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七香宝车
暮sè见浓,官道之上再也看不见有多少的行人了,只有任天琪一行人还在沉默无声地赶着路,宝车上叮当的铃声分外的清脆悦耳,在夕风中久久飘荡不去。众人的心情很差,均缩坐在马背上;尤其是任天琪恍惚地坐在马背上跟在车队里面任马由缰地走着,其脑海里却是翻江倒海地想来思去。他想念老王爷与王妃,想念在老王爷手下当差的这段时rì;他感激老王爷,他觉得在老王爷手下的这段时rì是自己这几年里来最为开心与欢乐的岁月,是老王爷发现了自己的才华给了自己发挥才能的机会。他感觉到自己是的确喜欢军中的那种粗犷豪迈,那种简单与直接,那种彼此心与心紧紧相扣,生死与共的情谊;是喜欢在马背上rì以继rì地颠簸,奔驰与追逐;是喜欢那种身先士卒的冲锋,他喜欢手里提着自己的那把乾坤戟冷冷注视着对方看到对方恐惧的感觉;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想去为谁甚至于是为朝廷卖命,一想到自己头上的那些个头衔他就觉得冷就觉得后背脊梁上凉嗖嗖的,他总觉得有人正在旁边冷冷地注视着自己,随时皆有陷害自己置自己于死地的可能。虽说当今金主圣明,但他知晓天下的君王皆是一样的冷血无情不可靠,他不想依靠任何人,他只想凭自己的身手去过好每一rì的生活,他只想早一rì能回到广陵去面对故乡久违的那一切,只想一生陪伴在双亲的身边,陪伴在郡主的身边,他一点也不想再回到上京。他觉得对不住老王爷与王妃。老王爷对自己毫无保留,信任有加,行军打仗,为人作官无所不以身相授,还将唯一的女儿也许配给了自己,可老王爷对自己却没有任何的要求;若说是老王爷此举是为了报答昔rì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可老王爷已经给了自己那么多的机会与用武之地,早已两下不相欠了。他知道郡主是金枝玉叶,又聪慧得体,自己能得到郡主的垂爱该是宠幸有加的了;令自己高兴的是郡主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己,二人彼此心心相印,可用相敬如宾来形容的。郡主与自己的婚事这是要感激王妃的,王妃就如自己的母亲一样慈祥,体贴,宽容;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能在王妃的眼前吃了一碗又一碗,王妃给添了一碗又一碗;自己喜欢坐在一边瞧着王妃给自己缝制衣衫,一边听着王妃讲郡主的小时候的事情讲京城里的闲人趣事讲女真人的红白之事地风俗。在王府里王妃是从不责怪与埋汰任何人的,她只有微笑,理解,同情与无微不至的体贴与照顾,她那发胖的身驱与爽朗的笑声就是王府和气的象征。任天琪知道自己敬重老王爷,倚重王妃,疼爱郡主,任天琪也知道这是自己生命中拥有重要分量的三个人,为了她们三人自己是啥事皆会甘愿去做的。可现在自己却带着郡主是离上京越来越远,离老王爷王妃越来越远了,他知晓自己是再也不会有回去的可能了,他感到了一种失落一种内疚,甚至于是一种当逃兵的感觉。令自己感到失落的还有木华通等人的离去,他珍惜木华通等人对自己的敬重与忠心,他爱护身边的每一个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这些草原蒙古人,他从不认为他们是自己的仆人,是自己的俘虏,他将他们视为自己的手足视为自己的得力帮手;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种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能力与机会,他不能自私地只想到自己,他必须顾及到郡主与王妃的感受,他只能是很不舍得地让木华通等人返回上京去做一个王府里普通的仆人;他知晓自己给他们的承诺是永远也不会兑现的,他只能尽可能地给他们一些补偿。当然,他也知晓木华通对冬雪的爱慕,他明白自己心里也有冬雪的影子,冬雪是自己在王府里最先熟悉的人,也是自己感觉最为亲近的人,要不是后来王爷与王妃答应将郡主许配给自己,自己也许会向王爷请求将冬雪赐给自己的。只是从自己与郡主的名分确定以后,冬雪就与自己时刻保持着一种陌生感,这种陌生感曾经令自己不安与失落,直到冬雪与郡主一道随自己回广陵自己才心头大安,可今rì又目睹了木华通对冬雪的那种眼神,自己感觉到很是生气。木华通主动的回去令自己感到很是欣慰,他相信此刻的木华通有一种当初自己不敢高攀郡主的自卑感,他能够体会到那种自卑带来的压抑与痛苦,他很是感激木华通的举止,他心里面希望木华通有朝一rì能从华筝四女中寻觅到他喜欢的女人。为此他感觉到自己的卑鄙与强大。他也不晓得老王爷给自己的差事又会是如何的一种,自己已是决意不再过问政事了,可自己又到底能不能会如愿以偿的呢?
官道变得狭窄了,路面也变得颠簸不平。官道是要经过一段丘陵地带了。任天琪收回神思在马背之上坐直了身子,放眼望去。四下里一片安宁,一片灰朦朦的瞧不出多远;但此处的地势却是甚为紧要,管道横穿于丘陵之间,处一片凹地之间,丘陵之上满是枯黄的树木,树木漫延之势或许有十数里之遥,此处却也是埋伏打劫的好去处的。
前面众人均停下了马回过头来瞧着任天琪。大家均知晓夜幕降临后在这地势险要之处尤其是马虎不得。任天琪沉默了片刻,道:“不知晓前面的丘陵到底有多远,又值如此荒野之郊,一时想寻觅个妥善之策也难啊!我看就不必前去打探,还是一道小心谨慎尽快通过此处的为好!想我七香宝车的威名所在也不是啥人皆敢打劫的!”
众人没有异议,车队上了山坡进入了崎岖不平的山路。车速很快,众人皆cāo家伙在手一声不吭地催马走着。
树林中静立着五匹马。马上五个蒙面的汉子正远远地注视着坡下马队缓缓过来。
五个汉子皆身着锦衣,干净利落,沉默不语。良久,中间一人缓缓道:“各位,眼瞧着这天sè就要大黑了,咱们是该准备出手了!”
其余四人并未答话,均只是伸手摸了下马鞍上悬挂的兵刃。
一阵山风吹来。有一位故意咳嗽了一声,谨慎道:“大人是不是肯定那就是名扬天下的七香宝车!”
中间那汉子闻言双目jīng光毕现,扭头一瞧左右,道:“各位莫非是皆怕了不成?是七香宝车怎样,不是七香宝车又当如何?我还是那句话,出不出手的皆随各位的便,大家彼此同僚,军阶也无二致,在下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
一人笑道:“大人是多虑了,咱们四个又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咱们唯大人号令以尊就是,只要大人一声呐喊,我等皆同生共死!只是……”
中间那人一声冷笑,道:“兄台不要有所顾忌,有话但管讲来就是。”
那人谨慎道:“大人可曾听说过‘七香宝车一现,血流成片’,何况那车上打的还是一面凤旗,并非寻常走客,大人还是小心行事的为妙啊!”
又一人道:“就是,我们也听得下面人说过他们有不明身份之人暗中保护,是官是匪还是江湖上的朋友也不是太清楚的。若是官军的话只怕是会坏了朝廷的安排,若是江湖上的朋友的话,咱们是不是也应跟龙虬庄打个招呼,得罪了哪一方我等位卑言轻也是吃消不起的啊!”
中间那汉子冷笑数声,道:“在下倒是闻听得不少的宝车传闻,却也想试一试这七香宝车的厉害!各位不必过分勉强就在此好好地看场戏好了,免得因在下毁了各位的大好前程!”那汉子说着一拉缰绳就要拨马下山。
一人出手拦住,道:“大人不必生气,我等五人奉命北上,当应同进共退才是,又岂能半途各奔东西的?我等若是只求一时的荣华富贵又岂能会随大人来此设伏?只是我等思量的是,七香宝车今非昔比,已是与大金国征南王府颇有关联,劫车事小,个人生死也不过是一命之间,可若是无故挑起两国事端之责事大,无朝廷之命擅自行动关系非同小可!”
中间那汉子怒道:“说来说去还是胆小怕事,朝廷又怎么的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瞧他们一路南下,目中无人,不rì即将过淮河进入扬州境内,谁可忍受得了?是征南王府的车又怎么的了,他们既然不按协定行事要千里深入大宋,咱们又何必固步自封反给人家瞧不起的,更何况我等不出手,他扬州刺史也会出手的!”
四人并未答话。中间那汉子瞧瞧各人,恨恨道:“各位倒是给在下一句爽快的话,是去是留,眼瞧着再不下去就没有机会了!”
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均伸手取摸各自的家伙。
五人身后的树枝上卷缩着一个灰衣蒙面人,啥时候来的,如何来的,也没有人知晓;前面五个人的对话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了;就见他伸了个懒腰,一点那树枝飞出,如猿似猴般连点几棵树无声息地落在了中间那汉子的马屁股之上。那马奇怪地是竟然无任何的异常反应,前面的五位汉子也是没任何的察觉。来人是个身材略见矮小单薄的人。
就见那灰衣人探首在中间那汉子耳边笑道:“你这人也忒霸道了,别人不愿意的事你老是强求的干啥?这要是换了老夫我可没你那种厚脸皮的!”
中间那汉子闻声魂飞魄散,就见他一甩肩一哈腰已是滚落马下,双手一带马颈又飞身回来,两手一分朝马后那他人扑去。其余四人也是大惊,各自晃身飞下马点地朝那灰衣人扑去。五个人将来者困在了中间。
灰衣人并不想与他们纠缠,一点马屁股腾空飞起,空中一个转折,一道弧线飞上了一棵树头,其站在树枝上笑道:“各位官爷也是忒大意了,竟然连我老人家在旁边偷听也未发觉,却还梦想着去打劫七香宝车,也不自己掂量掂量多大的能耐,此去只怕是有去无回,枉然多了五具尸体了!”
中间汉子怒道:“你是哪边的朋友?可不要乱管闲事,别自寻无趣!”
灰衣人笑道:“七香宝车的厉害天下皆知,你们几个竟然孤陋寡闻想以身相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朝是何年了!让我老人家来瞧瞧你们的身手如何再说!”
灰衣人凌空扑下,五人转动将其再次困在中间。片刻之间五人便给那灰衣人折腾得东倒西歪的,五人的身手与那灰衣人那是相差得太多。一人晃身扑向自己的坐骑想要取过自己的兵刃来,其身手够快,但那灰衣人更快,一道灰影灰衣人已经是拦在其前面一伸手便将其掀翻。灰衣人出手并不重,也没有见如何地出手,五个人也瞧得出其意只是在于困住五人的手脚,想来自是与山下的车队是一伙的。五人遂放弃空手合围,均奔向自己的坐骑去取自己的兵刃。灰衣人一愣,略见一停顿,点脚飞起,越过众人头顶直扑马匹。灰衣人的身手就是比五个人快那么一点,每当有人要伸手可触及自己的兵刃时,总是见一道黑影抢先一步将兵刃夺去。灰衣人夺去兵刃抽出一瞧后皆随手抛弃得远远的。片刻之间已有四人给夺去了兵刃,灰衣人哈哈一笑,道:“你等身手不够如此啊,今rì是该感激我老爷子救得你等一命了,算了,你等就在此安心地陪老夫玩玩罢了。”就见灰衣人手执一树枝飞下,围着五人就地划了一个圈又飞身上树,笑道:“画地为牢的典故想必各位是皆知晓的,老夫我此番并无恶意,只要各位在此安心呆得一个时辰,老夫自当离去就是。”
五人均一阵冷哼,均点脚飞身扑上。就见灰衣人一扬手几段树枝飞出便将五人击落在原地。五人就地一滚,各伸手入怀掏出暗器扬手打去。灰衣人一声长笑,跳跃于树木之间,又几段树枝飞来打落了各人手中的暗器,各人手腕给震得疼痛不已。
五人奈何不得灰衣人给困在了圈内。中间汉子恨恨道:“朋友究竟是何方高人,能否报上名来?我等也好终身铭记才是!”
灰衣人笑道:“稍安勿躁。一个小老头名贱之极,不值得一说的;各位自然是心头不服,但小老儿也并无丝毫持艺卖弄之意,只不过是帮故人的一个忙而已。今rì此处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罢了。”
五人怒目相对,飞身又上。天sè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