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守的逆转,也往往在一瞬间,独眼人不会放弃他的机会。
他的机会来得实在不易。
就在希恩心中悲痛的之际,独眼人又再挥出了他的刀,刀上的气势、劲力,俱都向瓦帝斯冲了过去,但他的刀却是击向了希恩。
一刀双杀!
只是,不知怎的,他的刀却好像比刚开始的时候慢了不少。
这是不是因为刚才神秘人和瓦帝斯连续不停的攻击,也让他有点疲惫,有点吃不消?
但此刻,瓦帝斯的攻击不得不停,希恩的脚步也不得不退。
事情好像忽然又回到了原点,一切都仿佛没有一点改变。
瓦帝斯仍得抵御独眼人凶烈狂猛的刀势,希恩依然被刀锋笼罩入内,似已快要被斩于刀下。
而这次,恐怕再也没有从天而降的救命火球。
可这时,希恩的眼中却看不到一点惊慌失措,他的眼睛反而亮了起来。
他脚下的急退步子忽然停下,他那双发亮的眼睛此时看着的,不是独眼人的刀,而是他的眼睛。
他发现独眼人的眼中,有了种怎么也藏掩不住的痛苦之色,那种痛苦就好像刻骨入髓般,叫人根本无法忍受。
独眼人显然不是那种会轻易将痛苦流露出来的人,但现在他已再也隐藏不住,再也禁受不住,所以他眼里的神色,才会显得如此痛苦。
他本应凶厉可怕的眼光,此时也仿佛因为痛苦,而变得有点黯淡。他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他眼角的肌肉正不停地抽蓄着。
希恩没有再退。反倒向前踏出一步,他好像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要将身体往独眼人的刀锋去送。
独眼人的眼光突地怔了怔,他怎么也想不到,希恩会自己凑过来送死。
可他的刀没有一点停顿,手里反而加了几分力道,他的任务快要完成,希恩也眼看着就要死于他的倒下。
但他本应凶猛狠厉的刀光。却霍然出现了一阵不该有的震颤。
刀上的颤抖一旦出现,就忽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刚开始只是刀尖一点上的震颤,转眼间整把刀都好像在抖动。
不是刀在颤抖,而是独眼人的手在颤抖。
刀已悬到了希恩头上,离希恩的额际仅有一寸,希恩猛力击出的拳,恰好在这时击在了独眼人那双发抖的手上。
“哐当”一声,刀已跌落。
刀光依然雪亮,刀锋仍旧锐利,但独眼人握刀的双手却已崩溃。
刀可以击碎寒冰箭。却击不碎寒冰箭上的惊人寒意。
刀可以斩灭火光,却斩不灭火光里蕴藏着的超强热量。
皮肤、筋肉、骨头。正一块一块地从他的双手上掉落下来。
希恩默默地看着这双手,眼中忽也现出了种说不出的神情。
瓦帝斯也在看着这双骨肉剥落、惨不忍睹的手,但他眼里的神色依然是冰冷的。
莫非他早已知道这双手最后的下场?
这次他并不如上次那般急切,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希恩。
这一次他好像很轻易就化解了独眼人的攻势。
难道他早已将独眼人的斗气耗得所剩无几,所以独眼人的攻势才看似声势威猛,实质却已大不如前?
除了瓦帝斯之外,没有人清楚。
瓦帝斯只看了那双手一眼,就不再去看,他也没有去看独眼人,仿佛他已变成了空气一般。
独眼人毕生的精力、心血,都尽然花在这把刀上。
可失去了握刀的手,他就再也拿不起这把刀了。
他一身的斗气、武技,都已再无用武之地。
独眼人木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完全崩溃的双手。那布满痛苦之色的独眼,突然露出了种无法描述的悲哀。
他苍白如纸的脸容,此时也多了几分怎么也说不清的萧索之色。
一阵轻轻的叹息忽然传来。
随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声传来的,只有一句话——“你的手不是钢铁。”
他的刀经受住了冰与火的极端考验,但他的手没有,他的手不是百炼精钢,而只是血肉凡驱。
血肉凡驱是断然不能承受得了这样冰火煎熬。
所以他的刀还在,刀光依旧雪亮,刀锋仍然锐利,但他握刀的手却已然崩溃。
他的刀虽在,但他已永远也拿不起它了。
这句话不是希恩说的,也不是瓦帝斯说的。
说这句话的人,正从临街一间房子的阳台上跳了下来。
这人来得很出乎预料,但当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希恩已知道他是谁了。
希恩望向他的眼光里,充满了感激与惊喜。
他还没有死,希恩当真喜出望外,而又激动不已。
只有一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只有他与瓦帝斯,才能完全了解独眼人双手的状况。
一道身影稳稳落在希恩身边,希恩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天上帮希恩化解危机,又出手相助瓦帝斯的神秘人,居然是火法毕比。
毕比看着希恩,脸上露出阳光般的微笑。
希恩也笑了,温和的笑容里,既洋溢着感激,又有种友情的亲切。
他们微笑着转身,脚步已迈出,他们再也没有去瞧独眼人一眼。
独眼人仍动也不动地站在街心,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一块木头,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刀,一把陪伴了他三十多年的刀。
黑漆的环境,也掩盖不住刀上雪亮的光,刀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的却是一只黯淡无光的独眼,一张死灰色般的脸……
“我想不到是你。”希恩边快步疾走,边对着身边的毕比说道。
“我自己也想不到。”毕比笑了笑,道。
“我最想不到的是,你怎么会在天上?”希恩眨了眨眼,道。
“你听说过大型纸鸢没有?”毕比看着希恩,道。
希恩点了点头,眼睛转了转,道:“你就是靠那东西飞到天上?”
毕比轻轻一笑,道:“不错。”
他很快地接着道:“只要有风,它就能将人带到天上去。”
“但你为什么要到天上?”希恩想了好一阵,还是想不明白,只好问了出来。
“我看见你们两个静悄悄地从通道里离开,就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毕比看了希恩奇异的一眼,道。
希恩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毕比。
毕比朝希恩眨了眨眼,道:“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毕比只说了这句话,但希恩已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
当整个学院都进入戒严之时,要是他突然发现了两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静悄悄地从某个通道逃出去,他恐怕也非得跟着去瞧一眼不可。
“我虽然知道你们从通道里出去,但通道里面的岔口太多。”毕比又看了希恩一眼,道:“我不知道你们会从那个出口出去,所以……”
希恩莞尔一笑,道:“所以你索性飞到天上。”
他笑着接道:“无论我们从哪一个出口出去,你都一定能看得到。”
毕比只是笑了笑,他没有回答,他也不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