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皇上这样操心,我郑家再不答应,就太不知好歹了。可是皇上,老汉能不能多嘴问一句:那个秦霖,他真要来京城做官,不回北边了?他敢来吗,不怕皇上抓了他一刀砍了?”
青木慌忙阻止道:“爹,这是朝廷大事……”
英武帝就呵呵笑了,摆手道:“无妨!老爱卿,秦霖敢不敢来,由朕跟他商议,这还没定呢。若他不敢来,郑家自然就不用嫁女了;他若来京城,也就住几年,与郑姑娘侍奉二老,承欢膝下,将来还是要返回安国的。你们不能一辈子将他留在身边吧?便是郑家自己的儿子——白虎公也要在边疆驻守呢,没道理女婿不准离开。”
郑青木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是等老两口去了之后,秦霖就要带紫茄离开。这已经是最大让步了。
罢了,秦霖真要来京城,想必朝廷不再将他当反叛对待,紫茄嫁他,就不是大问题了。眼前皇帝逼的紧,不如答应吧,也算遂了女儿心意。
想毕,他便拉了父母和妻子,上前跪倒,奏道:“郑家但凭皇上做主。”
英武帝高兴地从座上走下来,亲自搀扶。
他笑着安慰道:“爱卿放心,朕绝没有用郑姑娘换取秦霖性命的用意。朕是为我大靖、为天下苍生考虑。郑家乃积善之家,可做再多善事,也抵不上让两国休战,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使军士免于沙场流血,这可是大功德!”
郑长河张大嘴巴惊问道:“真的?”
英武帝点头道:“当然是真的。等玄武王和白虎公回来,你们问问,这一战死了多少人!若秦霖真心归顺我大靖,这一切都可免除,将是无上功德。朕真心希望郑家留住这个女婿。”
就这样。英武帝说服郑家二老,定下嫁女的条件。
等回到白虎公府,郑氏等人知道后,也无可奈何了。
不过,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果然秦霖能与大靖达成和议,来京城住几年。又是一番局面,这桩婚姻他比当安国皇帝时的阻碍便小多了。
紫茄听后,又喜又忧。喜的是没可能的事居然有了转机;忧的是不知秦霖敢不敢来大靖神都,又怕这一切都是英武帝的计谋,目的为了抓住秦霖,因此心里七上八下的。
香荽在她房里陪着她,她忍不住就问她。
香荽便道:“不会的。两国之君签订盟约,岂能儿戏!再说,皇上要杀秦霖。也无需采用这手段,白让郑家赔一女儿,不如让大哥和葫芦哥哥在战场上拼杀,省得寒了郑家的心。”
紫茄听了半信半疑,还只管问。
香荽见她如此担心牵挂秦霖,不禁摇头叹气道:“没想到姐姐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若二人成功结亲,可算是美人计的典范了。
只是,到底谁谋算了谁呢?
紫茄就脸红了。低声道:“是我没用……”
香荽拦住她话头道:“别说这话。多少聪明人用尽心机谋算,也未必能有你这番结果。可见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中自有安排。若真能令两国修好,姐姐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她说着,目光就悠远深长起来。
因为紫茄的这场婚姻,她的未来变得不可测起来,她将要如何面对呢?
张杨受哥嫂请托,为香荽参选的事进宫求见英武帝。
才开了个头。便被皇帝打断道:“此事还早呢,要到明年二月才开始。张爱卿,朕离京后,朝中诸事繁杂,还望爱卿多向太子进谏忠言。免至差错。”
说话间,又有大臣进来,张杨只好作罢。
当晚,他将此事告知哥嫂,郑氏听后道:“先等等看吧。我就不信,皇上会为了这事同时得罪张家和王家,这边才要郑家用女儿拴住安国皇帝呢。他又不昏庸,怎会干这糊涂事!”
张槐道:“还是要小心些。帝王心深如海,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猜得透的。“
张杨点头道:“张家必定会有一个女儿进宫,这是确定无疑的了。先准备起来,请有经验的老嬷嬷来教导她们姊妹规矩礼法要紧。”
郑氏听了叹息。
要说英武帝可是这天下第一等的男人,又不老迈昏庸,但是,每每想起家中几个鲜活可爱的姑娘从此就关在那深宫之中,她就很不舒服。
可惜,她再有能耐,也无法避免此事。
永平二十三年十月中旬,英武帝在一万龙禁卫护送下,再次马踏北疆,于十一月初赶到巴颜喀勒山的玄武关。
此时,板栗和葫芦才接到圣旨没几天,而他们早在十月下旬就从巴图山撤军,返回大靖境内,驻守玄武关。
因为,北国已经是遍地银装素裹,不利于大军作战。
皇帝亲赴北疆,这让玄武关的靖军士气蒸腾,漫天飞雪中,几十万大军在玄武关南面旷野山呼万岁,那声势真是地动山摇,震得远处雪山崩塌,群峰呼应。
英武帝向众将士连敬了三碗酒,然后命人分发物资,犒赏三军,然后才入关,暂下榻在玄武王府。
王府内院,英武帝单独召见了板栗和葫芦。
听了皇帝的打算,葫芦涨红了脸,猛然起身跪倒在英武帝面前,叩首道:“臣,万难从命!”
板栗也怔住,没想到秦霖会来这一手。
一时间他有些精神恍惚,觉得不可能。
作为一个身处权势顶峰的男人,他太清楚秦霖放弃的是什么,因而强烈怀疑他的企图。
“皇上真相信秦霖?与其做这没把握的事,不如脚踏实地,步步进逼,假以时日,灭安国是迟早的事……”
不等板栗说完,英武帝便沉声喝道:“玄武王。朕还记得当年火烧大雁山后,你入京前说的话,和悲痛的心情。你自己难道忘了吗?因何热衷于征战杀人起来?”
板栗应声而起,束手答道:“臣不敢忘!‘国虽大,好战必亡’,但还有‘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仗也不是臣想打的。秦霖本就是大靖反叛,此次潜入大靖掳人,都欺上门了,难道听之任之?则我大靖威严何在?”
“当然不能听之任之。否则朕也不会一登基就兵锋北指了。”英武帝肃然道,“然你二人与秦霖交战近两月,可有想法?”
说着,命葫芦起来说话。
葫芦起身回道:“臣兄弟不敢欺瞒皇上,秦霖确是劲敌,短期内难以击败。灭安国怕要数年。但我军依然胜多败少。数日前,臣表妹玄武将军率领一干女子在西边连败安军,俘虏数名将领……”
英武帝听了,忙问详细情形。
听后忍不住大笑道:“玄武将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笑毕才道:“你们并未妄自尊大和轻敌。但依朕看来,说得还不够。朕以为,打败秦霖容易,灭安国难!以秦霖的武功和谋略,被打狠了。随时可能放弃南方,遁入北方林海雪原。一个乌兰克通就阻住我大军。再往北,那是他起家的地方,不更难攻?等过几年,他再卷土重来。如此反复,北疆永无宁日!”
板栗和葫芦哑然,其实他们也都想过这个结局。
好一会。板栗才郑重道:“皇上,即便要与安国休战和谈,也不能将臣妹许给他。臣宁愿战死疆场,也不愿出卖妹子!”
葫芦也坚决附和。
英武帝眼神锐利地盯着二人道:“这不是和亲!张乾,难道你不知郑姑娘心意?郑姑娘回来那天。她在两军阵前的举动,朕可是都听你那小兄弟说过了。”
板栗点头道:“正因为如此,臣才绝不允许她嫁给秦霖!臣妹单纯善良,不识人心险恶,怎比得上秦霖心机深沉。她已经受伤一次,臣绝不再让她受第二次!”
葫芦也道“秦霖绝不会真心对臣妹的!”
看着两人决然的神态,英武帝忍不住摇头失笑。
一直以来,他发现张家也好,郑家也好,兄弟姊妹之间的感情极深;并且,他们对于婚姻的选择也与常人不同,比如这次选妃,张家根本不想送女儿参选,偏又没法子推脱。
这对出身皇家的他来说,感觉很陌生和奇妙。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像永平帝那样猜忌他们。因为,他看得很清楚,他们绝不会为了名利富贵而置家人于危险中的。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淡然道:“朕又没说就将令妹送出去了。朕又不昏昧,岂肯轻易就相信秦霖,所以亲自来北疆,和他面谈,必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定盟约。至于令妹么,朕是这么打算的……”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板栗葫芦更不相信了,秦霖怎敢回大靖神都呢?
英武帝却道:“这可说不定。你们不是很关心令妹吗,难道就不能为她谋求一试?倘若秦霖是真心对郑姑娘,你们这样阻挠,岂不害了她一生!”
板栗眼前浮现紫茄痛哭的情形,不禁无言以对。
葫芦也听板栗说了当日情形,心里也难受万分,也低头无话可回。
英武帝趁机道:“嫁不嫁,且看和谈结果。这桩姻缘若成了,从私来论,秦霖是郑家女婿;以公论,他是大靖青龙王,为朕镇守北疆。从此两国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那才两全其美!”
遂细细将所有筹划和盘托出,与二人商议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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