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出行,天气寒冷不说,沿途的景致也萧索。所以,当离家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小辈们就觉得旅途无味起来,嫌走得太慢,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清南村才好。
然有老弱随行,是不可能快马加鞭的。
幸亏有紫茄在,一路照看老小,早晚请脉,安排饮食用药等,都十分的精心。
既然急不得,众人便耐下性子,各自找活动消磨行程时光:小葱红椒把苞谷接到自己车上,逗小娃儿玩笑;香荽则跟青蒜、绿菠玩纸牌;玉米和花生也下棋混日子,常为一颗棋子争得面红耳赤。
长辈们则凑一处扯闲话,反正他们活的年头长,有扯不完的老古话,最后小辈们也兴致勃勃地过来听。
因车马行人众多,不方便住驿馆,板栗对当地官府的迎送也一概推拒,只说随人众多,不便搅扰等语。幸得张槐早已安排王忠带人先行一步,往前路将食宿之处安置妥当,所以众人觉得甚为省心。
当晚,众人在离京四十里的周田县城投了客栈,次日继续上路。
三日后,小葱跟众人分别,转往西南岷州丰县;众人则拐往东南。
分别时,板栗和妹妹在车内嘀咕了好久。
此后,众人一心一意赶路。
在途不止一日,诸般事项不消多记。至十月二十。
绿菠并未怎样,反而美滋滋的。
红椒又道:“这船在水中央,隔得远看不太清楚。上次……我们走旱路去北边的时候,沿路两旁许多小麦田,那一片片绿瞧了才养眼。”
提起上次,她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因为,她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好容易出了下塘集,却是被流放到黑莽原。这当然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残留的记忆也不美好,那一个多月,走得她脚底板都起泡烂化了。她都忘记是怎么挺过来的。更怀疑她咋就活下来了。
深吸一口气,把那黑色的记忆驱赶出脑海,重新跟姊妹们说笑。
香荽更加灵透,二姐姐那一瞬间的迟疑,立马让她想起那段岁月,和那一路的遭遇。笑容黯了黯,很快就恢复了,如同灯光的明灭起伏。
“等到了家,咱们用青蒜炒腊肉吃,可香了!”她笑眯眯地用手捏了捏四妹妹腮颊,“春冬多吃青蒜,不容易染风寒。这是秦伯伯说的。”
青蒜一边笑着躲开,一边道:“我喜欢吃红烧鱼,放香荽的那种。还有鸭血粉丝汤,放了香荽也香!”
绿菠马上接道:“要加辣椒!”
姊妹们就互相打趣笑闹。
香荽见苞谷坐在小凳子上,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们,遂俯下身子,对着他念道:“葫芦闷,板栗光,嫩嫩的黄瓜脆,细细的小葱香——啊!……”
红椒立即来了兴致。一边拍手一边接道:“辣椒红,紫茄亮。黄豆炖猪蹄,青莲银耳汤——啊!山芋粉丝滑,搁点香荽味更长——啊!青山上生青木,长河边种槐杨;八月底,菊花黄……”
青蒜和绿波早会背这个,因此也拍手跟着念了起来。声音抑扬顿挫,夹着娇嫩和清脆的笑声,甚是好听。
惹得苞谷高兴地笑,跟着念了两句,却跟不上。
板栗斜依在舱壁上。看着妹妹们嬉闹,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淡笑。
见苞谷跟不上,断断续续的,念一句,丢一句,遂上前抱起弟弟,笑道:“咱苞谷也平常的很,并不能过耳不忘嘛!往后不许夸他聪明。香荽,你们一句一句地教他,不要念这么快,多了他咋记得住呢!”
于是,姊妹们就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教苞谷念。
不过念了三遍,苞谷就全记得了,兴致勃勃地用他那特殊的奶腔说唱起来。
红椒对大哥嗤笑道:“咋样?大哥是不是觉得苞谷比你小时候聪明,所以不服气,才说他平常?咱苞谷那是平常的娃能比得了的?”
板栗摇头笑道:“我是不想你们太夸他,传出去也不好。小娃儿,还是莫要娇惯宠爱,像黄豆那样胡打海摔的才好。”
嘴里这么说着,却忍不住在小娃儿粉嫩的腮帮子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喜爱的不得了。
苞谷感觉到他的亲近,也喜欢的很,凑近了正准备回亲他一下,忽又把脑袋往后移了一截,端详着他脸道:“没洗脸!”于是把脸转开,还闭紧了小嘴巴。
板栗愕然愣住,红椒等人大笑起来。
香荽见哥哥尴尬,笑着解释道:“是娘教他的。不许他随便跟人亲,说脸上没穿衣裳,常落灰,最脏了;还有手,也是常摸摸这、摸摸那的,也不干净,所以不准吃手指头。”
板栗郁闷极了,认真地盯着小娃儿的眼睛问道:“苞谷,咱能不能不听话,做个调皮的娃,行不?”
这话一出,几人更是笑不可仰。
绿菠喘着气儿叫道:“大哥,你……你怎么能教弟弟……不听话呢?”
板栗看着又犯迷糊的苞谷,决定还是不要多嘴了,免得再出现“怪味豆”事件。
好容易笑完了,绿菠问板栗道:“大哥哥,这歌儿是谁编的,怎么没把我们编进去呢?”她扫了青蒜一眼。
红椒说是娘编的,又笑着解释了缘故,“谁知白忙活一场,玉米啥也不记得了,全忘光光。”
香荽轻笑道:“你想把自己名儿编进去?咱们自己来编就是了,也不是很难。”
几个人遂坐下来诌顺口溜。
郑氏和刘氏在隔壁听见这边笑,走过来问:“什么事笑成这样?”
绿菠赶忙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大伯母。
郑氏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又问绿菠和青蒜:“你俩好了,心里不难受了?”
绿菠诧异道:“咦!真的好了呢!”
香荽道:“说说笑笑的,就觉不得晕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