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走了后,藏在雅间窗台外的十二才翻身跳下二楼,进了院子里的一处屋子。
他本意是探听消息,没想竟免费看了一出好戏,真是赚了。
不过想着宁秋霜竟然拿小姐做挡箭牌,他就忍不住冷哼,这个女人果真不是什么善类。
十二想着如何将今日之事告知顾安年,回到茶楼中继续干活不提。
顾安年吩咐过,如若不是极为重要紧急之事,便不必急着禀报她。宁秋霜这事也不急在一时,是以十二并未立即给顾安年递消息,而是等到正月初八,顾安年出府来楼里喝茶时,才将那日所见详细告知。
经由此事,顾安年对宁秋霜的认知又深了一层,又对十二道:“你告知吴婷儿,叫她不必事事都劝着宁秋霜,只大事的时候假意谨慎地劝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阴谋小伎俩,叫她多鼓动宁秋霜做,以免惹了怀疑,或失了宁秋霜的信任。”
“是,属下明白。”十二恭敬颔首,犹豫了会,终是没有将吴婷儿两次三番向他打听“公子”的事说出来。
刚出了年,顾安年也不便在外多逗留,只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回到府上依旧是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许是因着春节那日逸亲王的态度,太夫人对顾安年上了些心,这几日也常嘘寒问暖起来了,不时提醒敲打几句,只是仍旧算不上热情。
“年姐儿,如今你已是订了亲的人了,出了春便要准备着出嫁了,往后还是少往府外跑为好,若是传出个什么事来,别说对府上名声不好。就是逸亲王那边也不好交代。”
太夫人斜倚在贵妃榻上,盖着大红鹊登枝锦绒盖被,上面罩着雪白的狐皮毯子,语气淡漠中带着几分警告。
“安年谨遵祖母教诲。”顾安年垂首应道,神色始终淡淡的。
“嗯,回房去吧。”太夫人满意地颔首,摆手让她离开。顾安年福了福身,告辞离开。
路上,黄桃抱怨道:“今日不过出去了片刻,便被训了。太夫人忒严厉了。”
黄杏忙瞪了她一眼,又四周看了看,见没引起旁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有什么话回去了再说。你也不怕惹了祸!”黄桃不甘不愿地扁扁嘴,闭嘴不再说话。
青莲打量了眼顾安年的神色。见她脸上无喜无怒。实在看不出个究竟来,心中有些诧异。
回到暖香苑西厢房,顾安年吩咐了黄兴黄桃去准备午膳,留了青莲说话。
“照今日十二所说,日后顾怀卿与洛靖远应会对宁秋霜戒备起来,且还会对我更为警惕。对此你可有何想法?”
虽是问句,青莲却知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小姐何不将此事告知夫人,请夫人拿个主意?”青莲不答反问。对于顾安年一直隐瞒顾怀卿等人对她有敌意一事,青莲甚是不解。
“说得轻松。”顾安年冷哼一声。“若让母亲知晓顾怀卿等人已对我起了疑心处处防备,母亲定会以为是我做事不妥落了马脚,才会招了猜疑,我可不想在母亲那里落了不是。”
“奴婢明白了。”青莲垂首点头,低垂的眸子闪过隐晦不明的光。
她之前一直在猜测七小姐背着夫人做了这么多事,究竟是意欲为何,如今看来,七小姐是既想靠着夫人在这府中谋得地位,又不想处处被夫人控制,是以便在暗地发展自己的势力,着实野心不小。
然七小姐与夫人之间有嫌隙,是对他们有利的事。她自然乐见其成。
“行了,你也下去吧。”摆摆手,顾安年状似疲惫地在炕边坐下。
“奴婢告退。”青莲恭敬福身,后退两步,而后才转身离开。
顾安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涌上一阵浓浓的倦怠。前有虎后有狼,伴在左右的又是个别有心思的,进退不得不说,连转个弯都办不到,时间一长,她还真有些吃不消。
听了十二所说的消息,顾安年难免心中有些低落。宁秋霜比她所想的还要有心计,竟是把她也拖下去了,想着心中自然有些寒意。
是她派了人监视宁秋霜在先,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探听消息,并未做对不住宁秋霜的事,可宁秋霜却在口口声声说完与她姐妹情深后,立即将她当做了挡箭牌。如今就这般,可想而知,日后指不定要往她身上泼什么脏水。
她不介意外人如何看她,可她介意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头上。
好在对宁秋霜并未放太多的感情,是以只是稍低落过一阵后,顾安年便收拾好了心境,恢复以往的心态。
用过午膳,黄桃又满脸膈应地进来报孟姨太太来了,顾安年正看着书,听到后微一皱眉,冷然道:“不见。”随后专注看书不再理会旁的事。
这是这几日来的第五次了,自初二开始,孟婉便几乎日日过来求见,她都是直接打发了,今日早间未见她来,还以为她是放弃了,却不想这会又来了。
青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对黄桃使了个眼色,让黄桃将人打发走。黄桃哀叹一声,她实在不想去和孟婉打交道啊,那人太拗了。不过还是老实地出去回信。
“姨太太,小姐说了,不想见您,您就别再往这跑了,这大风大雪的,伤了身子可不好。”这几年里,黄桃多少学了些黄杏的圆滑世故,说起话来也不若起初那般直接,这不正拐着弯儿“好言好语”劝孟婉呢。
孟婉紧抿嘴角,神色中带着哀戚,恳求道:“劳烦黄桃妹妹再进去通报一声,若是小姐还不愿见婢妾,婢妾便在这等到小姐愿意见婢妾为止。”
黄桃刚要说担不起这声妹妹,可见她如此哀求,终是有些心软,便缓了缓语气道:“奴婢再进去通报一声,姨太太暂且等着吧。”说罢踩着积雪,小心翼翼上了台阶,掀起门帘进了门去。
孟婉领着丫鬟站在台阶下,双脚冻僵了也不愿挪动一步。
黄桃进去将孟婉的话转告了顾安年,末了忍不住求情:“小姐,您还是见姨太太一面吧,不然姨太太老往这边跑也不是办法……”
“她爱站便让她站着,兴许站个一两个时辰,我指不定真就让她进来了。”顾安年截断黄桃的话,不耐道。手上翻过一页书。
黄桃只得又跑出去将顾安年的话传达个孟婉,没想孟婉竟真的就这样站着了。黄桃低低叹了口气,心中不由起了同情之心,心道你这是何苦。转身进了屋子不再出来。
孟婉这一站便就是三刻种,雪水早已浸湿了鞋袜,双脚冻僵麻木,犹如千万虫蚁在啃噬一般又酸又涨,她却仍是一动不动站着。
她身后的小丫鬟偷偷跺了下脚,哈气搓着冻僵的手,见她脸色已苍白如纸,不由低声劝道:“太太,回去吧,七小姐今儿定是不会见您的。”心里暗暗埋怨顾安年铁石心肠,害得她跟着一起受罪。
“你若不想在这待着便自己先回去。”孟婉冷冷瞥那丫鬟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站着。
黄杏出来吩咐下面的丫鬟换茶,见孟婉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院中,皱了皱眉回到屋中,犹豫再三后对顾安年道:“小姐,姨太太还在那站着呢。”又悄悄和青莲交换了个眼神。
青莲便开口道:“小姐,若是姨太太因此病倒了,指不定要传出什么对您不利的流言呢,小姐不妨先听听她有何事要说,免得落人口实。”
“哼!”顾安年愤然将手中书卷摔到一边,道:“让她进来。”青莲忙对黄桃使了个眼色,黄桃会意地出去了。
很快,孟婉便被迎了进来,顾安年见她面色苍白,脚下僵硬虚浮,抿了抿嘴角,吩咐黄杏:“给姨太太看座,取个手炉来。”
黄杏脆生生应了,端了墩子到炕边,又取了手炉交给孟婉。
“婢妾谢过小姐,给小姐问安。”孟婉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福了福身后,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
“说罢,你究竟有何事,竟如此执着。话先说在前头,若是想攀交情,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若是想讨好恭维,我劝你还是去锦荣苑的好。”顾安年斜靠在炕上,掀了掀眼皮。
孟婉脸色更加苍白,好一会才挤出抹笑,道:“小姐聪慧,原来早已猜到婢妾的目的。”
勾了勾嘴角,顾安年冷笑道:“你莫要说你是因着卿哥哥要娶妻了,怕往后不得大少夫人待见,所以才来找我寻求庇佑的吧?”
孟婉眼中闪过慌乱,垂头捏紧手中锦帕,低声道:“小姐明察秋毫……”
“不是我明察秋毫,是你这苦肉计太拙劣了。”顾安年摆手打断她,懒洋洋坐起身来,哼笑道:“让我来猜猜,这是你自己的打算呢,还是顾怀卿叫你来的呢?”
顿了顿自己回答道:“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想来应是你自己的主意,我暂且褒奖一下你的自作聪明。不过还是先奉劝一句,要寻庇佑,你还是去锦荣苑的好。”说罢摆摆手,示意孟婉离开。
“小姐!”孟婉蓦地跪倒在地,泣声道:“念在婢妾曾侍奉过小姐,还望小姐开恩!从今往后,这府上真能庇佑婢妾的,唯有夫人一人呐!”
顾安年挑挑眉,心念一转,心中顿如明镜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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