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蓉妈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所以她心里一直担心家里会有什么不幸的事要发生。
比右眼皮跳更让她不舒服的是,她发现最近眼睛越来越不好使。
看东西老是模模糊糊。
今天,穿个针眼,穿了半天都没穿过去,还是叫丫环琪琪帮的忙。
现在她正坐在大院子里,椅子是四方扶手椅,椅背是方的,扶手是方的,椅座也是方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说不出的舒适和温暖。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大红的绣花鞋。
这大红的颜sè跟她身上穿的墨绿sè的衣衫相比显得格外突出。
这只大红鞋子上绣的一只凤凰只剩下还有一对翅膀没完成。
她看着都觉得高兴,这凤凰绣得太逼真了,要是把翅膀绣好,没准还真会飞走。
她对自己即将完成的作品心里显得格外得意。
蓉妈绣花的时候,总想找个人聊聊天,她刚想到这个问题,居然就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少年的右手提得很高,手上拿着一把剑柄,那把剑扛在肩上,剑不仅长而且宽。
这种剑很少见。
凡是见到这把剑的人,都忍不住会多看几眼。
这种拿剑的方式也很少见。
扛着剑走路的人,自然会招来更多好奇的目光。
蓉妈现在也抬着头在看。
蓉妈看的不是剑,因为她根本看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剑。如果你说这是刀,她也会认为这就是刀。
她看的是少年的脸。
少年的脸清秀而俊朗,但是却很陌生。
“我想找个聊天的,你正好来了。”蓉妈居然招呼沈寒竹坐下。
沈寒竹果然坐下。他坐下的时候,那把剑还扛在肩上。
蓉妈笑容可掬地看着沈寒竹,道:“你手上的劲一定很大。”
“是的!”沈寒竹点了点头。
蓉妈的嘴快笑得合不上了:“你走路也一定很快。”
“没错!”沈寒竹又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两个彪形大汉匆匆跑了进来,见到沈寒竹坐在蓉妈旁边,收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蓉妈道:“既然你们拦不住人家,又追不上人家,还来干什么呢?”
“是是是!”两个人居然唯唯诺诺地走了,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沈寒竹看着那两人匆匆离去,转过头来道:“我想你一定就是蓉妈!”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唐门能有如此威望的女人,除了蓉妈,我找不出第二个!”沈寒竹一本正经地道。
“猜得可真准!”蓉妈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看上去慈祥和蔼。
沈寒竹道:“其实也不完全是猜的!”
这句话他倒真不是因为谦虚。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唐门有两样东西最拿手:使毒和暗器!
同样,江湖中也人人知道,唐门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有一个人很出名,那就是蓉妈!
也许有人不知道唐门的掌门叫什么名字,但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唐门掌门的老婆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就是蓉妈,四川唐门掌门唐仁飞的老婆!
蓉妈其实姓李,叫李梦芸。人家之所以叫她蓉妈,是因为她有个女儿叫唐诗蓉。蓉蓉的母亲也就成了蓉妈。
她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方圆十里,哪家有困难,哪家需要什么,她都会去帮忙。这跟唐门其他人神神秘秘地来说,真是一个相当不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人总会做些不一样的事,她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话特别多,只要你会跟她侃大山,她一定可以跟你侃上三天三夜,不吃饭不睡觉甚至不上茅房。
沈寒竹自然听到过这些传说,所以也很自然地猜出了她的身份。
“你不问问我是谁?”沈寒竹道。
蓉妈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褪去过:“你是谁并不是很重要,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来唐门是干什么来的?”
“我来找一个人。”沈寒竹开门见山地道。
“你想找谁?”
“唐诗义!”
“你找他什么事?”
沈寒竹咬着牙说了一句话:“他抢了人家的孩子!”
蓉妈把手上的绣花鞋放了下来,道:“他是我侄子,也是唐仁飞弟弟唐鹏飞的儿子。我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抢人家的孩子!”
沈寒竹冷冷地道:“但是他抢了!”
蓉妈看着沈寒竹的脸,仿佛要看透他的心一样:“是你亲眼所见吗?”
“不是!”沈寒竹摇了摇头。
“那是谁告诉你的?”蓉妈问道。
“杨武。”沈寒竹如实回答。
蓉妈又笑了:“杨武的话你也信?”
“但我相信他哥哥!”沈寒竹一脸坚定地道。
蓉妈很奇怪地看着沈寒竹道:“他哥哥?杨武有哥哥么?”
“有,他叫杨文!”沈寒竹回答得很快。
蓉妈突然笑出声来:“太好笑了,杨武从来就是个孤儿,整天无所事事跟一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有哥哥?!”
沈寒竹愣住。
蓉妈道:“看来你是个初出江湖的人,不懂江湖人心险恶,这么轻易一句话,就把你给欺骗了。”
沈寒竹茫然道;“他为什么要骗我进唐门?”
蓉妈道:“因为他想杀你,却又杀不了你。所以把你骗进唐门,想让我们唐门的人杀你。如果你现在碰到的不是我,而是直接找我侄儿诗义去算账,也许现在你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沈寒竹不解地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蓉妈道:“你一定惹了他。”
“我没惹他,是他先惹了我。他要看我的剑,我不让他看。”沈寒竹回忆青石街上的事。
“这不是一样吗?知道街道小混混最在意的是什么?”蓉妈问道。
“不知道!”
沈寒竹确实不知道。
“他们最在意的就是面子!你做了让人家失面子的事,人家就要致你于死地。”蓉妈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
沈寒竹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很幼稚。
蓉妈突然咳了两声。
她拿手帕擦了一下嘴巴。
“唉,人上了年纪真的没办法,坐着也会感觉到累。”蓉妈一边自言自语一道,一边想起身。
她开始去扶椅子的把手,想站起身来。
她的手看上去有些抖。
“我今年五十七,看上去更像七十五。”蓉妈自嘲道。
蓉妈的手终于扶到了椅子把手上。
沈寒竹其实一直在看着蓉妈,他本想着去帮她一下的,但最终还是没去帮,直到看着她把手扶到椅子扶手上。
就在蓉妈的手扶到椅子扶手上的时候,沈寒竹踩脚的地方竟然突然开裂,他的身子掉了进去。
扶手是个机关按钮。
沈寒竹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迟了。
人总是在放松的时候才会放弃jǐng惕。
放弃jǐng惕意味着危险随时都会降临。
蓉妈的笑声从上面传来:“你做了让人家失面子的事,人家就要致你于死地!”
开裂的地板已经合上,里面漆黑一团。
沈寒竹想起了蓉妈的话:“你是个初出江湖的人,不懂江湖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