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沐雨自然不信,娇嗔道:“皇上,你取笑臣妾。”
高秀儿却在一边掩嘴笑道:“妹妹,夫君此话倒是确实不假。当年姐姐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的头发给你也长不了几寸。”
那时候是刘子秋刚刚穿越过来,捡了大牛的一身衣服,如果不是头上裹着头巾,那种发型,真是十分另类。毕竟在这个年代,人们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也不能轻易剃去毛发。
刘子秋也想到自己在部队中的日子,不是光头说是板寸,还真是有些怀念,忍不住便摘下谢沐雨的帽子,在那个小巧的光头上轻轻摸了起来,倒把谢沐雨弄得满面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高秀儿不得不再次干咳,问道:“夫君,咱们这是要回长山村吗?”
长山村可以说是刘子秋的发祥之地。不过,现在刘子秋做了皇帝,对村里的乡亲自然赏赐甚丰。如今,那些乡亲们已经不再住在长山村中,而长山村也改建成了江南的一个屯兵之所。就连长山车马行都解散了,所有人员都并入了新成立的军驿系统,很多人都当上了各地的驿正。虽然长山村有许多当年的回忆,但没有了众乡亲的长山村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真正的长山村,因此高秀儿并不太想回去。
其实,刘子秋也是同样的心思,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不回去了。咱们到毗陵郡走走就好。”
他当然可以下旨让原来长山村的百姓继续住在长山村,营造一种过去的气氛。但这种决定太过自私,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即使现在长山村的一代人还会眷念那里,但他们的下一代、下两代终究还是会离开那里。所以刘子秋要做的只是尽量帮这些村民安排一个好的归宿,而不是把他禁锢在那个狭小的村子。
高秀儿诧异道:“夫君,去毗陵郡干什么?”
确实,他们在江南最值得留念的地方就是长山村、盐官县和余杭郡,却很少来到毗陵郡,就连路过的机会都不对。
谢沐雨一直生活在江南,虽然没有来过毗陵,却对这里的风土人情略有耳闻,不由轻声说道:“皇上是想游太湖吗?”
刘子秋摇了摇头,笑道:“不!我们去义兴县。”
义兴虽然也在太湖边上,却只是一座小县城,谢沐雨不觉奇怪道:“皇上,去义兴做什么?”
刘子秋笑了笑:“暂时保密,等到那里便知道了。”
……
因为队伍中有许多马车,速度自然又快不起来。只是刘子秋这番出来,本意就是看一看民间疾苦,慢慢行来,便能发现许多从奏章上看不到的东西,倒也正合他的心意。唯有虞世南负有劝说刘子秋早日返回洛阳的任务,未免有些心焦。
队伍走走停停,抵达义兴已经是半个月以后。刘子秋没有进入义兴县城,而是像当初在下邑一样,在城外扎下营寨,然后命人把义兴县令找来。义兴县令周超五十多岁了,是大隋遗臣。而在义兴县,周乃是大姓,相传为晋代名将周处之后。
周超见到了御前侍卫出示的腰牌,不敢怠慢,慌忙来到城外的大营。在营外,达愣将他拦住了他,透露了刘子秋的身份。周县令大吃一惊,慌忙重整衣冠,进了大帐便是山呼万岁。
刘子秋抬了抬手,说道:“快快平身。周县令,朕此次叫你来,是有一事要你相助。”
能得皇帝亲自交办事情,周超不由受宠若惊,连声道:“请陛下降旨,臣万死不辞!”
刘子秋呵呵笑道:“没有那么严重,朕只是让你找一样东西。不过,朕有个要求,此次朕下江南乃是微服私访,你不得将朕到这里来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就连你的妻子儿女都不行!”
周超再拜道:“请陛下放心,臣绝不敢吐露一言!不知陛下要找的是何物什?”
刘子秋点头道:“朕此次请你寻找的是一种泥土,这种泥土只有你们义兴县境内才有,分红、紫、乌等色。用这种泥烧制的陶壶有许多细孔。”
周超仔细想了想,说道:“启奏陛下,臣在义兴多年,好像没有见陛下所说的这种泥土。”
刘子秋看过地图,判断这里便是后世的宜兴,而且义兴县的名字和宜兴音也相近,肯定错不了。想到这里,刘子秋又说道:“义兴肯定有这种泥土,只是还没有被人发现而已。你多安排点人手,找一找,尤其是附近几座山,多去挖一挖。实在不行,就挖得深一点,朕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最后这话对周超来说,就是最大的鼓舞,他一再表示,哪怕把义兴县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刘子秋要的那种泥土找出来。当然,刘子秋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让周超能够尽心办事,免得故意敷衍。毕竟要想在地方上找一件东西,还是要依靠当地官府。不过,刘子秋最后还是警告他,不得影响当地百姓的正常生活,这也等于给周超出了一个难题。
……
周超刚走,刘子秋便慢慢踱回屏风后面。屏风后面只有一身长衫的谢沐雨站在那里,活脱脱一个俊俏后生,刚才刘子秋和周超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到刘子秋进来,谢沐雨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有几分激动:“皇上,你是在寻找紫砂壶?”
刘子秋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称呼我为皇上。要么叫我哥哥,要么像秀儿那样叫我夫君。”
谢沐雨低下头,轻轻地唤了一声:“夫君。”
其实她和刘子秋并没有正式成亲,刘子秋也没有给她册封。但是自从那天刘子秋救她出险境以后,她便知道自己内心一直惦记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无赖的家伙。可是,这个无赖的家伙对她真的很不错,居然为了帮她找一只紫砂壶,千里迢迢跑到义兴来,而且看样子要在这里停留很长时间。要知道,这个无赖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当今天子啊!也就在听到刘子秋和周超对话的一刹那,谢沐雨彻底敞开了心扉。
“雨儿,”刘子秋轻轻把谢沐雨揽入怀中,“你的茶道可为天下第一人,但是还缺一套合适的茶具。等为夫找到紫砂泥,一定召集最好的工匠,为你炼制一套举世无双的紫砂茶具。”
谢沐雨忽然一惊,小声说道:“还望夫君以国事为重,切不可玩物丧志。”
“来,坐下说话。”刘子秋指了指屏风后面的一张长沙发,又道,“放心吧,为夫知道分寸。国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国家,国家的大事也不能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朝中自有魏先生他们作主,我只把握大方向就好。江南气候潮湿,适合种植茶叶。如果能寻找到紫砂泥,对于推广茶道也有莫大的好处,可以促进茶叶的发展,也会给江南百姓带来巨大的财富。”
谢沐雨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坐到了刘子秋身旁。
当时,胡床早已传入北方,许多世家大族都这样的家具。所谓胡床,其实和椅子颇为相像,只是要简单一些。一些世家子弟在自家后宅也喜欢坐在这种胡床上,但在外人面前,却总是要保持一种底蕴,必须席地而坐。而在江南的谢家,似乎对这种底蕴的要求更甚,就连一张胡床都见不到。不过,刘子秋下令打造的那些椅子已经和胡床有很大区别,坐在上面依然可以保持一种优雅的姿态,这些新式的椅子已经可以为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所接受。谢沐雨因为受了风湿侵袭的缘故,也愿意坐这种椅子。但和刘子秋挤在一张沙发上,挨得如此之近,还是让她泛起阵阵羞意。
刘子秋摘下谢沐雨的帽子,忍不住一声感叹。半个多月的时间,谢沐雨头上已经是一片青色。而这种清爽的短发正是刘子秋渴求而不得的发型,其实他的心里满是羡慕。
谢沐雨免不了又慌张起来:“夫君,是不是奴家的样子很丑?”
刘子秋笑道:“哪里丑了,我喜欢还来不及。过来,亲一个。”
谢沐雨不觉大羞,低下头嗫嚅道:“要是让秀儿姐姐看到就不好了。”
刘子秋看了她一眼,忽然道:“秀儿还真是你姐姐。”
谢沐雨诧异道:“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秀儿是你的亲表姐,她的母亲是你的姑姑。”刘子秋开始讲起了高秀儿的身世和各种遭遇,提到他和高秀儿在洛阳的生死相随,自己都有些激动。讲到最后,刘子秋又说道:“秀儿的这段经历很苦,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以后,多和她亲近亲近。”
谢沐雨还是第一次听到高秀儿的故事。过去,她只当高秀儿是长山村的村民。她是世家大族的女儿,面对一个普通的村民,自然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优越感,即使那个村民当了皇后,也难以博得她内心真正的尊重。但是听了这个故事,谢沐雨的心思真正起了变化。这倒不是因为高秀儿同样出身高贵,而是高秀儿和刘子秋有过生死相依的那一段。这种生死相依比起她为保清白愤而出家的举动要感人得多。经此比较之后,谢沐雨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真正从心底接受了高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