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河开战篇
作者:梦中宋韵55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53

但他怎样面对大宋皇帝呢?每年宋朝使者过来,他一不拜旨、二不施礼,最多只是作一个揖,然后微笑着问“南朝阿舅天子近来还好吗”

这就是王韶所面临的局面!于是就清楚了一件事:他所要做的根本就不是把河、湟2州收回本土的问题,而是要到达河湟前,得先把吐蕃人伸到面前的那些触角一个个斩断,把前进道路先清扫干净…

在真正战斗开打前,他己用了两三年时光来做这件事…

现在,王韶的根据地仍远在秦凤路的通远军,他将从这里出征,孤军杀入千里茫茫异域!没友军、更没援军!每前进一步,都是吉凶莫测,无法反悔的…

他选的第一个敌人非常讲究,不是吐蕃人而是羌人。这就颠覆了一传统概念。不都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吗?为什么你放着正牌的吐蕃人不打,却去打跟班的羌人?

这就是王韶的特殊智慧!请问战局初开,就先直奔要害,和吐蕃人你死我活,局势会变成怎样?回答:吐蕃人会纠集起羌人,抱成一团来对抗宋军!

可要是先动羌人呢?吐蕃人心理就会有微妙变化。为了奴才,主子不会轻易拼命,甚至还会坐壁上观,看一下敌人的真正实力…

而战局发展也完全印证了王韶的智慧。12日,王安石就向神宗皇帝上奏:王韶已拓地1200里,招附30余万人口。将王韶此功比作汉武帝时的名将卫青、霍去病千里征战匈奴之功…

月底。第9项新法借着王韶大捷顺势推出——保马法!这是针对宋军长期以来的最大弊病——缺马!保马法允许在国家设立的专门养马机构之外,由民间养马。先在开封和陕西试行。保甲们愿意养马的,每户1匹、富户可养2匹。养马户免交折变缘纳钱。但每年朝廷将检查养马的情况。如马死了。三等以上的人家要全额赔偿、四五等户要赔偿一半。这些马平时允许民用,用于保甲们抓捕盗贼。战时则抽调军用。这样既可减少政府开支,又增加了战马数量,可装备更多的骑兵。但保马法一经推出,就与先前的保甲法受到了共同的责难:马本来应该是国家垄断的重要战略物资。老百姓本都是好好的良民,就该耕地种田,为国家和我们这些士大夫们上缴更多的赋税。你现在搞‘全民皆兵’这一套。究竟想干什么?

6月27日,宋神宗下诏成立武学,用来培养合格的大宋军官士兵。

此时的大宋朝。要用兵的绝非王韶这一路。闰7月3日,章惇出京,察访荆湖北路,平定当地蛮族叛乱。

8月。王韶挥兵直入。迅速杀入秦州以北、洮水附近的抹邦山、竹牛岭一带,那里有人数众多的蒙角罗、抹耳水巴等羌人。

到地头了,宋军士兵按习惯,就要在山脚下的平原地带列阵,等着山上边的敌人冲下来。列阵…等待…王韶觉得很头晕,看来宋军真是被李元昊打出心理障碍了,无论什么时候想的都是防守…

可这时局势是宋军主动进攻、来入侵了!尤其是要趁着吐蕃人不明虚实、不愿甚至来不及出兵时,先把这里的羌人打垮!这就必须得争分夺秒。如在山下列阵。不说到底能不能打败羌人,对方只需不下山。坐在山上看你摆阵玩,宋军都耗不起!

摆在王韶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强攻上山!为此王韶下令“兵置死地,敢言退者斩”

于是,生长在中原平缓地带的宋兵身披全副铠甲、举着兵器、冒着箭雨擂石向上仰攻。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要命的是攻到一定坡度时发生的事:羌人很狡猾,生长在这片山地里,他们知道什么情况下宋军才会最狼狈。等宋军攻到一定位置时,前进很累、后退则有点远,这时他们突然冲下去…

没办法,宋军立即就支持不住,开始败退。这时,王韶开始换衣服,脱下了文官袍子,穿上一身铠甲。古今中外无数战役都证明了一真理:不管军队装备怎样、战况如何,最重要的是士气!指挥官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弟兄们,给我冲”一个是“弟兄们,跟我上”哪个大兵都知道: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命令里,哪个才是真把他们当“弟兄”的人…

王韶就是这样,他穿上铠甲,挤进冲锋队伍里。在整个战场上,他是最清醒的一个。此战不胜,则多年来的准备瞬间会化成乌有,甚至京城里的王相公都会被他连累,变得一无所成!

殊死的搏斗开始了!没什么计谋、没半点侥幸,王韶反攻得手,冲上了山顶。由此乘胜追击“获首领器甲,焚其族帐”“洮西大震”

可没时间高兴,大震的结果就是真正的敌人杀过来了!吐蕃人己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河州的吐蕃之王木征火速派来了援军。王韶刚刚强攻得手,就面临着一问题——防守!当然也可以不防,在敌军到来前迅速退回秦州,那样就毫发无损。但打了这一仗、爬了这么高的山、还死了那么多人,为的是什么呢?

这时王韶给出的答案与之前宋朝所有战例都不同,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入侵一片土地,不管燕云十六州还是河湟之地,最重要的都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如注重一城一池的得失,就会像宋太宗那样围城不下,被敌军集结后一战溃败!相反看辽国入侵,总是想法寻找宋军主力对决!杀倒一片,当地就会出现真空状态,辽军可为所欲为…城?当城里只剩下老百姓时,就只是敌人的金库。再没什么抵抗力!

王韶看透了这种军事理念,他选择了条看似惊险的光明大道——为什么要防守?为什么要撤退?我是来入侵的!

他命自己部下、名将景泰之子景思立率西军中的精锐泾原兵在竹牛岭虚张声势,而他本人则率主力悄悄转向西方。向武胜的方位前进…茫茫大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武胜?前面《平戎策》里说了:这里是大宋与西夏势力消涨的契机所在。同样的,在宋朝与吐蕃的河湟之战里,它也一样的敏感…木征派来的人名叫瞎药,显然他也明白这一点,瞎药率援军就从武胜远远兜了过来,想打王韶个措手不及。可王韶偏偏迎了上去。这是他和前代宋朝将领们截然不同的地方——你要战,便决战!我求之不得!在王韶的军事生涯里,从没错过和敌人主力对决的机会…

武胜之战。来偷袭的瞎药却被王韶反偷袭!他怎也没想到在自己地盘上,会突然间和宋军遭遇!

瞎药大败,率军逃跑。3个多月后会来投降大宋…有一事实还得注意,即王韶的此行风险有多高!不是说吐蕃人有地利、骑兵有多强悍。而是瞎药有个决定性优势——武胜堡。它当时己是个堡垒。而它在吐蕃人手里!

由此,王韶不仅要大面积迂回,寻找敌人主力对决,更要防止瞎药和武胜堡联合起来。实战结果是他不仅把瞎药打得落荒而逃,更趁势直逼武胜堡,把吐蕃人从这据点赶了出去!

16日,武胜堡从此有了个新名字。王韶立即开始了建城,它叫镇洮军!

27日。知谏院唐坰被贬。唐坰是个很奇妙的人,进入官场靠的不是文凭。而是接了父亲的班。升官则不是靠政绩,而是两句话。他先对皇帝上书“秦二世胡亥被太监赵高控制,导致亡国,错误不在于强硬,而是他太软弱了”这句话无论怎样看,都只是句很普通的读书心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此得到了宋神宗的欢心。也许是当时朝臣一片声的要求皇帝忍住脾气,使外邦、使国内都如沐春风,惹得神宗大怒,才觉得唐坰这句话特别顺心吧?第二句话是针对怎样迅速推行新法的。唐坰说“事情很简单,只要杀了韩琦、司马光等反对派大臣,新法立即风行天下”

唐坰就此平步青云,成了馆阁人员。只是再想更进一步时却出事了。几个月时间里,他就让王安石非常的不安。这人太自私,做事目的性太强,且毫不掩饰,比邓绾更不顾一切。

王安石只能轻轻地对他,不贬官、也不调走,让他慢慢冷却。这应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了,试问一国首相,只是把提拔一个人的速度放缓下来,有什么错吗?要知道之前王安石曾不遗余力的提拔这个人的!

可事情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唐坰觉察出王安石的冷淡后,第一时间反目成仇,写了20多道弹劾奏章,定要把王安石告倒搞臭!都被皇帝给扣下了,留中不发!

一般来说,换成另外任何一人,事情到此就算结束了。第一,再有怨气,但王安石是他直系靠山,如这都要造反的话,小心成为官场公敌!面对这样一忘恩负义的人,大家都会心冷,躲得远远的;第二,发火有时就像自杀。别管气多大,如跳过一次楼不死的,基本不会再跳第二次。可这些都不适用于唐坰;第三,20多道弹劾奏章都被皇帝压下来了,很明显是皇帝不想事情闹大。就算不把王安石放在眼里,皇帝面子你总得给几分吧?不!在唐坰心里,根本就没第二种利害观念!只有他个人的心情、前程才最重要!

话说每隔5天,官员们都会在宰相率领下进宫面见皇帝请安。这叫“起居日”事情就在本月的某个起居日发生。

那一天正常程序在进行,突然间唐坰站了出来,他跪在大殿中心,要求皇帝正式升座,他要奏事。神宗一下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20多道弹劾,这不是一般力度。神宗摇头说换个日子,他仍想大事化小。可唐坰跪着不起来,定要今天立即处理!没法,神宗只好升座,再纠缠下去,别的大臣们会往别处想的…

神宗升座,唐坰机会来了。开篇第一句话就暴露了本性“臣要说的,都是大臣们不法的事,请让臣在陛下面前一一陈述”好,所有大臣,包括王安石、文彦博…谁也别想走!

接下来他把笏板插好,展开了奏章,却没读,突然间转脸瞪向了王安石,说了句北宋百余年间最牛的话“王安石到御座前听取札子”

王安石愣了,他搞不懂的不是唐坰怎会突然间翻脸,而是宋朝从没这规矩,你要念什么就念好了,哪有让当朝首相出列恭听的?你当你读的是罢相制啊?可沉默是不管用的,在一彻底翻脸、成心找茬的人面前,只会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就在王安石稍微迟疑中,唐坰己变命令为呵斥,吼出这样一句话“在陛下面前尚且这样,到外边可想而知”这句话威力无比巨大,天不怕地不怕祖宗不怕的王安石立即听话,乖乖站了出来,到御座前躬身听命。因唐坰说得很明白,他再犯倔就是蔑视皇帝了!

唐坰展开奏章开始读,请大家耐心要好一些,回忆下前面吕诲的弹劾,罪名一共也才10条,而唐坰先生居然总结出了…60条!挑其中重点介绍。第一点直指中心:王安石专作威福,和曾布、吕惠卿等人表里为奸,窃国大权!天下人只知有王安石而不知有皇帝!第二点:王安石很讨厌。可文彦博、冯京等两府高官胆小怕事,别说对抗,连说句话都不敢!尤其王珪,他对王安石恭敬得就像家里的奴仆一样(无敌的目光瞪向了王珪。王珪当即承认真没唐兄你的魄力,俺认输,他低下了羞愧的头颅)第三点:元绛、薛向、陈绎这3人是王安石的家奴,根本不是朝廷命官,由着他颐指气使!张琥、李定是王安石爪牙,四处无事生非,陷害忠良!台谏官张商英是王安石的鹰犬,随时咬人,入骨三分!他们紧紧团结在王安石周围,己是朝中之朝,一分工明确的犯罪集团了,宋朝就要坏在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