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十三个年头过去了。
这里是太行山脉的紫金山麓。
清晨,空气是那样的干净。朝阳,是那样的明亮。
在巍巍的深山峻岭中,有一股潺潺的泉水从一个大石头后面静静的流淌了出来,弯弯绕绕,高低跌宕,从一座破烂不堪的龙王庙前经过又缓慢的流向了下面的远方。
在这座破烂的龙王庙门前,有一块较大而平坦的地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在挥舞着一把木刀在勤奋的练习。在少年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一边抽着旱烟袋,一边微笑的看着前面练武的孩子。
大山里早晨的空气是那样的纯净,其中还带着几分清香。在明亮的朝阳中,这个少年的身姿像一只戏耍的雏鹰,上下翻飞,左右飘忽。他手中的那把木刀被他舞的眼花缭乱,井然有序。人随刀动,刀裹人影,人刀合一,到了快速时分,简直叫人分不清刀和人的界限所在。
随着一个大回身的劈刺,少年稳稳的收住了身势,同时也缓缓地收住了手里的木刀。
远处大石头上的老者高兴地对少年道:“狗娃,好了,歇一歇吧。”
叫狗娃的少年来到石头前,对老者道:“师父,怎么样?”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可以,可以。”
狗娃歪着头,看着老者道:“师父,什么叫可以?究竟行还是不行?”
狗娃显然是对师傅刚才的话不满意,想讨师父一句赞赏一点的话。
老者脸上泛着满意的微笑,看着少年笑着道:“不错,有进步。看起来,你是长大了。”
狗娃一听老者怎么说,脸上立刻露出一股惊喜的神气,盯着老者的眼睛道:“师父,这话可是你说的?”
老者显然是没有听懂少年这句话的意思,有点茫然的道:“怎么,师父难道说的不对吗?”
狗娃将手中的木刀放在石头边,顺势坐了下来,看着老者一本正经的道:“师父,你说过的,只要我长大了,你就把我的身世告诉我。刚才你说,我已经长大了。那你就得说话算话,就得告诉我……”
老者微微一笑,指着狗娃笑着道:“你这个滑溜精,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原来你是……”
狗娃手扳着老者的腿道:“师父,怎么些年了,你老说我小、小,什么也不告诉我。今天我长大了,你得说话算话,告诉我,我的爹娘哪里去了?我为什么就是个孤儿?咱们为什么就要钻在这深山里不敢出去?”
老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有时候,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个好事。”
狗娃将头一扭,显然是生气了。他看着远处飞过去的一只山鹰道:“我连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还不如它呢!”
老者吐了一口烟雾,慢条斯理的道:“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最好,活得最轻松,最自在。如果他什么也知道,什么也懂得了,他的烦恼也就开始了。那其实也不一定是个好事。”
狗娃喃喃着道:“我也不想知道别的,我就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的爹娘……”
老者的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他看着狗娃的脸道:“孩子,师父本来是想让你长大一些再把这一切告诉你,你今天既然这么说,师父就告诉你好了。不过你要明白,当师父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你的时候,你的烦恼、你的忧愁也就开始了。”
狗娃往起一站道:“师父,你一天教导我说,大丈夫顶天立地,面对四方,还怕个什么的烦恼、忧愁?”
老者点了点头,重新装了一袋烟,望着远处的山峰,一边抽,一边轻轻地道:“你爹叫杨天雷,是雁门镖局的镖主。你母亲叫王燕,也是武术世家出身的大户小姐。因为镖局的生意就是护送客户的财物,往往会和一些劫匪发生冲突,免不了结下梁子。十三年前,也就是在你刚刚一岁的时候,一个叫天魔教的**帮派找到镖局寻衅报仇来了……”
狗娃在一边听得如醉如痴,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漏掉一个字。师傅已经讲完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半晌,他才发觉师傅已经不讲了,盯着师傅的眼,着急的问道:“师父,要不是那只大黄狗的话,咱们两个也跑不出来?”
老者叹了口气道:“是的。那可能也是天意。本来,你爹是叫我护送你和你娘从后院逃走,你娘可能是惦记你爹的安危,没有跟随我走,趁我不注意她又转身返回去加入了前院里的厮杀。在后院我被那个黑衣人截住受了伤的时候,心里估计也走不脱了。多亏了咱们镖局的那只大黄狗,我经常喂它,它认得我。那晚要不是它,我和你根本脱不了身,是那条大黄狗救了咱们俩的命。后来我给你起了狗娃这个名子,就是为了让你永远不要忘了那个救你命的大黄狗。”
“镖局的人们怎么样了?那只大黄狗呢?”狗娃着急的问。
老者眉头渐渐地拧在了一块,眼里喷着灼人的怒火道:“那天晚上,我抱着你没命的狂跑,生怕他们追上来。天黑路生,加上我背上又挨了一剑,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当我跑到一个朋友家的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快要虚脱了。朋友一面将你安顿好,一面又给找了个郎中给我的伤口上敷上药。待到第二天天明后,朋友去镖局打探回来说,官府的人正在那里查验,你父亲、母亲和镖局的一十八口人全部遇了难,就连那只救我俩的大黄狗也没有幸免,死在了后院的墙底下。后来,我偷偷地让那位朋友在城里买了十八口薄棺,将你的父母和镖局的其他人埋葬了,总算是让他们都入土为安了。
这些年来,我为了你爹娘的嘱托,为了躲避天魔教的追杀,带着你不停的更换住地,四处躲藏。最后几经周转,才来到了这个深山沟的龙王庙里。
这个龙王庙原来有一个老和尚。他懂医道,待人又很和善。他知道了我们两个人的境遇以后,很是同情,对我们两个人像亲人一样。这里人烟稀少,平时根本没有什么的人来往。到了一年的六月六,附近周围几个村庄的一些老百姓来这里给龙王爷烧烧香,上点布施。平时,就我们三个人。因为你小,不能吃饭,老和尚买了一只刚刚下了崽的山羊,给你挤奶吃。我的伤好了以后,就帮着老和尚在附近的地里开荒,种一些粮食和蔬菜,支撑着度日。可能你还有点印象,就在你三岁的时候,老和尚归天了,就是我每年清明节带你上坟的那个地方。
这些年来,我们在这里一方面是躲避天魔教的追杀,一方面是练习武功,等你长大,好为你死去的爹娘和全镖局的那一十八口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找天魔教讨个说法。”
老者的话说完好一会了,旁边的狗娃也没有说一句话。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拿起身边的那把木刀,自言自语的道:“师父,我整天耍弄这把木头刀,就能替父母报了仇?”
老者轻轻的道:“武功一说,在于天长地久的磨练和领悟。任何一门高超的武功,都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好的武功,都是从少年练起的。你只要勤学苦练,一定能够练成一流的武功。”
狗娃盯着老者的眼道:“师父,你老实说,像我现在的武功,在江湖上算不算个高手?”
老者笑了笑,对狗娃道:“你这点功夫,在江湖上只能算三流。”
狗娃吃惊的看着老者道:“怎么?我练了十几年的武功,在江湖上才能算是个三流?”
老者点了点头,诚恳的道:“算三流也是师父这么说,要是凭内功和其它方面严格的来说,你连江湖的三流水平也不够。”
听师傅怎么一说,狗娃一下显得沮丧了许多。停了一阵,他歪着头问师傅道:“师父,那你的武功在江湖上算几流?”
老者望着远处的山峰淡淡的道:“也只能算是个二流。”
“什么?师父你的武功在江湖上才能算是个二流?”狗娃好像不相信师傅说的话,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师父道:“怎么?师父你的武功还不是一流的?“
老者叹息了一声,缓缓的道:“一流的武功,内外兼修,基本上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克敌制胜,也能全身而退。在江湖上,还有一些顶尖的高手。他们往往凭着一些邪门歪道的功夫或是独门武器绝技,称雄江湖,横行武林……”
狗娃盯着老者的眼睛道:“师父,那个天魔教是不是很厉害?”
老者吐了口烟,慢慢的道:“天魔教过去只是个小教会,在江湖上也不怎么响亮。听说,这十几年来已经发展成江湖上的一个大帮派了。听说,他们还要独霸武林呢。”
狗娃恨恨的道:“天魔教他们住在什么地方?他们的教主是谁?”
老者笑了笑道:“怎么?你想去找他们?”
狗娃愤愤的道:“不知道仇人住在什么地方,我怎么能为父母报仇呢?”
老者道:“你这话说的对。但这天魔教是一个邪教,他们的行踪往往诡秘得很。这些年我也在暗地里偷偷的打问过,人们只知道教主是一个叫九指神魔的人,至于他们有多少人?巢穴是在哪儿?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
狗娃停顿了一阵,又问道:“这个叫九指神魔的人利害吗?”
老者道:“师父我也没有见过此人,听江湖上的人们传闻说,这个九指神魔的武功在当今的武林之中,当属一流高手,一般人是难以与之匹敌的。”
狗娃听着师父的诉说,看着远处的山峰,半晌没有说话。少顷,他拿起身旁的木刀,端详了半天,仰头问老者道:“师父,照你这么说,现在江湖上就数这个九指神魔最厉害了?”
老者道:“听说这个九指神魔的武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又加上他心狠手辣,江湖上的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不过前些年在恒山的一次恶斗中,这个魔头却栽倒在了恒山三怪的手下……”
“谁是恒山三怪?”狗娃显然是来了兴趣。
老者思忖了一阵道:“在早些年的时候,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最厉害的人物叫西域老怪。他本来是西域的一个怪异人物,因为躲避仇家,辗转来到了中原。他仗着西域的怪异武功,神出鬼没,独来独往,在中原横行了许多年,直到上了岁数以后,才在恒山的一个大石窟里定居了下来。这个老怪无妻无子,只在晚年收留了两男一女三个孤儿,并把它们收为了自己的徒弟。西域老怪对这三个徒弟十分溺爱,把他的看家本领都尽数的传授给了他们。大徒弟姓张,得到老怪的真传是一把魔扇。据说这把魔扇的两个扇柄是精钢打造,里边暗藏玄机,平时拿在手上,与一般扇子没有什么两样。到了打斗时,可以将扇子快速从中间一分为二,左右逢源,起到招架和点穴的作用。在遇到特殊情况时,左手的这边扇柄里可以射出飞针,右边的扇柄里可以在瞬间快速弹出一把利刃,往往令对手防不胜防。人们都称他魔扇张;二徒弟姓李,得到老怪的真传是奇门轻功。据说,这个二徒弟是真正学到了老怪的这门轻功真传,可以在五丈之内身随意动,任意飘忽,达到了诡异所思的境地。人称鬼步李;三徒弟是一个女的,老怪传授了一套幻影剑。这个幻影剑一指宽,听说是缅铁打造,柔软无比。刀鞘是缠在腰上的裤带里面,用时才抽出来。这把剑两面不同,向外的这一面明亮无比,见光反光。如果遇到太阳和月亮的光,它能折射出几倍的刺眼光环,舞动起来好似金蛇飞舞,同时发出嘶嘶的响声,令人眼花缭乱,心扉抖颤,出现许多的虚影幻觉。江湖人称西域老怪的这个女徒弟为幻影黄。
这三个徒弟和他们的师父一样,也都是性格怪异。除了那个女徒弟之外,据说那两个男徒弟都有一些缺陷。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他们的年龄渐渐地增大,两个师哥都对这个小师妹产生了暧昧情愫。可是年幼的小师妹似乎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接受哪个师哥的爱意。老怪也装糊涂不管不问,任凭他们三个像捉迷藏一样的瞎揣摩。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西域老怪咽气归了西,三个徒弟之间的那张纸还没有捅破。关系还是那样朦胧暧昧,没有明朗化了。因为这,三个人的脾气也越来越坏,越来越怪,常常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矛盾。据说,他们虽然都同住在恒山,平时却很少来往,只有在西域老怪的忌日才在坟头上聚一聚。
有一次,九指神魔在恒山与他们师兄弟三个发生了摩擦。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以后,九指神魔败在了他们三个人的手上。后来还是九指神魔叩头求饶,保证再不敢冒犯恒山,他们师兄弟三个才算是放过了他。据说,从此以后天魔教再也不敢到恒山一带肆虐了……”
老者的话说完以后,狗娃好半天没有言声,显然是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后,他抬起头问老者道:“师父,练一身好的武功,究竟需要多少年?”
老者沉思了一会道:“练一身好的武功,是不能拿年月多少来判定的。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练不好一身武功。有好的师父是首要的,但除了有多年的修炼以外,还要本身具备一定的资质和天赋。另外,像有一些顶尖的武功,还需要奇遇和天意,凡事都要讲点缘分。”
狗娃看着师父,嗫嚅着道:“师父,听你这意思,像我这样成天钻在这深山老林子里,就是练上一辈子,也不可能练成顶尖的绝世武功?”
老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功夫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理论,就是书本上面和师傅教的;另一部分是实战,就是在实际的打斗中领悟出来的。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过了一会,狗娃看着老者的眼道:“师父,我想到外面去看一看,闯一闯……”
老者点了点头道:“其实师父也早有这个意思,你是该出去闯荡闯荡了。师父也仅仅是个二流水平,不能再教你什么了。我不放心的是,江湖邪恶,人心叵测,老是觉得你还小,怕你出去遇到危险,受了制……”
狗娃站起来,挺着胸脯道:“师父,你尽管放心吧,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了。你一天和我说,小鹰不出去飞,永远也长不大。”
老者点了点头,望着远处道:“好吧,今天你准备准备,明天吧,明天师父就送你下山……”
一听师傅这话,狗娃高兴地马上跳了起来。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要下山,要去独闯江湖,前途如何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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