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邪却依然呆立无语，直觉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而手中的山梨却又是这么真实。

“啊，我的梨啊……我的车啊……”梨贩子忽然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大声哭爹叫妈，撒泼打滚。

众人围上来仔细一看，整整一车的梨都没有了，而那长长的车把更是无缘无故少了一截，断口还是崭新的。

“哎呀，大家快看！”有人惊呼，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原先一人合抱的梨树慢慢缩小，变成了一油光水滑的车把。

这下子全都明白了，老道士所变的仙梨全部都是取自梨贩子车上的。

“你们赔，你们赔我的梨！”梨贩子一跃而起，伸手指点众人。

“凭什么说是你的梨，这可是上仙请我们吃的！”法不责众，众人毫不在意地嬉笑道。

“要不是你那么吝啬惹上仙生气，会遭遇如此窘境吗？”

“说得好，如果你当时能够怀有一丝善意，可能还会博得上仙好感得到一份善缘呢。这就是所谓的福祸自招了！”

梨贩子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自感众怒难犯，而上仙更是不敢辱骂，只好怔怔地流眼泪，口中自自念叨，“这车梨可是我辛辛苦苦一年的劳动所得啊，这一下子全部没有了，我这一家大小可怎么活啊。那梨车更是和隔壁邻居借的，无端给人弄坏了，我可怎么赔得起啊！”

说到伤心处，梨贩子就忽然甩了自己一个嘴巴，那么大一个人了，在众人面前哭得是七荤八素。

卫离邪实在看不下去，心中不禁感到怜悯，想到自己的在这世界上的孤独无依，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好了，别哭了。这车梨还有修车的钱我来赔了！”卫离邪拍拍梨贩子的肩膀，递过去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那可是绰绰有余了。“小少爷，这太多了，太多了。”梨贩子念念有词，有心拒绝，却又舍不下这份诱惑。

“没关系，拿着吧。拿着赶紧回家，不要让家人担心了。”卫离邪径自将银子塞到梨贩子的手中，也不顾梨贩子翻来覆去的感谢，起身离开了。

卫离邪只顾低头行走，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该买些什么起居用品，却茫然不知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周遭环境也逐渐变幻。

“哎哟！”卫离邪发出一声惨叫，一个屁墩跌了个狗吃屎，不知何时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一头撞在了青石墙壁上。

“怎么会无缘无故从大街上跑到小胡同里来了~”卫离邪自嘲一笑，拍拍屁股转身走人。周围鸦雀无声，就连那道路两旁都是一模一样的朱红sè紧闭的大门。

“出门撞到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走进科学里也没解释过这种事情啊！”卫离邪抱着双臂越走越心惊肉跳，这胡同七拐八拐的，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而路上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靠！又走回原来的地方了！”半个时辰之后，卫离邪又转到了一堵青石壁面前，那屁墩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稣基督、真主安拉还有万能无敌的太祖爷爷请赐予我力量~破邪！”卫离邪摆出咸蛋超人的招牌动作，就差将内裤脱下来套到头上了。

在这时候，卫离邪无耻地抛弃了二十一世纪接班人的荣耀，自甘堕落到宗教迷信当中。开玩笑，我看走进科学明白道理，但鬼可不看走进科学的啊！

“小哥儿，你这是摆的哪一道？”头顶传来一声嬉笑，却是那脏道士悠闲自得地坐在墙头之上看卫离邪耍猴戏。这也就罢了，更令人冒火的是那老贼头还不时从大葫芦里啜一口酒水，不时露出大黄牙可耻地讥笑。

“老先生，原来是您用戏法戏弄小子。小子还有要事要办呢！”卫离邪挠头闷笑，却无从发火，形势比人强，这老东西一看就不好糊弄。

“戏法？”脏道士眸光闪烁，不见其身形有任何晃动，却蓦然出现在卫离邪身旁。“我且问你，你为何出钱赔偿那憨货，难道你认为我做错了吗？”老东西目光不善，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砍人。

“岂敢岂敢！”卫离邪连连摆手，苦笑着说道，“我只是看那梨贩子可怜，出手相助而已，并没有责备老先生的意思。”

“可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要不是他如此吝啬，我岂会惩罚于他，我这是在教训他，令他及时醒悟！”脏道士不屑地嗤笑道。

卫离邪深鞠一躬而后正sè说道，“敢问道长，梨贩子的吝啬可是伤害到任何人？那一车梨子都是他辛辛苦苦一年时间才收获的果实。他不偷不抢，凭借自己的劳动去养活自己的家人，他有权利决定怎样去处决自己的东西，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脏道士一愣，颌下的山羊胡须一翘一翘，却是被卫离邪的话梗住了。半晌，他忿然作sè地说道，“但是他看到一个孤苦老人只想吃他一个梨子，却不肯给，如此心肠坚硬之人，如何惩罚都不为过！”作为上仙，视凡人如同蝼蚁，如何会认为自己是错误的，此刻被卫离邪一呛，却是恼羞成怒。

卫离邪摇摇脑袋，他并非是认同梨贩子的冷漠，而是对脏道士不愿天下人负我的这种态度感到反感，“道长，其实心肠最为坚硬之人，不是那梨贩子，而是你！”

“什么，你说是我！小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讲话！”一听此话，脏道士勃然大怒，口绽雷霆，全身道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臭小鬼，如果你今天不将此话讲清楚，我必定抽你魂魄镇压于九yīn地火之下焚烧万万年！”脏道士出手如电，一把擒住卫离邪的肩膀，五指如jīng铁浇筑而成。

卫离邪被脏道士的气势所慑，内心极度恐慌，全身的骨骼就像扛着万钧巨山般咯吱作响，几乎散架，“道长，就算你把我杀了，这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卫离邪咬牙硬充好汉，在信息发达时代，网络上各sè人物都有。作为资深宅男的他深深明白，此刻绝对不能像狗一样求饶，反而会惹人生厌死得更快。对付这种心智不健康的老变态，只能勾起他的兴趣，击破他的信念！

“说！”脏道士瞳中jīng芒闪烁，神情变幻万千，他深怕自己忍耐不住将眼前这只胆大包天的蝼蚁碾为灰烬。

卫离邪声音嘶哑，勉强从喉咙间挤出，“你少吃一个梨也不会死，但那车梨却是梨贩子一家存活的希望，这一些你了解过吗？不，你不了解！你只觉得他逆了你的心思，你就要出手教训他，他的存活他一家老小的存活与你没有半分关系！在你眼里，梨贩子吝啬了一个梨。但在他的眼里，在我的眼里，你吝啬了你心中所有的善意。你睚眦必报，你连那个梨贩子都不如！”

卫离邪越说越愤慨，心神皆动，就连天地间自然之道都隐隐产生微不可查的波动。这这番话听在脏道士的耳中宛如九霄雷霆，直接击破了他修道两百余年的信仰与骄傲。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只蝼蚁，他只知道自己高高在上，那些对着自己敬畏无比的的凡人自己可以予取予求，没有人可以拂逆自己的心意，他何从听说过蝼蚁也有自己的想法，也会对恍若神明的自己产生愤怒，雷霆雨露皆是恩赐啊！

噗！！！一口老血不要钱地喷出，脏道士又哭又笑，口中念念有词，陷入了疯魔之中。

哇咧，这是什么状况！卫宅男惊呆了，难道无形之中我也产生了王霸之气，虎躯一抖，天下我有？

良久，脏道士终于平静了下来，整个人面如金纸般就像大病了一场，然而却又给人一种无比祥和高深莫测的感觉。

“莲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陷于红尘，而又涅槃于红尘。失去一个感悟红尘之心，修道之人就如无根浮萍随波逐流，何以坚守正道大途？”

脏道士自问自答，最终长叹一声，“悟了，终于悟了。几十年的游戏红尘，茫然不知其所终，今rì终于悟了。”

脏道士神sè难言地看了一眼一副小受模样的卫离邪，忽然张口吐出一道清气，如螣蛇驾雾，迎头撞来。

糟糕，老东西要用口臭虐杀我耳！清气硬如金石，将卫离邪撞得头晕眼花，直直向青石壁栽去。

“啊！”卫离邪大叫一声，蓦然出现在闹市当中，在人们见鬼的眼神中灰溜溜地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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