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的冬天很单调,没有雪花看,只有寒风冷冽。
尽管相对于其他三国而言,洛南已算温暖,但对那些土生土长的人来说,洛南的冬天还是冷的。本来年关将至的气氛已是在民间酝酿得差不多,就等着那天清晨的鞭炮声响起,只是那一行几百人的队伍进入皇宫后,国中戒备突然森严起来,像是在那个氛围里突然窜进了一股冷冽的气息,让人突感不适。
羅定城是洛南国的都城,那座巍峨的皇宫就在城中。正午时分,羅定城中食肆生意火爆异常,各家酒楼已呈喧喧嚷嚷的一片。
洛南本是行商昌盛之地,自然洛南平民口袋中钱银还是有的,而且今天的北风吹得似乎比往rì温柔一点,而且太阳也在这正午段时间里偷偷探出头来,顿感气温比往rì回升不少,顶着头上那略显温暖的阳光,家中稍有余钱的人都纷纷奔酒楼而去。要知道,在洛南人的生活习惯上,‘节衣缩食’这词他们只能做到前面一半;洛南人不会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即使生活如何贫苦,都不会在饭桌上克扣自己,宁愿一顿吃饱,也不愿意把这顿饱饭分三次饿着吃。各家各户几乎都知晓一句话:有就大餐瓣,没就从朝饿到宴。意思是,有得吃就大口大口的吃,没得吃就从早上饿到中午。因为饿到中午这个说辞,在洛南中一般都是形容那些家中收入拮据的贫民。洛南百姓本就如此:肯吃,舍得吃。
君悦楼是今天羅定城中生意最好的一家。君悦楼靠湖而建,湖岸松柏常绿,更有小桥流水亭台,放眼望去,波光粼粼,即使在冬rì里,湖面也有大群曲鹅向天歌,清新之景美不可言;除此之外,店中菜式繁多、味道可口、份量足这三个优势,在城中也是极为少见,还有东家不远万里托船队带回很多珍贵食材。当然,珍馐美味、极品佳肴这些也就专门用于商人宴请或贵人相聚,寻常百姓,可没那口福。
君悦一共三层,一层已经席满其座,二层也只剩两间包房。至于三层,只有三个房间,本是招待贵人所用,寻常人家估计连上面的菜谱都没见过,毕竟在一层楼梯处就有专人把守,而且看那楼上装饰,就知道是无千金不入之地。而且今天,有人把三层给包了下来。对于这位一掷千金的客人,掌柜可是眉开眼笑地啪啪啪的挑着算盘,仔细算着今天的进账,不时还起抬头来,绷着嘴脸催促小二手脚快些,以免担待客人。
三层内。一位面相平平的年轻人正在独饮。他身穿一袭黑袍,而且腰侧还挂着一把入鞘之剑,单看剑鞘的纹路,就知道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如果眼亮之人便会发现剑鞘上面锻造着一个大铁锤的标志,这标志算是一个代号。代表着这把宝剑是玄国里那座神兵坊里的产物。玄国神兵坊一年之中能产十把兵器已是极限,正常也就是年产八把,毕竟神兵坊里那唯一的一位锻造神师已是年近八十,平rì里都是他四个弟子在cāo持坊中的运作,但即使是弟子出产的兵器,依然灼手可热受人追捧不已。而这位年轻人能将这把剑带在身边,简单地就说明此人不凡。毕竟,神兵坊锻造出来的兵器,一把兵器的价格就让许多人望而却步,即使洛南有名富商也要心头一震。而玄国本就规定:神坊每年出产的兵器要把其中八成献给武为。这个规定,是因为坊中无论rì常消耗还是材料的提供,都是玄国一手包办,所以这个要求也不算太离谱。毕竟,神兵坊还接受客人自带材料订做武器,只是,那个雇佣费,一直都是居高不下,而且在接受之前,也要看过材料,要是材料一般的话,坊中是不接受的,他们会觉得是这在侮辱身为锻造神师弟子的身份。
这位年轻人名叫裘洺,来自玄国,也是出使队伍中的一员。他在等一个人,在异乡,按裘洺的情xìng本要低调行事,不过今rì却不能,因为那封密令的缘故,不得不包下这三层,而且还吩咐三楼的接待者,准备好一大堆的珍馐,只要那人来了,便能搬到饭桌上。只是在三层里面,自己已经独饮了两壶三十年陈记稻花酒,那位客人还是迟迟没有出现。正当裘洺想吩咐人再送一壶酒过来时,那楼梯处响起了一把清亮的声音:“哎哎,裘先生是吧?让你久等了。”
人未到声先至,裘洺转头看去,一会才看见那位客人从楼梯上艰难的走了上来。那位客人爬这楼梯确实艰难,毕竟,他那滚圆的肚子看起来像是被塞进了一床棉被般,要是他站直了腰身,相信是看不到自己鞋尖的,而且看他那额头上冒出的那层细密汗珠,可以看出那是吃力过后冒出的热汗,他一手搭在楼梯那梨木制成扶手上,好不容易踩在了三层,挤出满脸笑容的看着裘洺说道:“呼,终于上来了。”
裘洺眉头轻微一锁,但想到那封密令,旋即化解开来,起身行了一礼,看着面前的这位胖子问道:“你就是肖老板?”
那胖子就是肖老板,他笑容可掬地向裘洺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客气的拉过一张梨花木椅子挤了下去,让人不得不担心他屁股下那张凳子的结实程度。他挪了挪屁股,感觉坐好了,顺手把腰带松了松,开口便对身边那位招待者说道:“可以上菜了。”
裘洺一听,眉头又是皱了起来,坐回座位上说道:“我这有要事。”
肖老板摆摆手,还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民以食为天,先吃饭再说,吃饭再说。”
裘洺心知自己有求于他,碍于此处,便应道:“那就先吃饭吧。”
君悦楼三层的菜谱很厚,而且吃一道菜需要的银票也是相当厚。裘洺看着那几位年轻貌美的招待者微笑着不断把一碟碟山珍海味搬到桌子上,心中不由一阵肉痛,感觉她们的笑意就是剜肉刀!毕竟,这顿饭钱要自己掏,先前在这里等这位肖老板的时候,自己也只是要了两壶价格中上的稻香酒,可这两壶酒也让他喝得有些肉忍了。但现在看着这位肖老板吃菜的场景,内心已是血流如注汇成一片湖泊了。裘洺的内心顿时一百二十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这是人吃饭的样子吗?他那个吃相,分明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不!应该是好几年!
裘洺心中纠结不已,要不是那封密令的原因,估计自己会使出尿遁这招逃离现场,让这胖子结账。面对如此能吃的肖老板,裘洺破罐子破摔,心想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独食,却要自己掏腰包什么都没吃着,那不是亏大了?于是便不再矜持,频频举筷往向碟中美味送进自己嘴里。心中还打算着这笔花费,该不该向上面讨回来。
不多时,裘洺便吃得十二分饱,他摸了一下肚皮抬头看着肖老板,只见肖老板还是嘴嚼着东西,举筷向他示意桌上的菜肴。裘洺嘴角不由扯了扯,因为那满满的一桌菜,此时已消其七八,自己吃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面对这位食客,确实无可争锋。裘洺忍住自己波澜的内心,平静的开口说道:“肖老板,慢慢吃,不够再点。”
肖老板用那张被食物在脸颊鼓起一处的吃相微笑点点头,继续向着面前的那桌珍馐美味努力着。
........
........
........
“谈事得有个饭局,我这人就讲究这个。”
“肖老板,那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
“嗯。等等。哎,姑娘,给我再上一壶稻香酒。”
“........”
裘洺脸上露出一个自认最为纯洁的笑容,内心又是一道血喷涌而出,忍痛说道:“肖老板,我们向你要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肖老板听了这话,神情有点尴尬,开口说道:“本来已经准备往甲板上搬给你们运过去的了。只是没想到会有那场巨浪。”
“那东西现在在哪里?”
“海底。”
裘洺有种想把面前这头胖子一剑捅了的冲动,他强忍发问:“肖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老板那张胖脸抖了抖,显得有点难看:“那颗大石头掉下来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肖广宇重承诺答应你们,我会费大力气请人到潜水中打捞?”
“能找回来吗?”
“应该可以,毕竟那不是普通人。”
裘洺疑惑问道:“修士?”
肖老板理想当然说道:“知道就好,那代价也太他妈的大了点。”
裘洺一怔,蹙起眉来认真问道:“所以你就打算从我这里吃回来?”
“........”
“那还需要多长时间?”
“七天。到时候你跟着那船回去吧。”
裘洺想了想,说道:“我现在的任务是出使洛南查看天象,走不得。”
肖老板一脸无谓:“那随你。”
“肖老板,向你打听个事。”
“说。”
裘洺看着肖老板的双眼认真问道:“汤若尘现居何处?”
肖老板抬起头,打趣问道:“重要?”
裘洺点点头,继续说道:“受人之托,这个就是来见你的理由。那批东西才是我的目的。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肖老板恍然大悟,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手下发现在那落石之地的岸上,来了一位陌生人,每天晚上都在海边看星星,都一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冰冷的海风整晚整晚抬头盯着天上看,估计也只有他,才会有这般无上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