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再一次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阿圆的心态又有了变化。最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脾性又温和了不少,经常都是笑得淡淡的,对待身边的人。
更多的时候,她很沉默,消耗下去的脂肪慢慢儿的补回来了,往日偶尔会犯的“话唠儿”毛病,却始终没有回来过一次,就连孩子们在母亲昏睡时曾经百般渴望过的“体罚”,也再没有在郡主府上演过。
不过,朱阳县的“算学风”是真的刮起来了,鸡兔同笼、管理员放水的问题不再是问题,由此而衍生出来的无数算学题目,成了测试学子智商的部分凭借,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学堂和书院之中。
郡主遇到了新的难题,宋好好忽然提出不去幼儿园了,因为太幼稚太没意思。
任谁家的聪明娃儿,都不可能安于在幼儿园过上好多年,虽然没有作业,也没有升学压力,吃的喝的玩的随便挑……
如果是从前的郡主,很可能把手一挥,就此开创男女同在一所学堂之中就读的历史先河,把宋好好送进县城里面。
现在的郡主可没那么极端,单单把自家女儿一个人送进学堂里让世人旁观,缺心眼儿的母亲才会做的吧?
已经回到郡主府的张大山,重新领到命令,郡主计划办一所“女子书院”,全部招收女子做学生,从五岁到十五岁大小不论,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样样都教授,还可以住宿。
大山头领四下里找地方。没有合适的宅院的话。那就新建。为了自家好好小主子能拥有个毫无遗憾的童年少年生活,再麻烦也不怕。
这几年朱阳发展的迅速,城内城外哪还有空地方?
无奈何,接受了齐家庄的善意,那些改造后的旱田随便郡主府使用,因为,整个庄子的人不指望地里的出产过日子,他们的制鞋业风生水起的。数银子数到了手软,能把田地送出去,心里又不觉得惭愧的法子,就是送给郡主修建“女子书院”最合适了。
原本只是想给自家闺女找个松泛的地儿,福瑞郡主总是在起点上定的格调儿极低,然后,几乎每一次的低调儿,都会有一个高调儿的开场。
上百亩地界的规划还没定出来,就有不少人找上门,还都是家里有闺女的。又找不到合适的家庭教师,渴望着培养出一个知书懂礼多才多艺的“淑女”。就把目光投到了福瑞郡主即将修建的“女子书院”上。
趁着天还没上冻,赶紧的建吧,大家伙儿都憋着劲儿等着呢!
就连展昭展大侠也凑热闹来了,带着三个小子钻来钻去,看图纸测面积画效果图,做的不亦乐乎。
放下了心的白将军早就又回到祁阳带兵了,唯一的变化就是回来的次数增加了,不出一个月,肯定快马疾驰跟妻子儿女的见上一面。
“女子书院”的风也被刮到了祁阳,那边的富户也如春笋般的不断冒头和成长,都不差钱儿,干嘛不把闺女送到一个“高贵高雅”的地方去镀镀金?
白将军成了朱阳与祁阳互相沟通的良好纽带,提供出来的“女子书院”入学名单就有二十几人,再加上朱阳本地有心的姑娘们,书院一开门,最少的估计也是近百十个女学子涌入。
阿圆不得不重新调整思路,最起码,师资力量这一块儿不能含糊,胡夫人、李薇、万县令夫人都被她惦记上了,这缺口还大着呢。
要问高官贵族们最喜欢把自家的闺女交给谁去培养?那就非得是皇宫里千锤百炼过的嬷嬷们了,她们地位奇特,虽然是奴婢的身份,却得到的是半个主子般的待遇,因为,不可一世的妃嫔主子们,也要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问询她们的意见。
阿圆想到了太后曾经赐予她的那位“容嬷嬷”,自己虽然不喜欢那一套礼法规矩,但是太太夫人们喜欢啊,当娘的就希望把自家的闺女教导成礼仪的楷模贤淑的标本,“容嬷嬷”肯定能受到欢迎。
“飞鸽传书”的暗活儿终于又开张了,这次的目的地是京城的郡主府,容嬷嬷还留在那里琢磨“皮影”的绘画技巧呢,现在市面上流传的用色方法,就是老太太琢磨出来的。
阿圆自知自己罪孽深重,千叮咛万嘱咐别让容嬷嬷求告到太后那里,灭了人家的亲生儿子,负疚感还是存在的,就别在太后面前添乱了。
这事儿还挺巧的,一直郁郁寡欢的太后,抬抬手正好放了一批宫人嬷嬷出宫,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的容嬷嬷,又是言语诱惑,又是金钱勾引,竟然在两个月后,带齐了十六个从发饰到衣着,从举手到投足无一不严谨不规矩不一丝不苟的嬷嬷们来到了朱阳县。
容嬷嬷见到郡主那叫一个喜欢,这样的主子太可心了,她在京城的郡主府自由自在肆无忌惮的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比当今太后的日子过的还舒服呢。
就是一样,必须提前跟郡主说清楚,这些老姊妹可都是命苦的,少小进深宫,不能娶不能嫁,连跟家人联系的机会都少之又少,这一出来,可就没有了家族奉养,投奔了郡主,那就必须由郡主为她们操心身后事儿……
这没问题,齐阿圆前世就是从孤儿院里长起来的,隔壁就是养老院,鳏寡孤独见的多了,也早就认知到,只要有能力,做些福利事业是最妥帖的事儿,别人受益,自己心安。
更何况人家可都不缺钱,太后老人家对待宫人还是很仁善的,个个领回来一笔安家银子,身家不菲。
阿福和卢苗苗的那套二层楼成了嬷嬷们暂时的安身之所,那两口子带着孩子早就定居到京城了,卢尚书立了个假牌坊,对外声称是卢夫人的娘家侄女和侄女婿跟自家走动,苗苗和阿福也不在意,坦坦荡荡的置办宅子购买下人,那宅院,竟然就是已经破落了的老谭家的祖宅,也不算是“肥水流了外人田”。
阿福没有用回“谭”姓,孩子也干干脆脆的就姓了“卢”,倒是让卢尚书夫妻两个很是唏嘘了一阵子。
尤其是苗苗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个小子,也没含糊入了卢家的宗祠,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很是令卢尚书喜欢。
阿福继续跑船,每次回来都先跟阿圆见上一面,汇报收入和支出,聆听新的计划方案,然后才会从朱阳赶回京城。
行程匆匆,阿福惦记着妻子儿女,可舍不得在朱阳常住,所以,那所宅院早就退还给了阿圆,对于卢苗苗来说,原谅了她的任性的父母,还是她最愿意亲近的。
张大山这边的工程浩大,亭台楼阁无一不精心设计、精准施工,给女孩子们生活学习的地界儿,不精致点也确实说不过去。
要想完工,怎么也得年后,春满大地时,书院里栽培的花花草草也该竞相吐芽了……
但是,嬷嬷们就这么等着来年开春,那多难捱啊!干脆,就当报答郡主的知遇之恩了,提前把几个小姑娘提溜来练练手吧!
幼儿园里六朵金花,把学习地点从熟悉的地界儿换到了“幸福苑新区”,包括容嬷嬷,十七个“德艺双馨”“文韬武略样样不俗”的女教师女先生,开工了。
第一个哭着回家的竟然不是娇滴滴的宋好好,而是隔壁白家的“大姐大”——丫丫同学。
其实她不是回家才哭的,在“新学堂”就扯开了嗓子,原因很简单,摔了一下嘛,嚎几下也很正常。
令小姑娘万分伤心的,是嬷嬷们竟然不允许她扯着嗓子哭泣,说什么女孩子就算伤心也得“梨花带雨”,哭出美感和韵味儿……
正好白老二在家,抱起伤透了心的闺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嫂子,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规矩?连哭都不让人可着劲儿来……”,父子二人一块来找阿圆诉说委屈,反倒是绿柳,低着头眼光闪烁不发表意见。
教育理念的统一问题,向来是老大难,当家长的跟当先生的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自然会有矛盾。
孩子们都在一旁听着呢,宋征儿一本正经的扭头对宋好好说了一句:“以后你不用听那些嬷嬷的,爱怎么笑就怎么笑,爱怎么哭就怎么哭,她们要是也指责你,让我去理论!”
大皇子的余威尚在呢!
阿圆的脑袋也有点儿大,她自己本身就不是个“淑女”的楷模,自然知道秉承那些礼仪礼法有多麻烦,可是,把人家嬷嬷们老天拔地的从京城接过来,不就是因为她们传授的礼仪规矩最受上流社会的欢迎吗?
而且,这些活成了精儿的“老狐狸”,个个都有拿手的绝活儿,琴棋书画烹炸煎炒不说,女红上的佼佼者就好几个,什么“苏绣”“湘绣”“蜀绣”“双面绣”……,那都是鼻祖一般的身份和技能。
女孩子不需要去做官谋生,学会这些也很好啊,有个乐趣陪伴一生,女子的未来不是要快活一些的吗?
如何“去糟粕存精华”,跟嬷嬷们做好教育思想上的沟通,就成了摆在阿圆面前最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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