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进了三星级酒馆的地窖。
当卫青青和卫骏豪的父亲,也就是卫氏家族三当家卫鲤的三哥卫麟赶到现场的时候,整个三星级酒馆里,除了屎尿齐流弄得一地污秽的黄掌柜之外,活人只有卫家姐弟两个了。可是,这两个人神情痴呆,眼神涣散,嘴角甚至挂着恶心的口涎,时不时发出一些“咿呀”的声音。
见到这一幕的卫麟震怒了,不大的地窖里根本容纳不下他的咆哮,他的声音充斥着整间酒馆里,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誓要报仇的决心。
根据略微疯癫的黄掌柜报告,虚夜的确被卫家姐弟设计俘虏,但是中途杀出一个蒙面人,直接救走了他们,至于卫家姐弟出现的症状,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麟愤怒的扇了黄掌柜一巴掌,立马叫他卷铺盖走人。
黄掌柜收拾好盘缠,就出了酒馆,对于这里,他已经没法再流下去,因为,这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地方,同时,这里不可能完全遮掩得了他的笑眯眯,现在离开,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曾经的如何如何,在活下去都变得艰难的时刻,所有的节操乃至人性,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废品。
如果一个简单甚至暴露出破绽的谎言可以挽救自己一条命,那么,说谎将第一时间被让人所接受。
一袭黑袍飘身而出,她缓缓的踱着步子,在地窖里转悠着。
“有什么发现吗?”
作为卫氏家族名义上的二当家,却是整个家族真正的掌舵人,卫麟自然洞悉到一些黄掌柜所述细节的中破绽,只是,卫麟认为,惩戒根本无济于事。所以,与其放着一个并不忠心的奴才在身边,还不如放他离开,或许,这样做还会令他怀有一丝感恩,日后图以回报。
当然,卫麟并不看重什么回报,他更多是在宣泄怒气而已。
因为,他也是一名普通人。当看见自己最疼爱的一双儿女被弄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真切的体会到了揪心之痛。
黑袍女子停止了走动。用那清逸的沙哑嗓音说道:“这里还有少许灵气残留,但是很混乱,我只能分辨出其中的两股,因为,我对他们还算熟悉。”
“谁的气息?”卫麟冷冷的眯缝着眼睛。
“虚夜和一个叫剑风的男子。”
卫麟沉吟道:“你很了解虚夜吗?”
“还好吧,”女子嫣然一笑,道:“我跟他算得上有两面之缘,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卫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没有了。这里的人手太多,身手又太杂,都是一些初中级的修灵者,灵气震荡产生了混淆交缠的效果。所以很难确认其他气息中哪一股稍强,哪一股稍弱。”
“玉小姐,”卫麟道:“卫某只想查明,到底是谁救走了虚培元的儿子。而且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救他们那个人,显然是高手!”
“我懂你的意思。”黑袍女子迎上他那充满仇恨的目光,不经意间露出颈部雪白的冰肌和那两处诱人的玉质锁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
“能说具体一点吗?”
黑袍女子拂了拂衣袖,一个头颅带出一条清晰而浓重的血线,滚到了卫麟面前,卫麟没有看那颗人头,而是看着她。
女子示意他认真应该观察一下那颗人头。
卫麟皱着眉,用脚拨了拨死人头,见到是阿大的面目时,轻“咦”了一下,继而道:“这个人是青青的直属手下,拥有玄通进窥之境的实力,他居然被人斩断了头颅?”
女子心中不屑的哼了一声,表面却很耐心,“他的脑袋不是被利刃所斩,而是被人以超强的握力摘下来的,你注意看他的断颈处,筋肉参差不齐,颈骨微微扭曲,周边还夹杂着同样凌乱模糊的皮膜,如果以利器劈斩,将会呈现出整齐的断面,而且,他的颅腔内充满了鲜血,我们可以这样猜想,那人扯掉他脑袋的时候,因为还需要拧断脖子,所以有一个用力按压的动作,由此造成这样一个现象——那就是,他尸身的周围,并没有出现被斩了头颅形成高速喷溅鲜血的情景,因而,地上的血迹分散成为了两处。”
“这又能说明什么?”卫麟的问话一点都不耐烦。
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男子走上前来,恭谨道:“父亲,玉姑娘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手段狠辣,手法高明,我们加以推测,他很有可能是那种惯于杀人的老手,说不定,就是一位实力卓绝的猎命师。”
卫麟哼了一声,道:“延儿,我知道你打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妹妹,因为他们跟你不同,你优秀的继承了你母亲的血脉,可以修灵,而且现在的修为也不弱,但是,请你告诉我,就算排查范围缩小到猎命师团体,我们几时才能为青青和骏豪报仇?”
卫延皱了皱眉头,无声的退了下去。他了解卫麟的脾气,在这种时刻,他的固执不容许其他人质疑他或者反驳他,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卫麟按捏着太阳穴,显得很是疲累。
然而,以卫家新晋客卿身份到场的玉湘楹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她面色不变道:“整个逍遥联盟的猎命师并不多,或者说,干杀手这个行当,而且行事如此干净的人不多。”
卫麟的眉间掠过一抹不悦,他一拂衣袖,走到楼道口,又转身对着玉湘楹道:“可是,我们的能力还遍布不了整个联盟,而且,与银枪敌对的大势力就有三家,如果大规模进行搜查,只会引起我们这座靠山的不满,我们可不敢随便扯虎皮行事。”
玉湘楹毫不示弱的说道:“那报不了仇,只能说明自己太弱了。”
这一句话可是点中了卫家的痛处,卫麟重重的哼了一声。噔噔噔的登上楼梯。
“你啊!”卫延指了指玉湘楹,摇着头跟了上去。
片刻后,先前还堵满了人的地窖就剩下玉湘楹一个人了。她清曼的笑了笑,完美的唇角勾起一个阴柔的弧度,“虚夜,湘楹对你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此时此刻,通过空间虫洞出现在大街上的虚夜、剑风和胖子花满楼正不疾不徐的走着,东边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花满楼左右瞧了瞧,确定别无他人之后,再次撕开了空间。随后,三人消失在这片区域。
当他们再次现身时,已经到了近郊乡间的一条田埂上,左旁的水洼泛着清波,右边的田野里一簇簇青稞迎风招展,荡起一重接一重的青色浪潮。远山在高悬的烈日照耀下,反射着微弱的赤红色。整体呈现出典型的北陆田原景色,带着苍茫和清寒的气息。
花满楼背着双手,信步走在前头。呼吸着干爽的空气,满面轻松写意的笑容。
刚刚经历了一番血腥屠杀的虚剑二人缀在后面,感受着难得的平静和周遭的环境,终于将郁积在胸腹之中的戾气舒散了出去。
由此可见。花满楼并不是慌不择路的逃到这里的,毕竟,三人刚才穿梭于人群之间,并未刻意飞奔。而是保持着频率极快但表面却很闲适的步伐前进。
“在这片土地上,每天都有争斗,因此有正面的流血冲突。也有背地里的蝇营狗苟和龌龊不堪,可是,它偏偏又有这样一重纯粹和谐的背景,这里不可否认是染了一些人气,却依旧是最原始的风光,这就是北陆。”
花满楼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在虚夜和剑风略微有些发怔的时候,继续说道:“其实,逍遥联盟一直保留着一个狼性的传统。虚夜,你应该记住,登上北陆的土地,但凡有挑衅和威胁找上门,就一定要毫不留情的予以还击,因为,狼只会寻找弱势的猎物下手,任何的懦弱,甚至战略性的逃避都会被视作胆小怕事,狼会继续肆虐,倘若猎物足够多,那么,就会引发狼群的集结。只有硬生生的把挑衅和威胁抽回去,才会获得尊重,并且,让狼群退缩。”
“花老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
“虚夜,其实你说自己不习惯。”花满楼转过身,不屑的瞥着他,“说好听点,是一种内心世界综合身体生理的反映,但是,在我看来,这种说辞更像一种狡辩,依旧是怯懦为人不齿的行为。”
虚夜的目光猛地迎上他的视线,试图反驳,可惜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花满楼啧了啧嘴,道:“对待敌人,任何的仁慈和同情,就是一种怯懦的行为,这是不会被真正的北陆人所认同和接受的。你可知道,一个‘杀’字,背后的涵义是什么?”
听到这里,剑风微微动容,脸庞浮现出疑问的神色。
虚夜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今天再次杀人,虽然没有上一次那么难受,但是,他依旧不习惯。
“你看看我的手,”花满楼十指舒张,冷冷的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花满楼的手掌很大,指节很粗,很多地方都有茧疤,而根据他施展的杀人收到,可以肯定那是一双非常有力的手。
剑风忽然道:“这是一双杀人的手。”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花满楼表情冷漠,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剑风,我可以毫不留情的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回答我的问题。”
剑风的眼中射出一道冷电。
虚夜联想着今天的单方面屠戮,若有所悟道:“杀一个人,是一种感受,你的手,仿佛感受了很多。”
“宾果!”花满楼的眼中掠过一道讶异之色,不由鼓掌笑道:“虚夜,你的悟性实在让人叹服。如你所说,剑风,这是一双杀人的手,但是,我从来都是用手来杀人,从不假以武器,因为,每当你杀一个人,你的手心就多承受了一份生命的重量,而只有这种带有触感的杀人方式,才能让你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
“亲手杀一个人,就是代替他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这种力量,只有用身体发肤去切实的体会,才会越集越深,才会使自己越来越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