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抄手长廊曲曲折折,伴着小巧精致的别院,在扶疏的花木中穿梭而过,分花拂柳间,花木深处,香气温婉浅淡。
雕梁画栋的庭院水榭,处处彰显着傲人的富贵权势。
不知从什么地方隐约传来凤首箜篌的乐声,飘渺如云,间或夹杂着女子娇嗔的轻笑,一丝淡淡的暧昧便在夜色中缓缓氤氲升起。
她的手惶然垂在身侧,藕荷色碧纹湘江长裙一角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境……
闺中也曾偶尔冒出一点儿忐忑的奢求,她能像那些穿越老乡一样,误打误撞都能碰上一个好男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现实无疑给了她最清醒的一击——
“安郎,孩子刚才又踢了我一脚,许是也刚睡醒,比刚才精神了许多。”娇柔婉转的女声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里头的甜蜜和满足似乎要溢出来般。
男人则是惊喜交加,“来,给我摸摸。”
接着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好,好,是个机灵的小子!”男人顿了半响,愧疚道:“玉娘,委屈你了,这般不计名分的跟着我。以你的家世才貌,本……”
“安郎,这话我不爱听。”女子笑着打断,嗔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自幼时随母亲拜访……见过一面,妾身的一颗心就再也没收回来过。”
“君且随意,妾自倾怀……”
“玉娘……”听闻这般痴情的衷肠,男人顿时感动万分,信誓旦旦许诺道:“你放心,虽然父亲不会同意我休妻,但是我宠爱谁,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女子的声音则漾上了一丝哀愁,“夫人可是忠勇伯的府的嫡女,安郎这般待我,忠勇伯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脆弱如迎风洒泪的美人,光听声音都能够想象出本人是怎样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都是我福薄,若是父亲没有被诬陷入狱,老夫人便不会多方阻挠我为陈家媳妇,安郎便不需如此辛苦周旋了。”
“玉娘,你放心,无子可是七处之一,她生不出孩儿,我却不提休妻,忠勇伯府只有感激的份,哪里还会兴师问罪?至于这能不能生出孩子,还得由你相公说了算……”
得意的笑声渐渐远去、消散,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缕幽香,仿佛是从谁的梦境中飘散出来的一般……是园子里的玉兰花开了么?
慢慢睁开眼,晨光初曦,早晨的阳光透过不染纤尘的玻璃照进睡房,满屋明媚。宋晏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努力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既然醒了,那就当是一场噩梦吧!现在,天亮了,她不再是户部侍郎陈家二夫人,只是个叫宋晏的三岁小女孩儿。
从床边拿起衣裳,略显笨拙的往身上套,穿惯了襦裙、褙子之类的裙装,再次有机会套上弹性极佳的打底裤,宋晏感动的都要哭了……能穿裤子,真的是太幸福了。
那啥,杨玉娘,多谢你费尽心机算计我,谋害我,这才让我早早回到了家乡,作为报酬,陈二爷就送打包给你了,外带我们二房满院子的莺莺燕燕。虽然多是你用来气我的,但人家都是美貌年轻的二八女子,饱暖思**,难保不生点小心思,你个大肚婆可要好生守护那份真爱,别让你的青梅竹马的好安郎耐不住寂寞偷腥才好……
越想心情越好,忍不住开始叠被子,无奈人小力微,实在是无能为力,最后只好折了一折堆在了床里侧。
四下环顾,这床还真是让她心生亲切:一张颇有些年头的千工床,门额上雕着一对喜鹊,正站在梅枝上叽喳闹春。下面则是两个浮雕的插花宝瓶,两边镂空雕着祥云瑞兽之类的装饰,线条流畅,雕工精细,美不胜收;下面的裙檐檐角还缀着绽裂的石榴果,寓意吉祥。
框板上绕着“双鱼双戏”“芝兰流芳”等吉祥纹饰,镂金错彩,既精美无比,又饱含着传统的美好祝愿。
这种床在古代也是珍贵无比,多是富贵人家给女儿陪嫁的婚床,没个两三年决计造不出来。放到当今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她这外公外婆居然就拿来给孩子睡……
宋晏感慨两声,便从黄花梨大四件柜中拿出一条毛茸茸的白色熊猫装饰的围巾,迈着小短腿推门出去了。
昨夜刚下过雨,院子的青石板的地面上还微微有些湿润。
正是早春二月,花圃里玉兰花满枝桠含苞待放的花蕾,经一夜春风轻抚,悄然绽放,一株雪白,一株紫红,白的纯洁飘逸,高贵典雅,紫红的颜色浓烈,馥郁清香。
宋晏凭着记忆一路走到厨房——这个院子是个类似小四合院的结构,因而她还有点熟悉。
外婆季微秋正在做早饭,见裹得圆滚滚的小外孙女进来,不由眉开眼笑,放下手中的豆浆就在宋晏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小晏真乖,都会自己穿衣裳了。再等一会儿,外婆给你做了鸡蛋羹,马上就能吃早饭了。”
宋晏嘴里答应着,眼睛却忙着四下打量,厨房面积不大,里面煤气灶、烤箱、电磁炉之类的用具一应俱全,亏她之前瞧着它外头古色古香的,还猜测里面是不是用的灶台呢。
再看外婆,之前一直是苍白憔悴的样子,最近收拾了一下,竟也是个典雅秀致的美人!宋晏瞧着她盘着发髻,姿态优雅地煎着鸡蛋,微微觉得有些压力山大。
这些天她也从自家外公的两个弟子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探听出了一些大体的信息……母亲骆晴带孩子回娘家的归途中配上了宋家生意场上的对头,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雇了雇佣军……随行的保镖根本无力抵挡,枪战过后,保镖死伤大半,母亲也不幸受了重伤,送去医院抢救无效去世,姐姐宋漪失踪……
宋晏猜测,应该是外公骆明昭深谙外婆脾性,担心她做傻事,这才和宋老爷子协商,接了自己过来……外婆果然将一腔的宠爱都倾注在自己的身上,不管是不是下意识的逃避女儿已经死去的现实,至少不再绝食了。
母亲骆晴的丧礼早已经结束,宋家肯定也在竭力追查着凶手的下落,据说已经有了些线索,可宋漪——自己才五岁的姐姐,却依旧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