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木把叶石斜扛去祠堂,安置好了以后,就赶紧回来了。叶老爷子年纪大了,今儿受了惊吓,再加上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大伙早就商议好让叶石韦代他去了。叶石韦的脚扭伤了,行动也不方便,叶苏木赶回来就是要接他爹去祠堂的。
一进门他就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了,不过这是大人的事,他一个晚辈不好说什么。跟叶石燕打了声招呼,叶苏木对他爷跟他爹说道:“爷,爹,村里人都去了,族长让我把我爹接过去。”
叶老爷子叹了口气,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这是处理咱家的腌臜事,别让人家等久了。”
“哎,爹,那我跟苏木先去了啊。”叶石韦应了声,借着叶苏木的手劲站了起来。
叶石燕坐着没动,好像这跟他没什么事儿似的。叶石韦看了他一样,平时那么机灵的一个人,现在做这个样子只会让家里人更心寒。
“老三,你也去祠堂看看吧,说不得等会儿族长他们还有话问你呢。”叶石韦招呼道。
“啊,我还要去呀?”叶石燕惊讶的问道。
“去,都去,去好好听听他说什么。”叶老爷子哑着嗓子道:“听完了,你再跟我们说说你的决定。”
叶石燕不想去祠堂,他也不想面对他二哥叶石斜,可是他爹看他的眼神,让他实在是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一路怀揣着沉重的心思,叶石燕跟着叶石韦父子进了祠堂。从老远开始,槐花树下坐着的妇孺们就盯着这兄弟几个。刚刚说看清了叶石斜的那个妇人得意洋洋的对周围的人道:“看吧。我就说那人是叶石斜。这兄弟仨两个都在这儿,还有这苏木也在,刚刚那个人绝对是叶石斜。我就说,我怎么可能看错呢。”
其他人这会儿可没心思争辩那人是谁了,只猜测着,这兄弟之间有什么事儿闹得这么大,要开祠堂,还把人绑的死死的呀?
族长他们一直都等着叶石韦他们来。这会儿见他们来了,就宣布开始了。
族老之一出来,让人把叶石斜带到祠堂中间,让大伙都能看到他。然后才出列,讲了今早发生的事儿,祠堂里的人听了都义愤填膺,那凶狠的目光看的平时胆粗的叶石斜也尽量缩着身子,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蚂蚁那么小,让屋里的人都看不到他。
“这事儿,叶石斜你有什么说的?”族老问道。
听到让他开口。叶石斜忙道:“这事我是冤枉的呀。这要不是叶白芷那个死丫头,我能做这事儿?我是被她给气的。她娘生不出儿子。这个小赔钱货的就不让老子有儿子,老子这么大岁数了,好不容易纳个妾有了身孕,就盼着能有个儿子承继香火,她个死丫头硬生生的把人给吓得动了胎气。我这没了孩子,我不找她赔命,我找谁赔?”
关于纳妾跟小产的事儿,叶老爷子一点儿没瞒的都说了,族长他们之前已经知道这事儿,再加上叶白芷今儿表现得体,一个大方得体、懂事听话的小姑娘跟一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谁更让人喜欢?结果不言而喻嘛。所以族长。村长他们的天平老早就倾向到叶白芷那儿了。
可是祠堂里的人不一样,一来,他们没看到叶老爷子的惨状跟叶家的混乱,所以无法想象叶石斜的恶行,私心里只以为是不小心碰到叶老爷子了,其实没伤到他。二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叶石斜这么大年纪没有儿子,也确实是挺招人同情的。一个大老爷们连个儿子继承香火都没有,那出门哪儿还抬得起头呀?所以这么一想,大伙都觉得叶石斜犯的错也没多大,还算是情有可原。不过,最终做决定的是族长跟族老们。
“你的小妾小产了,就一定是怨白芷啦?你爹是大夫,医术怎么样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他当时就号了脉了,你那小妾身子好,本身就很康健,孩子也长的好,要说动胎气,那完全是她自己的感觉,实际上根本没动,要不然她能那么有劲的从你家里逃走?”族长看着叶石斜,道:“再者说了,她要是在叶家小产的,你怨你爹,怨白芷还有个说头,她都回县城两三天了才小产,这你还有脸回来闹?还打妻子,掐老子,喊打喊杀的杀闺女?”
在青石板上躺了这么久,叶石斜心里的那团火早就灭了,他虽说不聪明,当也不是没脑子。就像族长说的,常珊是回县城以后,还过了两三天才小产的,他现在把事儿算到老宅头上肯定说不过去。可是他早前就是凭着老子打闺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的念头撑着过来的,他要是退缩了还怎么给常珊交代?常珊自从小产以后精神头就不好,整天哭的,还有他丈母娘,那也是天天不拿正眼瞧他,还埋汰他没本事。他要不是为了立个威哪儿会弄到这个地步?
“族长,叔,亲叔,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伤了我爹的,我是什么性子叔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能不知道吗?我叶石斜是那种不孝的人吗?”叶石斜嘴上功夫不行,这会儿也想不到怎么狡辩了,就实行哀兵政策,开始示弱求饶。
族长看着这样的叶石斜,有些不忍。他跟叶老爷子关系好,说起来还真的是看着叶石斜长大的,小时候那么活泼的一个小子,是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的呢?
“既然,叶石斜也承认他打老子不孝的事实了,按照族规,情节较轻者打板子、关祠堂。情节较重的,直接送官。叶石斜这事儿,他爹发话了,就打板子、关祠堂,给他一个教训。也让村里的人知道。对待父母不孝的惩罚是什么样的。”族长的话落地有声。祠堂里的人都不自觉的挺了挺腰背。
族长在祠堂里巡视一圈,瞄上了几个人,才开口道:“叶石斜,不尊长幼、不孝父母、以下犯上、不孝不悌,按叶氏族规,打板子四十,关祠堂一月以儆效尤。因叶石斜性子顽劣,不服管教。关祠堂日子加长,知道他彻底彻底醒悟为止。”然后四个年轻的汉子,都是腰圆腿壮的,这打板子的活儿就交给他们了。
叶石斜看到那几个人,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几个人下手,打他四十板子,他就是不死也落得个残废吧。
叶石斜看了一圈,见到他哥跟他弟也在旁边看着,忙求饶道:“大哥。老三,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救救我呀,我不要被打板子,我不要打板子呀。”
叶石韦看了看还没挨打就已经开始求饶的叶石斜,扭过了头,早上他猩红着双眼两手掐着他爹脖子,骂他爹老不死的,让他早点死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嘛,他现在怎么又成了狗熊了呀?
叶石燕看的有些不忍,再加上城里的事儿也不能少了叶石斜,想了想,他嗫喏着正要开口,就被族长给叫住了,“石韦,石燕,过来。这是你们的亲兄弟,他今儿做了这事,按说最生气的是你们兄弟俩,喏,这头几棍子叔就给你们,让你们来打,要使劲的打,怎么长记性怎么打,听见没有?”
叶石燕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棍子,在族长尖利的眼神下抖着手接过棍子,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棍子,他才想起来转头看了看他哥。
叶石韦目光沉痛,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要亲手在祠堂里给他弟弟一个教训,可是,今儿的打板子总比以后受牢狱之灾,砍头的要好,想着他接过棍子,让叶苏木扶着他,慢慢的走到叶石斜旁边。
叶石斜旁边的人见叶石韦过来,都自觉的让开了地方,好让他们行刑。叶石斜缩着脖子望着他哥,嘴里还在不停的求饶。
叶石韦这会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弟弟在这条黑道上走到底,他要救他。就像珍儿说的,哪怕他现在残废了以后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了,也比有一天他们去菜市场上看他行刑的好。
叶苏木在旁边扶着他爹,见他爹目光深沉,里面全是哀思跟沉痛,心里不忍,劝道:“爹,你脚受了伤,还是我替你来吧。”
“说什么傻话!”叶石韦呵斥道:“这是你能替的?我是他大哥,他打了我爹,我应该为我爹讨公道。你要替我,等会儿有你替的,先给我到边上等着。”
叶苏木被他爹训斥的缩了缩脖子,搀扶着他爹不敢说话了。
叶石韦深深看了他弟两眼,闭了闭眼,拿起棍子开始打起来。一口气打了六七棍,叶石韦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叶石斜早就被打的叽叽哇哇叫了,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咒骂,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了,反正只要能让他免受这皮肉之苦,他说什么干什么都行。
叶石韦打完,回头看着叶石燕。叶石燕顶受不住众人的目光,捏着棍子,一步一挪的走到叶石斜身边,不顾叶石斜的求饶跟咒骂,狠了狠心打了四棍子就转过累倒了一样,喘着粗气走开了。
族长吩咐剩下的让那几个壮汉子打完。才打到二十几下,叶石斜就已经昏迷了。看着晕过去的叶石斜,几个汉子望着族长,等他发话看还打不打。
族长也有些没注意了,他哪儿知道这叶石斜看着挺壮实的竟然这么不禁打呀,正想跟族老商量这剩下的怎么办,叶石韦开口了。
“古语有曰,子不教父之过。古人也说过,长兄如父。叶石斜是我兄弟,他今儿养成这样的性子,我也有责任,他这剩下的板子,我替他挨了。”叶石韦道。也不顾众人的阻挠,瘸着腿就趴在板凳上,对几个行刑的汉子,道:“来,打吧。”
这下几个汉子更面面相觑了,这到底是打呀还是不打呀?
族长看了看叶石韦,又看了看叶石斜,闭了闭眼,他也不知道是想感慨他兄弟不会教儿子,还是感慨他会教儿子。他们兄弟情深,他没理由不成全他们,“打吧。接着打,直到把四十棍打完。”
汉子们接到话,举了棍子正要下手,被叶苏木拦住了,他对着族长跪下来,道:“族长,我爹他脚受伤了,这本来就不方便可不能再受伤了。人家都说父债子还,我爹这板子我帮他挨,行吗?”
族长看着叶苏木,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族规是早就定下了的。他这同意叶石韦替了叶石斜的板子,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要知道族规之所以称之为族规,就是因为它是约束族人品行的东西,执行起来要很严格才能起到震慑力。按说叶石斜的恶行都是应该要报官的,他同意以族规惩罚他已经开了一恩了,这叶石韦想全了这个兄弟情谊,代弟挨打,他也开恩同意了。这要是再让叶苏木代了他爹,这不是乱了套了吗?这以后谁要是再犯了错,这个代一下那个代一下的,这族规还怎么执行下去?
叶石韦看到叶苏木有这个心,心里就很高兴了,但是他也知道这族规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的,要是真的打破了族规那也不是他所想的。
“苏木,这点子棍子你爹还不放在眼里,你到墙角蹲着去,等打完了板子,你别忘了把我扶回去就成。”叶石韦说这些话很是轻松,完全看不出来是要去挨打的。
大壮的哥柱子不忍让叶苏木看这一幕,扶着他到了边上的板凳上坐下。耳朵里听着他爹的闷哼声,叶苏木的眼眶红了又红。
这边叶石斜昏过去了,叶石韦被人打着板子,叶石燕一个人站在祠堂中央,身边有不少人,可他却觉得冷,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冷。
珍儿看叶石韦题叶石斜顶下了剩下的板子,回身跳下石板就开始跑。
二妞看那高高的板子抬起又落下,然后就传来痛哭的闷哼声,也是脖子一缩一缩的。正心里胆战心惊的,见珍儿不声不响的跑了,忙追上来:“哎,你跑什么呀?”
“我回去跟大伯娘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准备,省的大伯回来什么都没准备好。”珍儿一边跑一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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