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把清朗的喝声自拱形大门内传来,木叶村人纷纷回过头去,眼中渐渐腾升起不可置信的神色,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一缓。
来者三十来岁,气度沉凝,俨然就是那种手握实权的人物。他的步履有点虚浮,脸色微露浮白之色,在一头乌黑长发的映衬下形成的反差被无限倍放大,因而看上去精神头很差,不过目光温醇,给人的感觉非常随和好相处。
“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
……
一时间,二十个人齐齐向他躬身施礼,态度之恭敬令人咋舌。而那个叫“火火”的少年和火瑜儿则是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到这个病怏怏的男人身旁,火瑜儿小意的搀扶着他,附耳向他说了些悄悄话,他听完瞪了火火一眼,少年悻悻的挠头,问了句,“祭司大人,你怎么来了?”
男子淡淡一笑,前一刻的威严劲顿时如春风化雨,消弭于无形,转而温言答道:“若是我不来,你这小鬼定又闯出祸事了。”
火火吐了吐舌头,没有顶嘴,在这位祭司面前,他唯唯诺诺,出奇的乖顺。
炎之圣者见状,递了个眼色给虚夜。
虚夜心忖此时局面不稳,如若任由炎之圣者继续凭性子行事,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炎之圣者明白自己不适合外交,当前也不宜多生事端,所以叫弟子出面缓和气氛。
于是,虚夜排众而出,冲那年轻祭司抱了抱拳,从容道:“小子虚夜,今日陪同老师前来贵村,是有要事相告村长,还请祭司大人代为引见。”
——老师?
火旺达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一老一少的气质相差也忒远了吧。
年轻祭司还了一礼,面露难色道:“正如火火所说,村长他确实不便见人。如果二位信任左觋,左某可以代为传话给村长。”
——他姓左?
虚夜敏锐的抓到了这个信息,虽然还未与村中众人相见,但是依照今番接触的情况推测,便能猜出火是木叶村的大姓,姓左的对他们这帮口口声声嚷着“外来者”的村民来说,无疑属于外姓,然而,正是这么一个外姓人在木叶村却拥有如此显赫尊贵的身份,这其中的关窍,委实值得推敲。
这些想法瞬间从虚夜脑中闪过,对于炎之圣者所说的事情,他压根不知情,目光不得不再次转到炎之圣者脸上,决定权依然在他手上。而且直到刚才,他才知道炎之圣者来这里不是随性起意。
炎之圣者踏前一步,仅仅这个动作便惹来村民们的强烈反应。
显然,木叶村人对他很是忌惮。
“不得无礼。”左觋轻声道,不动声色的瞟了炎之圣者一眼。
虚夜不禁疑惑,从外面看,这木叶村的环境处处透着温馨和睦,可是这些村民,怎么一个个都彪悍似虎?而且,表现出来的实力都如此不俗!
照理说,这样高手辈出的村落不应该不显于世,特别是在天玄王朝南方这块虚培元当土皇帝的区域。
而事实正是如此,“木叶村”根本不出名。
“既然如此,那——”炎之圣者扫了扫簇拥左觋的众人,便顿住不语了。
在场之人哪个不懂其中的含义,俱是巴巴的望向年轻祭司,无不担心他应承下来。而那名莽撞少年则偷偷拉了拉左觋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祭司大人,他们可是奸细,不能答应啊!”
左觋摸了摸火火的头,正视炎之圣者,淡然道:“阁下有什么事不能当面直陈吗?”
炎之圣者笑而不语。
这一幕落在戒备重重的木叶村人眼中,便坐实了阴谋的意味。众人下意识把左觋围得更加紧密了。
虚夜眼见双方僵持不下,重重的咳了咳,成功把众人的视线转移过来,他才不紧不慢道:“如果各位不放心,我愿留下作人质。”
此话一出,炎之圣者立即不满的哼了一声。
虚夜忙不迭赔上笑脸,“炎老,既然您我并无歹意,我想他们就没有理由加害于我。虚夜擅做主张,还望您老见谅。”
炎之圣者又是一哼,不过面色稍霁。
而那名一直未出声的蒙面男,几乎是在虚夜话音落下的同时,便鬼魅似的出现在虚夜跟前,先是谨慎的看了炎之圣者一眼,见对方无动于衷,才把手搭在虚夜的肩膀上,“那就得罪了。”瓮声瓮气的嗓音带着点软绵和低沉,听起来给人的直觉就是他很懒,甚至连说话都懒得开口。
炎之圣者和左觋一同来到村头的一棵大榕树下。
“恕炎某人冒昧,我想先打听一下,左觋祭司是否见过一个炼金师?不到四十岁,不过面相有小须,披一件乌黑大氅。”炎之圣者首先开口,问的却是风隐的下落。
“呵呵,”左觋微笑道:“炎老指的是他么?”右手横着一拨,修长的五指如弹钢琴般抚过那片虚空,下一刻,虚空出现了明显的左右摆幅,没有被撕裂的痕迹,但见一个人影凭空出现,随即到栽下来。
那人强行在半空调转了身形,以一个平沙落雁式,咚的一声坐在地上,屁股坠地,他嗷的闷哼一声,奈何四肢被“麻绳”绑着,他无法挪动姿势,因而显得颇为滑稽。
虚夜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空中突然掉下一个人来,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人的相貌,又吃了一惊,径直叫道:“风隐!”
那人正是风隐,只不过此刻的他十分狼狈,被人牢牢捆绑着不说,还整得鼻青脸肿,形状凄惨。
炎之圣者斜乜了他一眼,调笑道:“风隐先生的出场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别出心裁啊!”
左觋意外的眨了眨眼,按他的想法,炎之圣者必然对此人非常上心,可眼下的情况,似乎又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表情并未逃过炎之圣者的利眼,他转头道:“左觋祭司想必心存诸多疑惑吧,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他是我们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致使他被贵村逮捕,但还请看在我炎某人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炎老,那不是我的错……”
风隐急于争辩,却被炎之圣者制止了,“不管是谁的错,你本就不该在这个地方犯事。别忘了,我当初指派你先一步来这,是为了缓和气氛。木叶村素来排外,这一点我可是事先知会过你的!”
旋即,他看向左觋,微微颔首道:“风隐的所作所为,还望左觋祭司海涵,我想,他应该没有恶意。不过,比起这点小事,祭司大人凭借玄通圆满之境的修为,却能使出这手虚空操控,实在妙不可言,真是叫老夫开了眼界!”
左觋谦逊道:“哪里哪里。”便问炎之圣者所谈何事。
炎之圣者从怀中摸出一包油纸,交给左觋,“还请左觋祭司先听听这个。”
油纸入手很轻,也不知里面包了什么东西,左觋小心翼翼的将其剥开,一缕缕淡得几近无色的奶白色气体溢了出来,直到油纸完全摊开,里面再无它物,他不禁一怔,只见炎之圣者打了个响指,那些流溢在四周并未散开的气体倏地汇集到了一起,悠悠飘荡,同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前辈,谢谢您救我出来!可……可惜我……我时日不多了,不能够报答……报答您的恩情,但……但是,我还有件事要麻烦前辈,实……实在不好意思,请……您老……咳咳……请您老务必答应!……谢谢您,请您……将这个消息带回森林东南角的木叶村,告……告诉村长,七组幸不辱命,总算查到了……咳咳……确切的消息,咳咳……咳咳……东西……东西在穴外宝库,灵兽为此互相厮杀,有……有机可乘!”
听到半途,左觋便已动容,等到话音落下,他一把抓住炎之圣者的双臂,所有的干练和稳重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声音迫切而激动,“他人呢?他人呢?”
炎之圣者长长的叹了口气。
左觋身子一震,随即陷入默然,眼中闪过一丝哀恸,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想不到炎老居然修习过束音术,据我所知,这般既非灵术也非玄术的特异秘术早已失传,今日得以亲眼重见,真乃左某三生有幸,先前那手‘小虚空置换’,实在是班门弄斧,惭愧啊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