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笙替一嗔拔出狼爪,道:“大师,你怎么样?”一嗔脸sè苍白,神sè萎靡,摆摆手想要说话,忽的一口鲜血喷出,话语难继。
“大师……”石笙扶住一嗔,暗恨自己无能,连一点忙都帮不上,一嗔抓着石笙手臂,道:“檀越,你……你快去追那狼妖,他中了几分‘狼毒’,垂死之际恐会暴走,别再让他伤人……”
石笙犹豫道:“可是,大师你伤成这样,我怎能……”一嗔微微一笑,道:“檀越不必挂怀,贫僧乃半妖之身,适才已护住心脉,并无xìng命之忧,只是伤势太重,需要静养,无法同你一道前去追赶。”
狼妖的实力,石笙亲眼目睹,若他闯进扶风村,临死暴走,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赶在狼妖之前,疏散狼妖可能遇到的人,想到此处,石笙点头道:“好吧,我去追那狼妖,大师你自己保重。”
“檀越稍候。”一嗔手指草丛,道:“檀越那位小兄弟,已被贫僧打晕,恐有野兽在近,你先把他救醒罢……”
“二狗!”石笙心头暗道:“怎的把他忘了?”抱拳道道:“多谢大师告知。”说罢蹿入草丛之中,见二狗靠在一株大树上,毫发未损,好似睡着一般,石笙松了口气,叫醒二狗,简单说明经过,让他追踪狼妖气味,二狗听罢,惊讶不已,亦怕狼妖伤到村民,忙带着石笙,循气味追赶狼妖。
幸好狼妖逃蹿的方向并非去往扶风村,饶是如此,狼妖不死,石笙与二狗一刻也不敢大意,二人追出十余里,二狗小声告诉石笙,狼妖已在近前,两人小心翼翼靠近,却见前方一片空荡,哪有狼妖影子?
二狗鼻孔抽动,忽道:“是这儿了!”说罢跑到一面山壁前,分开如窗帷般的厚厚藤蔓,露出一个巨大山洞,这山洞隐藏在藤蔓之后,十分隐蔽,多亏二狗嗅觉灵敏才能发现,若只是石笙一个人来,便找上几天也未必能找到,石笙不由赞道:“二狗,真有你的!”说罢当先走入山洞,二狗连忙跟上。
山洞极深,二人走出数百丈仍不见底,忽听一声凄厉狼嚎,一个沙哑声音道:“不……我不会死……都是我的……宝贝……宝贝都是我的……我不要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语声渐弱,最后彻底杳无声息。
正是狼妖的声音,只是听来十分苍老乏力,石笙心头怦怦直跳,示意二狗噤声,生怕被狼妖发现,以他二人的实力,恐怕一个照面就给杀了。
好半晌,山洞里静悄悄的没半点声响,石笙料想狼妖已然身死,示意二狗原地等候,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往前走去,走出十余丈,转过一道山壁,陡见狼妖尸首躺在不远处,骨瘦如柴,只剩皮包骨头,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这狼妖竟已活活老死,同那王靖倒有几分相似。
石笙暗暗心惊,一嗔的狼毒实在太过可怕,连妖都无法抵抗,忽听二狗小声唤道:“大哥?”他担心石笙,见石笙久不回转,便跟了上来。
“它……它死了?”二狗望着狼妖尸首,小心问道,石笙点点头,道:“死了。”忽而心头一动,好似有人在呼唤自己,石笙赫然一惊,抬头看去,但见山洞深处若有微光,好似有个出口,石笙感觉那微光之后,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牵引自己心魂,石笙怔怔向微光走去,二狗拉着石笙,道:“大哥,你怎么了?”
石笙猛然醒转,摇了摇头,定定神道:“没事,狼妖已经死了,咱们回去找一嗔大师。”说罢同二狗原路返回,离开时石笙不由转头望了那微光一眼,心头竟有十分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得按捺好奇,先找一嗔要紧。
二人离开山洞,赶回一嗔疗伤之地,却见地上只有一滩血迹,不见一嗔人影,石笙心头担心:“难道被野兽叼走了?不可能,一嗔大师就算重伤,也不会敌不过野兽。”忽而心头一动,想起一嗔曾说村民经历的还不够,还差最后一步。
“糟了!他要对村民下手!”石笙心头顿时凉了半截,忙叫上二狗,风驰电掣般往扶风村赶去。
一嗔支走石笙之后,便运功恢复,他有妖族血统,恢复力极强,不一会便恢复了不少体力,他心中的计划还差最后一步,没有石笙干扰,正好实施,于是起身朝扶风村走去。
扶风村早已乱作一团,哭声一片,众村民聚在古钟高台下,听村长安排,如何准备粮食,如何疏散,众村民明明只剩最后一月寿命,却逼不得已,要离开亲人,生离死别,如何能不悲痛?不少老弱妇孺匍在地上嚎啕大哭,父母们亦是抱着子女放声痛哭,万分不舍,他们终于尝到了当初明秀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痛苦,不过对一嗔来说,这还不够,因为他们还没体会过明秀的绝望,而他的最后一步,就是要让村民彻底绝望。
一嗔趁乱在村民家中“借”来一件月白长衫和一坛老酒,放下几个银币,将白衫穿在身上,跃上村长所在的古钟高台,众村民乍见一嗔,无不戛然止声,连哭泣的小孩,也被父母捂住了嘴,所有人都望向一嗔,露出恐惧神sè,纵然心有憎恨,也不敢表现出来。
一嗔放下酒坛,转身看向众村民,道:“诸位倒是明智,最多再有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失去理智,害怕自己暴走伤害亲人,所以选择分开,各自躲进山里,这法子倒是不错。”
村长神sè十分疲惫,望着一嗔,道:“你还来做什么?你害的我们还不够惨吗?”
“当然不够。”一嗔淡淡道:“当年你们害死我祖父祖母,逼死我娘,他们做错了什么?你们非逼死他们不可,杀人偿命,难道我便不该报仇?”说着扫视众人,众村民当年参与其事的,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一嗔目光。
村长面有愧sè,当初他们逼死何家三口,乃是钉钉板板之事,何家人一向淳朴老实,在村中颇有人缘,当初何刚为狼妖所杀,明秀被狼妖玷污,何家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们不仅没有怜悯何家,反而对其大肆迫害,的确有亏公道。
半晌,村长方对一嗔道:“不错,你是该报仇,当初作孽的乃是我们这些大人,我们该死,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孩子们吧,他们没有过错!”
“放过孩子?可笑,可笑!”一嗔纵声长笑,半晌方道:“当初你们为何逼死我何家上下?无非便是因为我是狼婴,你们的孩子没有错,我便有错?我出生不到一rì,你们便举全村之众,想要杀我,甚至不惜逼死我祖父、祖母,还有我娘,你们才是丧心病狂!种因得因,种果得果,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众村民无言以对,的确是他们先害死何家三口,才招致一嗔如今的报复,若是当初与何家相安无事,又岂会有今rì灭村之灾?
一嗔道:“你们畏惧妖,你们仇恨妖,你们以为妖就是恶,所以你们要杀我这个妖兽孽种,人就是善,妖便是恶?当真荒唐可笑,妖不杀人,何故为恶?人若杀人,岂能称善!当初我尚在襁褓,我祖父、祖母、母亲更无过错,却被你们生生逼死,到底你们是妖,还是我是妖?你们披着人皮,却包藏一颗妖心!”
一嗔一番斥骂,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众村民无不惭愧,纷纷反思,只觉对一嗔的恨,也没了底气。
一嗔又道:“如今你们中毒妖变,乃是货真价实的妖怪,怎不互相残杀?你们不是喜欢杀妖除魔?你们倒是自杀给我看看!众生平等,妖与人本可和平相处,都是你们心魔作祟,才会种下十年前的恶因,招致今rì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