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沉闷的敲击声,在错综杂乱的坑道间传荡。深邃幽暗的地底坑道中,一群肮脏、颓废的矿奴,机械的挥动着矿锄,麻木砸凿着坚硬的岩壁。
“叮!”许炾(huang,第三声)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顿时,眼前一亮蹲下身去,放下手中的矿锄,抽出腰间小锤,小心翼翼敲开矿石,取出储藏其中的闪亮晶块,将之收纳进腰间皮袋中。
“咳!真不知道这闪亮亮晶石,怎么就是极其稀缺的物资了,真的能被用来修炼还能通货?那些修真的高人,还果真是与常人有异,不食五谷杂粮吃石头么?不过就为这晃眼东西,却是苦了少爷我在此受罪,给他们挖矿掏晶石不算,这一堆废岩碎石,回头还要自己拉去旧坑填埋。”
许炾刚来时身体差点因劳累崩溃,咬着牙坚持了一段时间,最后实在是扛不住,终于病倒在床上昏睡不醒,浑浑噩噩地挨了三天,他甚至以为会就这样死掉,没想到最后竟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期间,只有点卯的执事发觉缺个人,过来查询了一番看过一眼,除了无助与孤寂相伴许炾,再没有任何人关注过他,许炾只能拖着病累的身体,带着浑身酸痛继续下坑道。
对于刚十八岁少年来说,这样的苦力劳作是不堪重负的,尤其十七年来过得锦衣玉食,在家读读那些传记野史。无聊则笑呵呵摇把折扇装逍遥,跑到茶楼酒肆听些奇闻怪谈。若是背运偷溜被老爹逮住,也就被罚帮打理家族生意。从小到大的富裕生活,怎么会让他有如此苦累经历。
“这活比以前练拳可累多了啊!幸好在家缠着几个护院师傅,学了几手粗浅拳脚天天熬炼,倒是让我慢慢适应了,身体素质无形之中有所提升,要不然小命真要送在这了。”
孤寂却比劳累更加折磨许炾,来了那么久,跟别人说上的话不满十句,每个矿奴都对身边的同伴,怀着深深的戒惧,始终保持着距离少有交往,每次他热情主动去搭讪,只换来沉默的无视,或者冷漠的白眼,压根就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咳!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活的,个个都是古怪冷漠的阴沉相,难道这样就能让日子过更好点么。想不到啊!本少爷居然落到如此地步,早知道就不把阿鑫偷偷甩了,一个人混进那山庄里了,也不至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这以后的日子怎么熬啊!”
许炾开始想念家人和贴身小仆,这要是在以往任何时候,都会令许炾自己都感觉惊讶,现在却是自然而然,而且思念家人,成了他现在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还是没带阿鑫比较好,就那厮比我还拧的性子,来了只会跟小爷我顶嘴,说不定落到如此下场,早把我埋怨的耳根子都烂了。呵呵,倒是想看看他死不低头的烂脾气,到这里的话会吃些什么苦头,那监工的皮鞭可真的不认人,看谁不顺眼就狠狠抽的啊!”
每每想起他那倔驴仆童,都让他感觉无奈又好笑,要不是自小一起玩大,许炾真怀疑怎么能忍了那么多年。
嘴角牵起一丝揶揄的上翘:“这次失踪的时间不短了,老爹在家已经团团转了吧!现在肯定发动人手到处寻找。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出去,再见到爹娘亲人们啊!娘亲,对不起!孩儿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还真是够倒霉,本来只是一时冲动鲁莽,混进那山庄探探虚实,看看是否是修真家族,想要谋求一丝机缘。想不到机缘没有厄运当头。整个山庄中人被俘被杀,连带自己也跟着遭了殃。自己苦苦追寻了几年,最后竟是以如此方式,真正见识了修行者手段,本少爷这就叫作自投罗网吧!”
许炾自小喜听人说神怪故事,到识文断字的年纪后,更是爱读些修真轶事杂书,渐渐的那颗好动的心,再不受约束自制,开始四处苦苦寻访修真之人,想要能够拜师求学,好不容易得到了点线索,使些手段冒充了个流浪孤儿,编排了说辞卖身为奴,倒是混进那陌生山庄了。
却没想半天还没过去,新奴连家主面都没见过,倒是迎来了灭庄之祸,当夜就沦落成入侵者的俘虏。仆人这个身份,竟成了他见识修者后的最高身份,原本还希翼着被俘后,只是换个新主人继续做仆从,至少还能接触到修真者,结果却是整天面对矿壁,以及一批木头人般的矿奴。
“嗯!还是快点挖吧,挖到够多够品质的矿石,争取成为天阳宗外门弟子,管他是内门还是外门,应该都可以学那飞天遁地,须叟千里的大神通吧!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学,当然现在是要加油、努力的挖!”
休息了片刻的许炾自语着,又挥起矿锄开始卖力的挖掘。许炾的心中有一个目标,不得不说人在步入绝境的情况下,怀有梦想对克服生存的艰难,还是很有帮助的。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许炾并没有受到外界干扰,自顾抡起手中矿锄,准备再次用力砸向岩壁时,一只大手搭到了他肩膀上,让他被迫停下了挥锄的动作。
许炾回过头,看见一个比他足足高两个头,形貌粗狂的大汉站在他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瞪着铜铃大眼看着自己。
许炾放下矿锄转过身,瞄了一眼大汉,和他身后四五个形貌不一,却都一脸冷酷睨着眼的男子,眉头微微一挑,一股不祥预感袭上心头,不觉得提起小心来。
许炾抬眼正视大汉,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疑惑,自己在此并无熟人啊:“有什么事吗?我还要挖矿呢。”
“新来的,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里的规矩?”大汉恶声恶气道。
“规矩?什么规矩?来的第一天,主事不是全都宣布了吗?”
“我说的不是那些规矩,我说的是这矿下的规矩。打你来后还没到我那去交过抽头,居然还要我带人来找你,看在你是新来的,今天就把你的晶石全部给我,充作本月的抽头吧,下个月自己到我那老实上缴,否则一顿皮肉之苦不说,往后你也没好日子过。”
许炾心知自己遇上麻烦了,感情这是一伙矿奴里的恶霸,但是就这样要自己平白无故,把一天的辛苦收获拱手相让,怎么都是心有不甘的。加上十五年来一直是大少爷的生活,何曾受过如此讹诈,又仗着自己学过拳脚功夫,就不想如此妥协。
许炾想着每天的收获,都与自己能否成为修行者休戚相关,成为天阳宗宗外门弟子,可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是唯一活着离开的出路,他就更不愿意交出兽皮袋中,今天那点可怜收获了。
许炾不觉缩了缩双眼,坦然对大汉道:“凭什么?我可没听到谁宣布这样的规定,我挖的每一块晶石,都是要交到矿监手里的。否则我怎么能完成任务?我可以跟你们去矿监那理论,如果确实有这规矩,我绝对照办不误。”
大汉两眼一瞪,转脸邪邪一笑:“哟呵!这新来的还是个硬货,兄弟们给他宣布下规矩,好好理论理论。”
大汉身后的几个家伙应了一声,直接捋胳膊就朝许炾扑来,一通乱拳乱腿将他打倒在地,然后又是一通胖揍,顺手解下他腰间兽皮袋,将里面七八颗大小不一的晶石,通通倒进了大汉腰间的大号兽皮袋中。
一个家伙倒完晶石,拎着空袋子走回许炾身边,蹲下身子拿着空皮袋,又狠狠在许炾脸上抽了两下。阴阴的带着几分得意邪笑瞪着许炾。
“哼!臭小子以后老实点,别给爷爷们添乱,每个月自己去把抽头老实交上,免受皮肉之苦,在这里可没你爹娘护犊子,想吃奶你得自己爬回家。”
一句话惹的其他人都哈哈大笑,为首大汉站那粗声道:“小扁犊子,如果想死那就去监工那,找我理论去,我保证让你每天都比这更,不识抬举的东西!”
“噗!”一口黄痰吐到了许炾身上,转过身一挥手:“兄弟们走。”
许炾一身泥灰脚印躺在地上,浑身传来断裂般剧痛,身体止不住索索发抖,一股悲凉之意由心升起,瞪着冰冷坑道一眨不眨,他还从来被人痛打过,没有经历过如此场面,一时间让他不知该如何接受。
许炾本以为能够应付,却没想所学拳脚功夫,压根就没派上用场,连挥拳抬腿的机会都没,就被打倒在地,也被一通暴揍打蒙了心神,等来人全走光的没影了,他还死狗般躺那不动。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却又品不出个味来,对家的思念涌上心头。想念父母亲人及儿时玩伴,甚至想起先生手中的戒尺,现在也感觉不那么可憎,反而先生那张模糊的脸,在他脑中也稍显慈祥,如此种种诸般念头转过,不觉中双眼已渐湿润,颇有点为自己荒诞鲁莽的行事负疚。
许炾心头愧疚还未及得势,就被另一个念头升起而掐灭:“我现在首要是成为修行者,而不是在这里思念着家人,为自己抱愧负疚自怨自艾,然后转过身又被那些混蛋欺辱,没有实力连生存也是一种艰难,少爷我活了十八年,今天才懂这道理,但是怎能让别人踩我头上。求道的阻碍我都要将之剔除,今天他们所施于我身的,它日总要还回来才好。”
“以前四处求访不得机缘,我现在不是离目标更近么,自己是俘虏也是矿奴的身份,可这是修士宗派的俘虏,是修真宗派的矿奴,自己多努力点挖掘,或许会有实现的愿望一刻,求道之路漫漫无期,不就是要那一线机缘么?”
许炾如此这般心思反复,最后心中执念更显坚定,哪管他前面拦路猛虎,也无法压抑心中向往,在那神谈怪说中的人物,哪个不是心智坚毅。大道在前苦也作甜,不进则退万事皆断。更何况自己现在毫无退路,要么就是甘做这矿奴,最后油尽灯枯的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