháo东父子,最后又能得到些什么,而我和方潜的父亲方骑,年轻时候便是至交好友,自然是要可靠得多。”
王天霸道:“我们王家难道非要去依附他们方家吗?”
王霆笑道:“不是依附,而是平衡,武官与文官不同,文官可以凭着一张嘴皮子,靠着自己积累下来的人脉,立足于朝堂之上,而武官却是要借助手中的兵权,军队中的声望,若是一朝被皇帝给罢免了兵权,就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只能黯然退场了。”
夜幕渐深,一阵香风袭来,只见一名少女自内堂款款走来,一身金丝软烟罗勾勒出窈窕的身姿,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柔骨,入艳三分,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王天霸看着翩翩而来的少女,关心道:“雀儿,你怎么还没有安寝休息呢?”
王娇雀柔柔一笑,嗔道:“还不是二哥和爹两个人嗓门太大,将人家从美梦中唤醒了,然后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了,你们两个坏人,要怎么赔人家?”
王霆的目光中充斥着慈爱,微笑道:“雀儿,那刚刚我们所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说说自己的想法吧,这次的事情爹也没有多大把握,你也不必勉强自己接受这种安排。”
王娇雀轻点了一下螓首,一只白嫩的芊手托着香腮,说道:“那个方潜我不算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对于爹的想法,女儿也能够理解,只不过这毕竟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正如爹所说,这件事情未必能成功,而我们也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女儿想先观察一段时rì,再行做决定,不知爹意下如何?。”
王霆父子眼中皆是闪出了一丝异sè,没想到平时对于父命言听计从的三女儿,对于自己的婚事如此的有主见,不过想来也算合理,此时事关自己的一生幸福,哪个女子不是慎之又慎,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嘛。
王天霸赞同道:“雀儿说的对,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雀儿如今年纪尚小,再等上一两年,应该也是无妨的。”
王霆见他们两一唱一和,也不忍心提出反对的意见,一锤定音道:“你们说的也对,那就再等等看吧。想必一两年之后,我们就能看出方潜和方cháo东二人,谁是金子?谁是沙子?”
王娇雀一脸喜sè,娇媚的面颊上浮出一朵红云,道:“谢谢爹。”
王霆看着女儿熟悉的笑容,心中甚慰,却又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一向言听计从的乖乖女,今天会一反常态,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能如此轻易的说服自己,让自己放弃将她嫁出去的打算?
他看着女儿并无二样的美貌容颜,相同的神态举止,王霆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看来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够消无声息的潜入元帅府邸,然后不被任何人发觉地假扮自己的女儿。
若是这个世界上真有那样的人,无疑是修为在“成清”境界之上,只有那传说中的天上仙人了,可,可是,这如何也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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