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邪王已经快七十岁了,人生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段即将消失的云烟。
满脸的皱纹,充血的双眼,枯瘦的脸庞,使得他的面相显得极为恐怖。
在暗无天rì的峡谷里,原本自信满满的火云邪王,因为想不通为何自己会败给了一个少年,而变得心绪不宁,渐渐地怒火也从内心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火云邪王击向唐浪的双拳,原本贯注了至强的气劲,没有想到却全部反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来,将他硬生生地打入了石壁几米深。
伸出去打别人的拳头,最终却打向了自己,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郁闷的事情吗?
火云邪王心中的气恼可想而知。
强压住自己心中的万丈怒火,火云邪王从几米深的石壁之中,走了出来,然后凌空一跃,已然极速地落在了唐浪的面前。
唐浪看到懊恼不已的火云邪王,不由地微微一笑,说:“火云邪王果然不愧是当年的终极杀人王火云邪神的高徒!蛤蟆功的功力胜出了当年的火云邪神,不知多少。以至猛的气劲,自己将自己打入几米深的石壁之中,这种高深的功夫当真是骇人听闻!”
他这是在嘲笑火云邪王自己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面对唐浪yīn阳怪气的冷嘲热讽,火云邪王变得更加气愤。
但是,他又想保持自己寂寞高手的气势,只好暗自忍住。
火云邪王只是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我已经七十岁了,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罢了。少年血气方刚,如rì中天,前程远大,将来的修为自然不可限量。——不错,我的师父当年传给我的蛤蟆功,我已经将之修炼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唐浪说:“你这种自己打自己的境界,的确是挺‘全新’的。”
“哼哼,少年,你不用故弄玄虚了。”火云邪王冷眼看着唐浪,说,“你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不妨告诉我老人家?”
“在你火云邪王的面前,在下的功夫怎么敢称个‘邪’字。”唐浪说。
火云邪王见唐浪不肯露底,心中顿感无奈,“你要是老是这么站着不动,我们还比试个什么?”
唐浪当即反问:“我站在这儿让你白打,你还不乐意了?”
火云邪王见唐浪的语气里,似乎有一点耍无赖的意思了,心知自己遇上了硬茬子了,嘴上便只好没话找话地说:“我隐居在这凤凰山的般若寺中修行,原本就是想找一位绝世高手好好地比试比试。要么,我杀死他;要么,他杀死我。怎样都好。总之,不要这般寂寞枯燥地活着。”
唐浪抿了抿嘴唇,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好像已经开始慢慢地理解你的痛苦了……你想被人杀死……”
“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时候,我便开始觉得再活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了。而几十年来的修炼仿佛就是为了天下无敌……当你天下无敌的时候,也就是人生最为乏味的时候。”火云邪王若有所思地说。
“你的功夫已经练到了极致了吗?你真的已经天下无敌了吗?”唐浪说,“其实……说实在的,你的功夫还需要好好地修炼啊,老人家!”
“呃……”
自以为天下无敌的火云邪王,突然之间,便被唐浪的一句话给噎住了。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火云邪王发了半天的感慨,又是“寂寞难耐”,又是“天下无敌”,又是“人生乏味”,寻死觅活的,此时一下子被唐浪捅了个底儿掉,西洋镜被彻底拆穿,他不禁老脸通红,羞愧难当。
只一招,他便败在了唐浪的手下!
对于一向自命火云宗宗主的火云邪王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更让他难堪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败在了少年唐浪的什么奇功之下,这让他的蛤蟆功大宗师的颜面何存?
不过,火云邪王刚才的蛤蟆气劲在《古惑仔》的电影世界里,的确已经算是超凡入圣了。
但是,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一个姓唐名浪的家伙,会降临到他所在的世界,还把他打了个灰头土脸。
看着错愕不已的火云邪王,唐浪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看你一大把年纪了,修炼蛤蟆功也的确比火云邪神有所长进,那我就告诉你我用来击败你的功法吧。”
火云邪王听了,不由地双眼一睁,问:“你快说是什么高深的功夫?”
他原本自信自己修炼的蛤蟆功的境界,是完全可以击败练有“天蚕功”和“如来神掌”的少年阿星的。
只是,当年少年阿星在用如来神掌击败了火云邪神之后,便从此隐遁江湖,不再露面了。
许多年后,火云邪王四处寻找少年阿星的传人,希望能够与其一较高低,一雪当年火云邪神的耻辱。
但是,他走遍了全世界,也没有找到会“天蚕功”和“如来神掌”的人。
火云邪王很是失望,只好回到了香冈大屿山岛的凤凰山般若寺,继续潜心修炼蛤蟆功。
没有想到,在七十多岁的高龄上,他还是败在了一个神秘少年的手下。
这个少年是谁?
难道这人就是当年的阿星的传人吗?
火云邪王的心里,竟然开始这样猜测起来。
“不过,在我告诉你我的奇门功夫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你跟香冈的黑社会组织东星社的话事人大G,是什么关系?”唐浪问。
火云邪王只得回答唐浪,他说:“我栖隐在凤凰山般若寺,自认火云宗宗主,但是,我并不过问江湖之事。大G前来拜山,要拜我为师,我见他甚是虔诚,不好拂了他,便收他为徒。我原本想要传一些蛤蟆功给他,谁知他根本都不想学,我也只得作罢。从此之后,我们仍然师徒相称。”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唐浪继续问:“照你这么说来,这东星社的话事人大G,还是火云宗的门徒了?”
火云邪王点了点头,说:“是。不过,我火云宗的门徒虽然很多,但是,他们大多都是慕名而来,挂名而去。名义上,他们都是我火云宗的门徒,可是,没有几个肯愿意吃苦,跟我修炼蛤蟆功的。能够长年跟随我习练蛤蟆功的,也只有王灵一人而已。”
听了这一番话,唐浪已经彻底明白了火云邪王与大G之间的关系了。
“你不知道大G是穷凶极恶的香冈黑社会组织东星社的话事人吗?”唐浪问。
火云邪王说:“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他的营生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我也一向不喜过问凡尘俗事。”
唐浪问:“你派王灵下山相助东星社,这难道不是在插手江湖事务吗?”
“那自然是因为你的出现。大G向我说起,洪兴社请来了一位功夫高强的世外高人。这自然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派王灵下山,只是向试探一下你的深浅。”火云邪王说。
唐浪继续问:“那您老人家试出我的深浅来了吗?”
火云邪王不答。
唐浪自然知道这火云邪王对自己功夫深浅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差错,方才导致了他的一击而溃。
其实,唐浪在来凤凰山般若寺之前,对能不能击败火云邪王,心里也没有底。但是,他还是想来试一试火云邪王的功夫。
他已然从一气禅总诀篇中领悟出了加强金钟罩的防护盾能力的“禅骨功”,心里便有了底气,不怕火云邪王重伤了自己。
他也没有想到在火云邪王的霹雳一击就要降临到他的身上的时候,他竟然在百忙之中突然领悟了在他看来至为高深的“不动心印”。
虽然他的不动心印,刚刚结成,只是四瓣莲花,但已经够让火云邪王好好地喝一壶的了。
看着火云邪王,唐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他。
这火云邪王也算是一个在武道之上不停奋进的修者,虽然他的xìng格乖僻yīn忍,行事不拘俗礼。
在享乐奢糜之风浸yín的当下,火云邪王独处深山,一心修炼蛤蟆功,自有其痴绝之处,令人叹惜。
“我的这套功法,”唐浪静静地对火云邪王说,“名字叫做‘不动心印’。”
“不动心印?”
火云邪王闻言愕然。
这不动心印功法,是唐浪从一气禅总诀篇的那几千文字之中领悟出来的心法。得之太迅,唐浪自己都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想:这自然是长久以来研习一气禅功法篇,又默诵总诀篇,而在禅机一到之时所孕生而成的无上心法。
火云邪王仿佛突然不在愤怒了,他细细地琢磨了起来,半天,他方才仰望着逐渐黑暗的天幕,说:“不动心印……这似乎是一种佛家的功法……”
他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与唐浪说话。
唐浪说:“功夫之道,永无止境,只有井底的蛤蟆才会自认天下无敌!——坐井观天,你看到的也十分有限!”
火云邪王默然无语。
“我送你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唐浪说,“这是《金刚经》上的话。”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火云邪王的嘴里,慢慢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