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宇神情木然地走在镇口的石道上。
和半月前一样,他眼神空洞没有神采,一身衣衫泥迹斑斑,看起来灰头丧脸的,显得颇为狼狈。
在他身后,纪玉一身彩衣,身姿丰盈,明眸流露出强烈的疑惑之意,不急不缓地跟着。
半月前,在卓宇离开黑暗山以后,纪家家主以为他在山腹,一直急着想见他,就安排人rì夜不休的守在黑暗山的矿洞口等候。
夜里纪奉看守,白天则是纪玉坐镇,两人轮班守着,一等他现身就立即禀报纪家家主。
也是因为如此,对黑暗山内部充满好奇的**洋,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深入探查。
而纪奉、纪玉两人,也被纪肖锋要求只准在黑暗山矿口等待,严禁他们深入山腹,所以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药山里面有奇阵庇护。
今天傍晚,纪玉和往常一样守在矿口,无聊到都要打瞌睡的时候,猛然看到卓宇从极寒山脉的方向回来。
纪玉当时就惊的差点尖叫起来。
她一路尾随着卓宇,一双狐疑的眼睛,停留在卓宇身上晃悠着,也没有瞧出什么门道来,这让她心底疑惑更甚了。
“这傻子竟然不在矿洞,而是在寒冰山脉呆了半月,他去干吗?孤身一人闯入极寒山脉,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他的背后怎么多了两把兵器,或者是咒器?看起来好像很威风诶!那两把咒器哪里来的?”
纪玉越想越不解,妩媚的脸上布满了诧异,首次对卓宇生出了好奇心。
卓宇自然也知道身后的纪玉始终打量着他,他心中不起一丝波澜,早在快要达到黑暗山前,他就将两个袋子妥善藏好,留着咒器在外,免得身上东西太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一身轻松,他也不怕纪家人能通过他身上的物品盘问出什么。
对纪家人,他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意,他爷孙俩和纪家的关系,在他看,只是一场纯粹的交易罢了。
爷爷为纪家修复咒器,换取黑暗山内部的使用权,帮助他修炼暗雷惊神决——仅此而已。
和以往的正常表现一样,他从镇口进来,无视旁人的目光和非议,径直往自己的石屋走去。
一个个“傻子回来”的怪叫声,直接被他过滤掉,因为习惯了,所以完全影响不了他。
不多时,他就回到那三间石屋,石屋显然被清扫过,干干净净,卓宇也不在意,关上房门就开始休息。
他的回镇,让很多有心人都疑惑莫名,譬如纪肖锋兄弟和徐家人……
也有人漠不关心,譬如纪诗梦,她依然在演武场内吆喝着,都没多看卓宇那怕一眼……
“家主。”纪玉弃下卓宇,衣玦飘荡着,快步来到纪肖锋身旁,妩媚的小脸布满疑惑,低声娇呼:“他,他不是从矿洞出来的,而是……而是从寒冰山脉的方向过来的!整整半月时间,他根本没有在矿山里面!”
此言一出,纪家三人都是神情惊异,对卓宇这半月的行踪好奇不已。
“知道了,此事不要对别人多言。”
纪家家主沉吟了一下,吩咐纪玉别多嘴,示意她下去,然后对纪肖锋打了个眼sè,两兄弟加上纪诗诗都起身,往卓宇石屋的方向走去。
三人很快来到卓宇石屋门前,由纪肖锋叩门,“卓宇,我是你纪叔叔,还请开一下门。”
屋内,卓宇睁开眼,微微皱眉,然后快速调整了一下,以茫然的表情将石门打开,放任纪家三人进来。
这五年,有时候纪肖锋偶尔会过来,那时候卓宇还在,他过来都是找卓棋修复咒器。
爷爷不在以后,最近两年纪肖锋再也没有来过,这次的登门让卓宇疑云丛生,不知道纪家三人的来意。
纪家三人进来后,看到卓宇坐在石凳上,直愣愣地看着石桌上的杯子,似乎那杯子比三人有意思的多……
纪肖锋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卓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会永远这样。我只是想说……黑暗山上的咒灵草、咒灵药,对凌家来说至关重要,而最近两年,那些咒灵草开始大量枯萎,这已经影响到了纪家的基业。”
顿了下,他深深瞧向卓宇的眼睛,并没有看到异常,无奈下,他只能接着往下说:“如果,如果你能听见,如果你有办法,我希望黑暗山上灵草的凋零能停止。纪家……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损失,还请你真正留心一下这件事。”
卓宇一言不发,继续看着杯子。
“还有两件事。”纪肖锋犹豫了一会儿,愈发无奈的说道:“我答应过你爷爷,会照顾你到十七岁,其中一个方式就是让你和我的女儿订婚。按照我和你爷爷的约定,最近就应该举行仪式了,我通知你一声是……你和诗诗之间。我会尽快安排,仪式就在这一段时间。”
卓宇依旧木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纪诗诗却脸sè泛红,神情羞赧。
“不过我要事先说明,这场订婚只是为了保护你,只会维持两年时间。两年后,不论如何我都会解除婚约,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纪肖锋继续补充,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你爷爷对我纪家有恩惠,这几年我们双方合作愉快,希望以后也是这样。嗯,不管你真实状况如何,你的事情我以后都不会多管,大家尽量好好相处就是了。”
“嗯,知道了!”卓宇木然道。
“哦,对了。卓宇,我感觉你好像是气咒师,你的属xìng是什么?”纪肖德皱紧眉头,问道。他太想知道卓宇的属xìng是什么,属xìng越强,等级低也会越级挑战。
“模仿属xìng。”说完这句话以后,卓宇闭上了眼睛,开始修炼来。
“什么属xìng?怎么没有听说过?”纪肖锋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
“算了,你不回答就算了。”纪肖锋叹了口气道。
话罢,纪肖锋起身,示意弟弟女儿和他一起离开。
“爹爹,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你们先走吧。”纪诗诗垂着头,声音轻柔的说道。
纪肖锋有愧与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和他弟弟先一步走出了石屋。
房间内忽然安静下来,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奇怪,卓宇表情木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好似不知道屋内还有一个娇美的妙龄女子存在。
纪诗诗咬着下唇,两腮微红,忽然起身道:“你应该很久没洗澡了,我先帮你放水了。”
话罢,她仪态优雅的起来,将小臂上的袖子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皓腕,神sè有些狼狈的去那间梳洗室为卓宇打水……
等木桶内盛满水,也放好了毛巾等物品以后,她才又重新回来。
她是通过这一连串的动作,来调整自己,就这一会儿,她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那娇柔美丽的脸上,浮现一丝自怜无奈,认命的说道:“我纪家欠卓棋爷爷的人情,我会通过两年时间来偿还,等我们订婚后,我会经常来照顾照顾你,哎,我也只能做些打扫卫生,为你放水洗漱的事情,希望你能谅解……”
讲话间,凌语诗拿着一块沾过水的抹布,也不管秦烈什么反应,就在屋内熟练的忙碌起来。
卓宇眼睛茫然,心里面可清晰的很,通过纪诗诗对屋内的熟悉程度,他很快就知道这半月屋内的清扫工作,应该都是由眼前这个娇柔美丽的女子来完成的。
“哎,你也挺可怜的,卓棋爷爷去世后,你就孤身一人,脑子又不太能用……”
“本来我爹是准备让你和小妹订婚的,她和你年龄也相仿,可小妹是纪家未来的希望,爹爹怕订婚的事情影响她的修炼,和她将来的婚姻大事,所以……就由我替她了。”
“呵,我虽然是姐姐,却没小妹修炼天赋高。我今年已经十七了,二十岁之前,恐怕是没办法突破初魔境了,月星殿选核心成员可挑剔了,二十岁前如果都不能突破初魔境,终生都无法得到他们的首肯。”
“我爹和三叔一辈子都想融入月星殿,可惜命运不济,他们一生都无法实现,只能寄托在小妹身上了。”
“哎,因为药草枯萎,又被徐家人捉到把柄,最近被他们搅的烦不胜烦,那女人,一心想将黑暗山据为己有,这次来势汹汹,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了。”
“……”
或许因为很快就要和卓宇订婚,也可能她觉得卓宇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从心里上就没有太多防备,所以纪诗诗做事的时候,嘴里一直碎碎念,嘀嘀咕咕个不停,倒是让卓宇对纪家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也让他对纪诗诗,有了更多的认识,他对这个女人的观感,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变化……
事情做完,纪诗诗没有继续逗留下去,告诉卓宇水已经放好,记得早点洗澡,就轻手轻脚的从屋内离开。
卓宇听了一会儿,确定她走远了,这才走进梳洗室。
看着水桶旁边的大片水渍,和那叠的并不整齐的毛巾,他摇头哑然失笑。
他看的出来,纪诗诗应该并不常做这种事情,加上刚刚心慌下手忙脚乱,所以才弄成这样。
摸了摸鼻子,卓宇也不为意,脱衣就进入木桶,然后浑身一个灵,差点尖叫起来。
竟然是冷水!
……
第二rì,卓宇眼神茫然,流着一条鼻涕进入凌家饭堂。
心虚的纪诗诗,一看到他鼻涕呼啦的进来,赶紧忍着笑意低下头,不敢多看他一眼。
纪肖锋兄弟和张铃雨很快就因为咒灵草之事开始针锋相对,那浓郁的火药味,让卓宇都觉得双方可能在饭桌上就会开战。
饭后,他继续前往黑暗山矿洞修炼,因为没有处在忘我的状态,修炼的时候他谨慎控制着黑暗天雷之力,免得电流溢出去将咒灵草咒灵药都给弄死。
纪肖锋的一番话,还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他也不想毁掉纪家的基业,惹来无穷麻烦。
他恢复了正常,纪奉、纪玉也就不再守着矿洞,在一个夜里,**洋终于找到机会进入矿洞。
经过一番头晕目眩的探索后,**洋心神惊骇,和纪肖锋一样被洞内的变化震惊到。
就在**洋将洞内情况向他母亲禀报的时候,纪肖锋也在着手安排,他要求纪诗梦和纪肖德暂时离开,让他们去一趟星辰城。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让纪诗梦知道姐姐代替她和卓宇订婚,她一定会暴起发难,阻扰卓宇和纪诗诗的订婚仪式。
纪肖锋让他们去星辰城,支开纪诗梦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让他们和月星殿那边打个招呼。
纪诗梦天赋过人,月星殿那边也很早留意到了,纪肖锋希望月星殿能看在纪诗梦的面子上,继续宽限纪家缴纳药草的时间。
……
最近几天,纪诗诗也当真依言经常来卓宇的石屋。
白天,趁卓宇不在,她将卓宇换下的衣服拿走洗掉,傍晚在卓宇回来后,她会带着晾干的衣服过来,为他放水洗澡,帮他打扫卫生。
那种放错冷水的尴尬事,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当然,她的那些习惯也没变,天天都在碎碎念的自言自语。
卓宇经过初始的别扭后,也渐渐适应了,慢慢习惯有人服侍的生活。
一旦纪诗诗放好水,他也不再等纪诗诗离开了,直接就去梳洗室冲洗。
每次他**着身子在木桶洗澡,隔着一扇门,听着外面纪诗诗那柔声细语的抱怨,他都会微微扬眉,有时候嘴角还会露出怪异的笑容。
“我先走了,你慢慢洗吧。”外面传来了纪诗诗轻柔酥软的声音,就在卓宇以为她就要离开的时候,门前的纪诗诗呼吸有点紊乱,低如蚊蝇的轻呼:“明天,明天就是我爹安排的rì子了……”
等她离开很久以后,卓宇才反应过来,坐在木桶内呆呆看着房梁,半天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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