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庄里的空气无疑是凝重的,气氛也是紧张而压抑的;庄上表面的喜庆与欢悦并不能掩饰上下心头的担忧与不安。文家五子已然令庄丁们关闭进出的通道,只有船只与桥梁担负着内外沟通与联系的纽带,而对船只与桥梁的控制则相当的严格。文家五子由慕容鸿云,林木杉与张丹枫等人陪着坐镇庄里,虽说每rì不过是聊聊天,喝喝酒,会会前来拜访的客人打发时辰,其实各人心头无不异常沉重,表情也无比虚伪做着;彼此心怀诡异,同床异梦。但私下里乾元庄与龙族的防备与准备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异常森严的。
一轮明月悬挂在大山与竹林的上空,散发着淡淡的寒意,冷意。乾元庄也笼罩在依稀可见的雾气与寒光之中,一片安宁,灯火犹如星辰点点。
这是乾元庄外不远的一抹河流拐弯处的一处树木与竹子混杂的林荫,远近自没有一个人影;但在林荫中的几棵树的树梢之间此时却是悬挂着两张牛皮,牛皮的中间正舒适地躺着一个中年汉子。这便是白天在乡间小店与王重阳相识过的那位白衣木琴师,一位王重阳口中的一等一的江湖高手。
此刻木琴便搁在木琴师的胸前,木琴师单手枕着脑袋,单手抚摸着木琴,两眼茫然地注视着头顶的那块牛皮,若有所思。其实夜sè如此凝重,昏暗,他是什么也不会瞧得见的,至少是不会瞧得清楚的;夜幕中林荫里,虽说明月当空。但木琴师却是似乎有无限的兴趣,毫无睡意,其不时地探头出来jǐng惕地瞧瞧右侧。
右侧的不远处便是哗哗作响的奔腾的河流,近处更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由落叶与石块散落点缀着的泥土;木琴师目光所及之处却是有一处黑黑的新隆起的土包,似乎还散发出泥土的清新。
月光下的林荫里一片寂静,微风习习;但月光下那堆新土包却甚是诡异,至少是强烈地吸引着木琴师的注意。木琴师不停地偷偷打量着那土包,也不时地伸手折下一段手头的树枝弹shè过去。那堆土包却未见有任何的动静。或许只是其一个人太孤独无聊而已,木琴师也或许只有这种无聊的消遣才会打发他一个人的空虚。
木琴师脸上安逸的神情却是展现了其此时的满足与惬意,或许其真是闲得无聊。但其锐利的眼神与嘴边微微的诡诈却又是彰显了其此时内心的不够平静。微微的夜风与林中偶尔传来的乌鸦的凄惨叫声并未唤起其的睡意,其一手轻轻抚摸着胸口的木琴,安静地等待着。
快起更了,木琴师总算是坐不住耐不住xìng子了,其又探出头来仔细打量着那隆起的土包。
土包音讯全无,没见得丝毫的动静。
木琴师不免一丝失望,其舔舔干燥的嘴唇,左右环顾一下,在确定无人后,低声叫道:“王重阳,王重阳,你睡着了没?你跟踪我一整天的搅得我不得安宁;这如今我倒是睡不着来,你倒好似耗子似的钻得地洞睡得踏实!那可不成,你得陪我说说话才成!”木琴师连叫数声,地上一点声响也没有。
木琴师不由得大怒,伸手折得一树枝挥手激shè;那段树枝无声而入得那土包,但土包依旧生息全无。
木琴师大怒,扭头确认四下里空无一人,忙飞身落地,就着土包撒泡尿又飞身上树藏起来一旁乐滋滋瞧热闹。
那土包却仍旧毫无动静。
木琴师抓着脑袋半响,忽然起身晃悠着盘膝坐好,琴放腿上,轻轻一抚琴弦。
金断丝裂,铮铮作响。
树梢间无声坠落下许多的叶子。
土堆依旧。
琴声紧凑而尖锐。
木琴师一双眼炯炯有神瞪着那土堆,一只手抚琴那是越来越快。
那土堆终于在黑暗之中有了变化,土堆竟然朝着木琴师移动过来。
木琴师内心无比紧张,琴声急速高昂,虽说琴声不大,但却见得林间落叶已然残缺不全。
琴声激扬,猛然一个冲天回落,嘎然停止,消失得无影无踪。
土堆在即将到达眼前的瞬间炸开飞出了一个人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
真是王重阳!
王重阳并未循声去寻觅木琴师的行踪,彷佛木琴师与其毫无关联;其只是对着那轮皓月盘膝打坐,虚张着口缓慢吞吐吸纳起来。就见一道白在炼自其口中而出,随着王重阳的吸纳越发壮大缭绕在其的胸前,逐渐又笼罩其的全身。
木琴师津津有味一旁瞧着,双目发光。
那道白气又缓慢变细变薄收回王重阳的口中,但见王重阳起身垂着头不住地叹息,口中喃喃道:“形似而神异,形似而神异,不增反退!”蓦然其抬头瞧着苍穹那轮明月,泪流满面,道:“想我王重阳不人不鬼研习神功仈jiǔ个月,居然毫无建树,何颜面对天下的父老!莫非天不容我王重阳,我王重阳不配作的天下第一么!”
王重阳仰面哈哈大笑,发足狂奔。
其时而笨拙跌倒手舞足蹈,时而又纵身飞跃。
木琴师瞧得目瞪口呆,忙携琴飞身跟在其后。其不住地低声唤道:“王重阳,王重阳,莫非你疯了不成?你快告诉我古墓地址,我帮你治好你的疯癫,如何?”
二人便如此一前一后地在荒野里狂奔,追逐。
木琴师感觉到总是赶不上王重阳,奔跑间其猛然醒悟,其忙驻足飞身上得在旁边一块大石上坐下,居高临下,安琴双膝上,抬头瞧了那轮明月一眼,缓吐两口气,微闭双眼,双手一按一拂那琴弦。
琴声铿锵,天崩地裂,万物颤抖,一片萧杀。
发足狂奔的王重阳闻声一阵抖擞,忙驻足不前,四下里寻找;其凝神侧耳细听,一路循声奔驰而来。
王重阳于一丈之外立定,躬身一礼,道:“何方来的高人有得如此雅兴,不期我王重阳如此幸运竟有如此的福气;素闻古人有高山流水的情谊,莫如我王重阳为你舞弄一回的!”
木琴师双手一停,冷笑道:“你是王重阳?谁是王重阳?王重阳又是谁?”
王重阳一愣,浑浑噩噩四下寻觅道:“对对对,谁是王重阳,天下何人是王重阳?怎得如此耳熟此人的!”
木琴师冷笑道:“王重阳乃天下的英豪,是鬼谷门的再传弟子!你一个疯癫的蠢货,连自己姓啥名谁的都不知晓,又不知冷暖饥饱,难道单凭几脚江湖骗术便想装啥子的王重阳?”
王重阳怔在当地,喃喃自语:“我不是王重阳,我不是王重阳!”
木琴师道:“王重阳早已死了,早已是古墓中的厉鬼!只有死人才会择穴而居,不见天rì!”
王重阳一怔,道:“对对对,王重阳已经死了,与鬼为伴,择穴而居!我也择穴而居,莫非我也死了!我我又是谁的?”
木琴师哈哈大笑,厉声叫道:“你当然没有死,你当然也不是王重阳!想那王重阳乃鬼谷门的传人,自然是会得鬼谷门古墓中的种种神技的!”
王重阳连连点头,傻笑道:“对对对,古墓之中,传可传之人,悟可悟之事,不惑世间繁华,却藏乾坤之事!嘿嘿,鬼谷门,狗屁的鬼谷门,害得老子我睡棺材作死人,白白磕头一样神技也未练成!老子才不稀罕要作啥子的鬼谷门传人!”王重阳双目闪烁恼怒道。
微风习习,寒魄辉辉,一阵湿气袭来,不免一丝清凉。
王重阳却又连连捶头自责道:“天道酬勤,天道酬勤!”
王重阳倒翻着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