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莫进断魂山,仙人止步绝情崖。”这两句话姜澜早就听人说过,无非是讲述这断魂山如何凶险,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当回事,但他却不知道还有后两句,此刻就在他眼前,刻在那巨石之上。
借着月光姜澜此刻心绪真是跌宕起伏,难以平静,他呼吸急促,死死的盯着那石碑上的字迹。
乱石阵中埋凤骨,绝情崖下埋人仙!
“凤骨……仙人……”姜澜口中不停的反复念叨,他清晰的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再看周围的乱石阵的时候,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身影慢慢变的渺小,还是这个世界突然变的更大。
姜澜生在王侯贵族,对这些东西接受能力反而比一般人要强,从小他便喜欢听那些游侠讲述一些仙人的传说,总之那些都是遥远不可及的事情,懂事后的他虽然依然喜欢这类奇闻异事,但却也不过只是听听而已,一笑置之。
只是此刻站在这石碑面前,他却对自己的世界观第一次真正的产生了怀疑。
或许真的有神仙?在姜澜的想象之中,神仙比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高手还要来的飘渺,凡人是见不到的。
此刻的姜澜的心情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现在他面前站着一只恶鬼的话,他一定能接受,按他的想法最多大叫一声鬼啊之后转身逃跑,但是现在如果有一个神仙站在他面前,他实在没想好用什么方式去面对。
所以,他此刻立在石碑面前,一动不动,或者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想到自己站着的地方可能真的葬着凤凰的尸骨……后面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借着月光,抬眼便能看到那石碑后面的的石路上数具的尸骨,跨过石碑前行的心思未升起便瞬间被他否定,他不敢拿生命去冒险,前面那些凌乱的尸骨就是他前车之鉴。
这一刻他跪了下去,深深的磕了一个响头。
这次他不是屈辱的屈膝,有佩服,有尊敬,也有一丝有种由衷感激。佩服前人的无畏,尊敬他们的勇气,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他们用生命告诉他!此路不通!!
磕完这个响头,他起身的时候感觉周身顿时变的轻松多了,如释重负的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打定主意坚决不过这石碑!正要转身的时候他心中咯噔一跳,怜儿呢?
姜澜从救下银狐开始便给他取名怜儿,之前他不顾怜儿的示jǐng闯入这乱石阵之后,怜儿便一直躲在他的口袋中瑟瑟发抖,一碰它就被它紧紧的咬着手指,姜澜几次安抚无功,姜澜便也索xìng放弃。此刻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口袋,发现怜儿早已不知去向。
这种地方,发生一丝风吹草动以他的jǐng觉都能轻易察觉,此刻怜儿居然莫名消失,自己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心里开始变的不安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澜深吸一口气,猛然转头!
“真他妈的有妖怪啊!”姜澜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妖怪啊,真他妈是妖怪啊…他瞪大的双眼在这月光的折shè之下,如同两颗幽亮的墨珠。而在他眼前,一幕真正颠覆他世界观的画面正在上演。
那只先后两次与他殊死搏斗的凶狼此刻就在他的一丈之外,在这月光下的乱石阵中,顷刻间化身成了一个满面胡须的六尺高魁梧大汉。
此刻的姜澜愣在哪里,早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还有什么比现场观摩妖怪变chéng rén更难以置信吗?
那一刻逃跑的火苗刚在心底升起,就火速被他浇灭。笑话!逃跑?对方是妖啊!自己一个凡人能逃得出他的手心?此刻他夸张的足足能一起塞进去三根甘蔗大嘴能深刻体现他内心里的无比震惊!
那大汉无中生有的变出一件大黑袍披在身上,见他不停的做着一些舒缓肌肉的动作,好一会才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体,大汉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向姜澜正眼看来,见到姜澜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他坚硬的表情上升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诡异。
姜澜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下意识想那巨狼的下体憋了一眼,那大汉似有感应,木然的表情上碧绿的眼睛带着深冷目光的看向他。
姜澜心中一突,此刻他终于明白,仙人止步绝情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恐怕这断魂山正是妖族的领地吧?在他小时候听来的故事中,仙神和妖魔那可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势力!
此刻他能感受到大汉那冰冷的眼光像是要冻僵他渺小的身体,他的心里很不好受,这种长时间的压抑让它难以呼吸,如果那妖怪上来猛揍他一顿,或者直接一口将他吃了,无论哪一种结果他都能接受,但他很难忍受这种长时间的等待,不知道那狼妖下一步到底准备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狼妖一时间没有动作,秉着做多错多,祸从口出的原则,姜澜也只能选择沉默,显然这是明智的,在这种明显劣势的情况下,他不敢也不能主动挑起事端。
就在姜澜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那个大汉动了,姜澜看着大汉带着坚硬的面孔,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对方那张没有表情的大脸几乎贴到了他抬起的鼻尖,紧张之极的他握起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如此反复之后他终于还是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大汉也不说话,将姜澜一连串的动作尽收眼底,显然已经看出了姜澜反复几次的心理变化。面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心道一声,识时务的家伙。
姜澜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是聪明如他怎能看不出对方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烈,心底一松,心想估计对方是比较满意自己示弱的表现吧。
想到此他那小小自尊心突然sāo动了起来,到底还是年纪不够成熟稳重,莫名而来的一股豪气在心底滋生,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大汉也是一愣,于是在这乱石阵中生出滑稽的一幕,面北一个六尺多高的魁梧大汉低头,面南一个五尺出头的姜澜抬头,一大一小,四目相对,似是师徒争理,老少赌气,大眼瞪小眼,和谐中又透着不自然,即不协调,也不应景,更不合逻辑!
姜澜心中突突直跳,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想再示弱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撑到底,心里却是苦不堪言,对方的呼出的气喷在他的脸上又被他吸入胸中,那滋味可不好受,姜澜满面憋红又紫,几yù窒息。对方口出浊气当真是臭不可闻!
片刻后倒是那大汉首先发现不妥,大汉嘿嘿笑了两声,“小子,果然有点胆量,嘿嘿,真不知道你这个小白脸走了什么狗屎运!”
话说百炼成钢,此时,姜澜的心理承受能力在经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直线上升,对于眼前这个能说一口流利人话的妖怪大为佩服,要知道他当时学习北人话的时候,被他气跑的先生双手都数不过来,为此他被那枉死的老爹揍的几个月不能下床。这件事他记忆犹新。
他嘴上不敢答话,心里却在琢磨对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走运这种事能和自己搭边吗?我走运?老子倒了四年多的血霉我会到处和人乱说吗?大汉自然不知道姜澜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憋了姜澜一眼,见他表情木然,双手垂立,目视脚面,只当他是惊吓过度,嘿嘿一笑又道,“小子,今rì我狼枭受人所托,将你带出这乱石阵。”
瞧见姜澜不安的抬起头,一脸的疑惑。大汉也是不理,只是哼哼两声接着说:“你也不用担心,我狼枭应人之事,自然言出必践,不过你别以为我不会记仇,你那挡下一脚我可记得清楚,我狼枭何事受过这种鸟气,妈的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哼哼!有机会有机会……”
此刻姜澜哪里能听的进他后面说什么,似有十万个为什么一起在心中盘旋,首先不明白为什么前两次遇到狼枭的时候他没有变身,再是谁要帮他走出乱石阵?还有就是怜儿去哪里了?看那狼妖的不携敌意的表现,似乎并不是他抓走了怜儿。
这时候狼枭眉毛一挑,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挺了挺腰,沉声道:“因为之前你对我的不尊重让我很不高兴,不过第一次我也就忍了,但是我现在郑重的jǐng告你,你狼爷爷我的脾气很不好,你此刻不要因为有所依仗,就轻易挑衅我,否则我会很生气的!我生气的样子很可怕的!”最后一句语气很重。
可是此刻的姜澜却不是这么想的,他首先对这种无关痛痒的威胁不屑一顾,但是面上却做足了状态,唯唯诺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狼枭生硬的面sè立刻缓和了不少,显得很满意。
姜澜余光憋了一眼,忐忑的心也放下了些许,只是想到大汉那如同稚童扮老一般的说话语气,和可笑之极的没有实质xìng威胁话语,心下实在难以升起认同感。
尤其是他想起之前情急自救之下,狠踹在巨狼后腿之间的那一脚,虚荣心暴涨,几次忍不住想笑,却有不敢太放肆,憋的着实得辛苦。
和狼枭想的恰恰相反,姜澜已经开始扯着狼枭身后那人的虎皮,开始有所依仗了。
沉默了一会,姜澜终于按耐不住,组织了一下语言,表面上还是尽量把姿态放的很低,垂头低目,语气却异常认真的问道:“请问……呃…仙长……你看到我养的银狐了吗?”
啪的一声,沉闷却响亮!毫无预兆,姜澜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同驾雾一般,身体高高向侧方飞起,随着一声巨响,他感觉自己整个后背的骨头都快碎了!那身后巨石上裸在外面的菱角瞬间在他的后背上很随意得染上一副极其艳红抽象画。
心中痛骂一声,妈的!此刻他自觉的自己的半张脸已经不属于他了,像是随着狼枭那一巴掌给扇走了一般。
他想象过无数种问开口发问的后果,天真的以为对方会顾忌背后给他发号施令的人,多少给他一点讯息,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反映会这么的剧烈直接!他躺在那里,呼吸急促,难以动弹,心中后怕不已,要不是自己情急护着脑袋,怕是自己现在已经肝脑涂石,红白一片了吧?
但是后面还有更让他吃惊的,狼枭像是被姜澜的一句话给逼疯了一般,若癫若狂,只见那狼枭好一会才平息下来,但是口中却在骂道:“混蛋小子!老子jǐng告过你的!妈的!老子是妖!知道什么是妖吗?老子和那些个装神弄鬼的狗屁仙长能是一路货sè吗?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你瞧不起你狼爷爷!我说过我脾气很不好的!我说过的生气的样子很可怕的!你居然还敢挑衅我!!”
姜澜此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身后的石头上死了算了,只怪他当时把姿态放的太低,又刻意奉承,想抬高狼枭讨个好,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就把银狐的消息告诉他了,那知道弄巧成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一巴掌挨得比什么都冤,此刻他有苦实难于人言。只得翻个白眼,认了。
心叹一声,姜澜不得不开始正视对方那个“很可怕”的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