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当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虚夜忽然意识到,答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尽管这个自称只是一介厨子的中年男人没有承认,但是,感知到自己内心涌动的新生力量业已平静,自己对力量的使用也不再艰涩困难后,虚夜相信,默默做了这些的那个人出发点全是为了自己,忽然闪身消失是制造紧张气氛,从而迫使自己转身,继而发现无法有效控制肢体,以一种神鬼莫测的方式潜用结晶型灵觉是为修正自己不稳定的灵心,如果这样做的他还不是与香香公主交好的人,自己绝无可能如此顺利的渡过初步掌握空间之力的不适应时期。
铜锤叹了口气,难得的表现出服气,道:“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那个已经退隐多年,却始终保持着北陆修为最高传说的魔厨断玉。”
“魔厨断玉?原来是他。”虚夜眨了眨眼睛,心中更是了然,如此享誉联盟的人,与丹青阁那般超然的存在有交情,实在没有什么意外的。
铜锤举目眺望圣峰,但见天色渐暗,不由神色微变,说道:“不管如何,现在我们得赶紧赶往鼎天神庙,现在已是入夜时分,仪式肯定开始了。”
虚夜一怔,心中虽然对那个飘渺传说不以为然,但是,自己能够有幸亲眼见识,这样的机会确实不宜错过。
于是,二人向珠穆圣峰飞奔而去。
在鼎天神庙的范围内,玄尊阶别的强者尤其需要注意两点,第一,不得撕裂空间,第二,不得临空飞行。前者是在顾忌此处恶劣的环境,为了保证圣峰周边的空间结构稳定,后者则是出于对鼎天神庙供奉神明的尊敬。至于灵气的动用。这里并没有明文禁止。
……
由于为了避免虚夜先前那种结茧的状态惹人非议,铜锤寻的这片深山野林离圣峰有相当的距离,所以,二人一路毫不停息的奔行,等到攀上圣峰之巅,鼎天神庙的简陋大门已经关闭。
平复呼吸之后,铜锤领着虚夜上前敲门,隔了半晌,才有两个穿着暗红僧袍的童子来开门。铜锤急忙向他们陈述原委,可是两个童子一个冷着脸不说话。另一个则是明确表示,仪式已经结束,作为七强最后一名的虚夜没有准时参加,其接受洗礼的资格已经被取消。
对此,虚夜心中固然存着疑惑,但是,一看铜锤那番恭敬的态度,他就知道多半难有转圜余地,不过。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边听着铜锤与那个说话的童子商量。
红袍童子完全不为所动,等到铜锤好不容易说完,他淡淡道:“二位施主。请回吧。”说着就和那名不说话的童子一齐关门。
铜锤一急,一步迈过门槛,喝道:“谁敢关我在外面?”
受到他那血腥无比的滔天气势一压,两个童子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把住门扉的手自然缩了回去。
虚夜赶紧拉住铜锤,鼎天神庙可是名义上的九大之首,尽管逍遥联盟分而治之。而神庙又偏居北隅,但是他们的实力强横,又拥有上亿的信徒,足迹可谓遍布整个北陆,所以,即便强如金刀,在神庙面前也得谦卑。
铜锤毫不退让的站在门口,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睥睨之势浩荡而出。
两个童子见状,很识时务的不予冲突,直接拔腿就跑。可是,他们刚刚一转身,头顶就被两只大手分别按住。
一名穿着灰袍,戴着高帽的年长僧侣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轻柔的抚摸着他们的脑袋。
虚夜和铜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那名僧侣出现得不早不晚,事先也绝非如同断玉那般神出鬼没无所察觉,但是,就这名僧侣的衣袍颜色,可以说明他不是神庙内职位最高的大祭祀,而是一名中阶祭祀。
鼎天神庙等级森严,其等级越高,僧袍的颜色也就越淡,如看门童子这类排在倒数第二的,有资格穿上颜色暗红的僧袍,至于最低等级的杂役或者火头工,他们必须固定穿黑色的粗布衣裤,而根据颜色的递进,暗红上面是大红,这是敲钟僧、剃度僧抑或一些苦修僧,再之上是橙色,这是戒律僧、守护阁藏的僧人以及言传身教神明意愿和指令的谈僧,而青袍僧则是普通祭祀,比戒律僧人高出一级,其后就是灰袍和白袍,分别是中阶祭祀和大祭祀。
大祭祀是最高职务,鼎天神庙仅此一名,每二十年会由一名晋级玄霸阶别的强者继任,如果此后的二十年内没有出现相应的玄霸强者,大祭祀的任期就会相应延长。当然,这也有一个品行和品性的测试,所以,大祭祀的任职条件非常苛刻,而现任的大祭祀乌托巴母已经连任了四届,也就是说,逍遥联盟这八十年来,神庙内都没有出现一个符合硬性要求的玄霸强者,而这八十年的时政格局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乌托巴母的影响。诚然,重点扶持金刀,遣派银枪的独孤氏驻守南门,这一系列的措施跟九大传承的地理位置有关,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在这背后站在乌托大祭祀的身影。
这样一个人,他拥有的权利绝不仅仅是一些虚无缥缈的神赐权利,在他的领导下,十名中阶祭祀和十八名普通祭祀的阵容堪称华丽无比,这股力量,完全可以横扫其余八大的任何一个组织。
想当初铜锤只是听说过这样的阵容,没能亲眼目睹祭祀是一个什么样的修为,如今见到这名眼圈周围布满细密皱纹的中阶祭祀已有如此实力,他哪里会不感到震撼,同时,又有人还敢造次?
可是,铜锤依然强行的踏出了一步。
——这是为何?
虚夜不明,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太快,咚咚不断的声音仿佛都要透过胸腔的皮膜传出来了似的。
与至高无上的鼎天神庙为敌,铜锤难道是想覆灭自己经营多年的组织吗?
“虚夜,我来拖住他,你赶紧入庙。前方殿堂不需要进,洗礼仪式在寺院后的第二座大厅,那里应该还有很多人,而且,仪式多半没有结束。”雄浑的气势渐渐溢出,那两个在中阶祭祀零楚宦掌控下的小童子又开始瑟瑟发抖了。
零楚宦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他们的身子顿时停止了哆嗦,“去吧,先领这位施主去中厅。”
“祭祀大人?”那个不说话的童子突然开口,道:“聿祭祀不是吩咐……”
零楚宦笑着道:“不要忘了。我是中阶祭祀,聿无迩才刚刚升任祭祀职位。”
然后,在铜锤的愕然注目下,两个童子前方带路,虚夜跟在后面,绕过前方那座并不宏伟的殿堂,顺着一条幽森小径向庙内走去。
而在步入庙门的一瞬间,虚夜的心中陡然一震,他若有所感的朝远方那座高耸的塔楼望去。隐隐感到一股莫名而又惺惺相惜的气息。
等到虚夜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零楚宦才道:“铜锤先生,当年我还只是一介守阁奴的时候,你就以七强头魁的名义入庙接受了洗礼。当时缘悭一面,实在是可惜又复可叹啊!”
铜锤没有心思跟他回顾过往,直接道:“为何你让虚夜过去,却拦在我面前?”
“想必你也应该感受到了。这位虚夜施主,与当年的你何其相似,塔楼内供奉的那件至宝正在呼唤他。而我们逍遥联盟,也需要……”
铜锤抬手阻止他说下去,道:“那一届雪域血欲盛宴已成过去,我并没有得到如你们希望得到的东西。”
“不,你得到了幻陨元土,这粒种子在铜锤组织种下,如今可谓开花结果了。”零楚宦微微一笑,喃喃道:“因此,但凡与铜锤结缘的人,都会与血欲结缘。这是一个轮回,你是因始,而虚夜是果束。”
铜锤的眼角微微抽搐,心里在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复杂的念头。
“你察觉到了吧?”零楚宦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道:“覆龙骧的确是背叛了神庙,因为他期望将血欲占为己有,但是,那等神物,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凡人就可以收入囊中的。”
“你们故意将他逐出神庙……”微微一顿,铜锤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用词道:“不对,那他又怎么会找上我呢?铜锤可是九大之中实力最弱的。”
“这是因果轮回,因你曾经站在雪域血欲盛宴的巅峰。”零楚宦指着铜锤,掷地有声道:“你接受了洗礼,差一点就打破传说的禁咒,但是,你没有成功,反而受了重伤,落下病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修为不进反退,你只是在不断的杀戮和血腥中增强战斗技艺罢了。为何会这样?这就牵涉到果了。其实,我们这些神的信徒也搞不清楚,或许是神明的指引吧,反正你注定成为那个最醒目的指路风标。覆龙骧会找上你,是果一,虚夜找上你,是果二。”
“放屁!”铜锤勃然大怒,吼道:“老子不是别人的垫脚石!”
“你不甘于命运的决定,性格因此分裂成了两半。”零楚宦黯然道:“所以,我不能让你通过,不然会打搅到大家的洗礼,而你们的密谋,只会成功前面的一半,那就是为别人做嫁衣。”
“鼎天神庙不可能无所不能?!”铜锤盯着远方的楼阁,狰狞道:“再说,只要我能抢先夺下那把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资格,有资格夺取血欲的人,从来就只有我,哈哈,哈哈……”
“看来我们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零楚宦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蓦然间,他双手合十,灰色的僧袍无风自动,一股纯正庄严而又肃穆的气息顿时席卷了庙门与殿堂之间的所有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