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秀儿他们因为找到了南陈小王朝遗留的宝藏而欢呼的时候,刘子秋也开始大炼钢铁。
一座座花岗岩砌成的炉子整齐地排列在威定城外,西海湖北岸的煤炭以及格尔木河附近的铁矿石被源源不断地运过来,像小山一样堆在炉子两边。在何稠的指挥下,鲜卑战俘们把煤炭和铁矿石敲成小块,然后层层相错铺在炉底,用木材引燃。炉火燃烧了四个时辰以后渐渐熄灭,炉膛里出现了一些黑色的团状物。这个炼铁的过程,他已经组织鲜卑战俘试验了几十次,如今已经非常熟练了。
何稠指着这些黑色的团状物解释道:“主公,这些东西叫做块炼铁,趁热锤打以后,就会变成生铁。”
说话间,已经有鲜卑战俘把这些黑色团状物捞了出来,反复锤打起来。很快,黑色团状物渐渐成形,还有许多像是煤渣和矿渣的东西散落在四周。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难怪有句话叫做趁热打铁,原来就是从这里来的。”
何稠忽然眼前一亮,说道:“主公,煤炭比木炭厉害多了。这些块炼铁几乎可以直接当作生铁使用。”
刘子秋却很不满意,摇了摇头,道:“刘某送给拓跋部的生铁比这好多了。”
何稠笑道:“主公送过去的应该是熟铁。块炼铁再反复锻烧、锤打几次,就成了熟铁。属下看了这些块状铁,有一部分比熟铁还要好,甚至快接近镔铁了,煤炭的火力果然比木炭强多了。”
在现代工业生产中,要从铁矿石中提炼出铁有还原、烧结、除渣等一系列成熟的工艺。但在古代,没有高炉,没有焦炭,也没有鼓风,炼铁就是一个极其费时费力的过程,而且产量低、杂质多。不过,通过炼铁这件事就能看出古人不畏艰辛、不屈不挠的精神,着实令人敬佩。
半个月来,何稠与这些鲜卑战俘一起吃住在工地上,亲自点燃炉火,亲自捶打铁块,付出了多少汗水和艰辛,今天终于获得了满意的块炼铁,其心中自然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对于何稠的表现,刘子秋也是非常满意。尽管何稠喜欢逢迎拍马,但做事认真,仍然值得称许。不过,块炼铁也好,生铁熟铁也罢,都不是刘子秋最想要的。
“何大人辛苦了,刘某当为你记上一功。”刘子秋勉励了何稠两句,又问道:“这东西如何才能炼成镔铁?”
生铁、熟铁都脆而易折,在刘子秋眼中,只有炼成钢铁才真正有使用价值,也就是这个时代所说的镔铁。
何稠对此胸有成竹,捋须笑道:“无他,唯千锤百炼耳。”
但是千锤百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煤炭的火力比木炭强上许多,刘子秋又将一千五百名健壮的鲜卑战俘全部调拨给了何稠,每日镔铁的产量仍然不过两百多斤。在何稠眼中,这个产量已经相当了不起,而且镔铁的质量也远远超过从前,但刘子秋仍然不甚满意。
为了尽快获取更多高质量的镔铁,刘子秋决定将组建常备军的计划提前实施。
因为前期做了大量的沟通和准备工作,组建常备军的过程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挠。
最反对组建常备军的肯定是各部落的首领,刘子秋抛出了一个令他们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部落每出一个人,刘子秋就提供给他们一百斤生铁。自汉代以来,铁就是朝廷的控制周围游牧民族的重要工具。这些游牧部落袭扰汉境,首先抢掠的不是金银,也不是奴隶,而是铁锅。由此可以看出铁所具有的独特地位。
另一方面,刘子秋在兵员的选择上也进行了认真的调研。被选入常备军的都是十七八岁没有成家的年轻小伙子,而且不能是家中独子,兄弟姐妹越多的,越优先录取。兄弟姐妹多,少一个人对放牧的影响就微乎其微,同时还能减轻家庭负担,更容易被牧民所接受。
半个月以后,五千名来自各个部落的西海常备军在威定城外集结完毕。刘子秋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不是训练,也不是作战,而是跟在何稠后面炼铁。这一个月来,除了那一千五百名鲜卑战俘,刘子秋还发动了五千多名西海族人参与开挖、运输铁矿石和煤炭,威定城外的铁矿石和煤炭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炼铁已经成了最大的瓶颈。刘子秋提前组建常备军,就是为了集中人力,解决这个瓶颈问题。
……
尽管刘子秋对于未来的计划已经有了清晰的蓝图,但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接下来的三个月,刘子秋再没有任何大动作,而是像上回一样,游走于各部落之间,和部落首领、长老们把酒言欢。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刘子秋这一次要深入得多,不仅仅是加深和这些部落首领的感情,还沉下身子,认真了解各部落的生存状况。既然答应过要让各部落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刘子秋就打算切切实实做一番调查。
由于他是真心想做点实事,这一次周游西海郡的效果就比上一次要好得多,又有十几个小部落愿意并入西海族。西海湖畔的草场本来还有许多空闲,渐渐也热闹起来,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色也不再只存在于诗画中,而是随处可见。随着西海族的日益壮大,党项、铁勒各部落也紧张起来,纷纷主动交好刘子秋。
今天,刘子秋就是应拓跋木弥之邀前来赴约。他已经是第四次来到拓跋部的寨子,早就轻车熟路。寨子口,两只斑斓的“大猫”咆哮着冲了过来。金钱豹幼崽长得飞快,半年的时间已经一米多长了,站在那里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拓跋千玉紧追出来,满面惊喜道:“阿哥,你来了,难怪这两个小家伙原本好端端的,突然就不安份了。”
两只小豹子已经跑到刘子秋面前,毛茸茸的圆脑袋在刘子秋身上蹭个不停。虽然要隔上许久才能见一回,这两只小金钱豹却能够清楚地记得刘子秋的气味,颇有几分灵气,刘子秋也是颇感惊奇。
“千玉,王爷请我来,不知有何要事?”刘子秋轻轻拍了拍两只小金钱豹的脑袋,朝拓跋千玉走了过去。两只小金钱豹摇头摆尾,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拓跋千玉没有回答,却嘟起小嘴嗔道:“这两个小家伙,人家辛辛苦苦养了它们那么久,也没见它们这么亲热过。”
其实在寨子里,这两只小金钱豹只听拓跋千玉的话,其他人喂牛羊肉,它们都不会吃。但只要刘子秋一来,这两只小金钱豹肯定就会围着刘子秋转,却也令人叫绝。
“你呀,和两只畜生置什么气。”刘子秋哈哈一笑,捏了捏拓跋千玉挺翘的鼻梁,道,“快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两只金钱豹明显对刘子秋的轻视感到不满,低声吼叫起来。
拓跋千玉见状,“格格”笑个不停,半晌方才说道:“父王请你来,主要是商量咱们的婚事。”
饶是党项女儿热情大方,说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拓跋千玉的脸上也是一阵火热,垂下头,又道:“父王还想组织一次党项会盟,想请你来主持。”
刘子秋很清楚,一统党项八部是拓跋木弥毕生的心愿,他请自己来商谈婚事是假,想要取得自己的支持是真。
尽管曾经和拓跋部势均力敌的细封部已经元气大伤,但刘子秋在党项八部中的影响力却与日俱增,如果没有刘子秋的支持,拓跋木弥一统党项的愿望就不可能实现。拓跋木弥是个聪明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正因为此,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也不阻止女儿和刘子秋来往,甚至恨不得他们现在就成亲。
刘子秋虽然看透了拓跋木弥的心思,却还是笑道:“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来。我会尽量说服各部首领,让他们支持你父亲。”
“阿哥,你真好。”拓跋千玉原来还担心刘子秋会找借口推脱,现在刘子秋不禁答应主持党项会盟,还主动提出说服各部首领,她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忍不住踮起脚尖,在刘子秋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飞快地跑进寨子里去了。
刘子秋呵呵一笑,也向寨子里走去。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那就是支持拓跋木弥一统党项,拓跋千玉自然也听得出来,这是急着去向拓跋木弥报喜。刘子秋之所以改变主意,当然有拓跋千玉的原因在里面,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眼界已经比当初开阔多了。就算党项八部得以一统,其实力也无法同西海族相抗衡,在这里,西海族仍然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何况刘子秋志在天下,并非只局限于西海荒原,党项统还是不统,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刘子秋的口头承诺,拓跋木弥一统党项八部的愿望至少实现了一半,心情自然大好,在酒宴上开怀畅饮,竟喝得酩酊大醉。刘子秋有了上次醉酒的经历,这次小心多了,暗运内力,抵消了大部分酒劲。拓跋元居却带着七八分酒意,搭着刘子秋的肩膀,说道:“论天下英雄,刘大人算一个。我拓跋元居也不甘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