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拂在脸上,有着久违的轻松,丁一喜欢坐在甲板上,哪怕风略大些,浪花飞溅到他身上,也是丝毫不介意的。↖,不是狭窄的船舱让他产生了压迫感,而是大海,无垠的大海让他可梳理一切心中的烦躁。
站起身,扶着舷杆眺望着远处海天交际的丁一,自然也是有烦躁的,他也担心着立宪能不能顺利推行,新兴的资产阶级能不能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席位?军中退役的官兵,能否谋到所期望的县尉、典吏之类的职务?还有张玉的身体,是否会在春寒里愈加的赢弱?那个不足周岁的孩子,当父母都离开他身边的日子,倒是不用担心他会过得不好,还没有子嗣的柳依依等人,都如掌上明珠一样地痛爱着他,更别提围在身边的一众丫环老妈子,只是,丁一仍是有不舍的。
只有望着大海,才能让他的心冷静下来,去梳理这些情绪,集中自己的精神。
“伟大的殿下,您在忧愁着什么?”莫蕾娜在舰队离开了华夏之后,似乎整个人都鲜活起来,这古老的国度,会让人很自觉地入乡随俗,遵从各式各样的规矩与讲究,尤其在体现了大明的富足和强大以后,在亲身体会丁一所掌握的庞大势力和军事力量之后,她更是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或做错了什么。
毕竟,她祖上的荣光已经沦落,尽管她从小不管侍从奴仆,但和张玉这样的世家子弟相比。已然就是破落了的境况,这就使得她愈加的小心。
但出了海。似乎一切的枷锁都脱落,她甚至从背后搂住了丁一。把俏脸贴在了丁一宽厚的背部,这种肆意让她感觉到放纵的快感,以至于连声音都得轻快:“殿下,莫蕾娜想要一支自己的卫队,象扫北侯一样的卫队。”
她指的是丁如玉身边的亲卫,那些跟着丁如玉上过沙场的亲兵,确是无比精锐,不论男女,站在那里。真的就是沙场百战余生的气势展露无遗。
“好啊,到时候你建一支马木留克的骑兵侍卫队。”丁一转过身来,把她拥入怀里。
这时候却就听到了轻咳的声音,丁一笑道:“子坚在云远几年,倒是有规矩了。”
却是刘铁过来寻丁一禀事,看着这情景,低头轻咳,此时听着丁一的话,却是脸上一紧。连忙上前跪下道:“先生责备得是,是铁自外于先生了!弟子见着先生和师母琴瑟相和,不胜羡慕……”
没说完就被丁一扯了起来,往后脑勺扇了一巴掌。笑骂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就你鬼心思最多!”这话说给太精明的人听,往往就会听出说话者本身根本没有带到的意思来。丁一原本就是赞这刘铁成熟了,不再象以前一种沉不住气。谁知这七窍玲珑心肝的刘某人,硬是无中生有。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来。
莫蕾娜在边上看着掩嘴笑了起来,却是向丁一行了礼,又冲刘铁点了点头,便退下去,她是很有分寸的人,一个出生就被当成复国女皇教导的人,就算处境破落,这基本的进退,还是拿捏得很好的。
“说吧。”丁一对刘铁吩咐了一声,刘铁见着他和莫蕾娜亲热,都没有退下,那就是必定有正经事要来禀报的。
这回西行,丁一是专门把刘铁从云远抽调了过来,是因为丁君玥病倒了。
几乎是来到大明之后,丁一见过最有狙击手天赋的丁君玥,箭矢和刀枪没有在沙场上把她击倒,但疾病可以。因为医疗条件的限制,中医倒是说了一通什么气虚血弱之类的诊断,丁一也很难分辨出她到底是什么问题,只能隐约感觉到她的症状似乎是贫血,所以就把她留在广州府调养。但丁一身边的警卫团,总得要有人来负责,刘铁便是一个不二的人选。
“郕王在舱房里闹腾,循吉师弟听着气结,出来训斥他,便和兴安吵了起来。”
刘铁低声地向丁一禀报着,这真的不是他能管的事,循吉就是万安的表字,虽说是师弟,可刘铁这等聪明人,却是知道这师弟平时说上两句,倒也没事,正在火头上的话,自己上前去劝,只会无端丢了面子。
万安在丁一门下,可比刘铁的能力要强多了,领过特混舰队征过葡萄牙,欺负过亨利王子;出身也强多了,人是正经进士出身的,现在朝廷那边寄衔的官职,都去到四品了。万安也不是什么善茬,刘铁可不指望对方会给自己面子;至于郕王,就是景帝,别说现在不坐龙椅,怎么说也是数年的天子,刘某人在他面前,又以什么身份去劝?
“走吧,过去看看。”丁一听着也是头痛,万安向来很有分寸的,虽说是个奸臣,喜欢投上所好,但当他明白丁一的喜好就是征战四方时,那份聪明才智用在正道,却是尽显天赋的,怎么会跟景帝吵了起来?
行落舱房,已见得很多不当值的水手在四处张望,海上旅程枯燥,有点新鲜事,大伙都能乐呵半天呢,别说这景帝和万安吵得热闹。看着丁一过来,水手长连忙把那些水手都骂了过去:“你老母!唔使驯觉?全部碌入去驯觉!边个再出来,人地驯觉,你条契弟就去抹甲板!”一口广东土话腔调,不用问就是黄萧养手下的老海贼出身的了。
见着丁一过来,他行了礼道:“报告殿下,系我管得不严,我认罚!”这水手长,虽然对下面水手恶言恶语,不过却是有担当。
丁一笑着对他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丁一认得他,是因为这水手长是当年跟着黄萧养兵败出逃,仍然跟随的那几个人之一,在广西的时候,丁一就见过他了。
“大哥养话,宜家要讲规矩,唔可以叫大哥大,要叫殿下。”
丁一笑着擂了这水手长一拳:“不当值时,照旧就是。不过,你学学官话吧,别把下面的水手,都带着一口广东腔才行啊!”
待得丁一过去,水手长挥手把一个探头缩脑的水手扇了过去,感叹道:“他老母啊,大哥大真系有义气!做到王爷,纵记得我!”那些水手就来了兴趣,说是没想到水手长还跟殿下有交情,就恳着他讲讲,结果他们就悲剧了,“讲你老母啊!大哥大纵记得我,若果搞唔掂,我唔系丢晒架?仆街,驯唔驯?唔驯全部出去抹甲板!”
丁一落到景帝舱房这一层,就听着万安在和兴安吵:“彼以为此时仍安坐皇城之中么?舰队远赴万里之外,军令已下,岂容他在此说三道四?先生有先生的章程,又不是妄定出来,都是参谋部再三推敲的结果,他一个放弃的藩王,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疑!”
兴安也是急切了,那公鸭嗓子带着嘶哑:“万循吉你不要欺人太甚!便是殿下再怎么龙泊浅水,也是宗室王爷,岂容得你侮辱?退一万步说,如晋少爷来了,殿下也叫得一声三弟,就单是这层,又岂容你不论尊卑、横加指责!”
进士出身的万安,马上就捉着语病了:“龙泊浅水?你的意思,莫非是郕王还想着有日要龙归大海么!”这基本是要往文字狱的方向而去了。
“你们要不要打上一架?”丁一行了过来,远远就开口说道,“上甲板去,大家见个真章嘛,也好娱乐一下军中的弟兄,怎么样?”
“弟子见过先生!”、“奴婢磕见如晋少爷!”两人总算停下来,分别向丁一行了礼。
丁一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示意都进舱房里去。
船上的舱房,又不是豪华游轮,便是舰长的房间也没有多大,这个就算几百年后的现代军舰也没有什么区别的,景帝躺床上,丁一带着刘铁过来,加上兴安和万安,这舱房就显得窘逼了。
“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万安扫了景帝一眼,后者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万安就向丁一拱手行礼之后禀告:“郕王在船舱里大声抱怨、咒骂,说是先生不守信用,答应保他为一国之君,数年过去,仍然不见动静;又非议圣上,说是圣上寡薄,不念手足之情云云。学生听着,过来劝郕王殿下小声些,殿下居然要求学生让舰队掉头,直接向北美洲而去,说是先生许了他在北美之地,立国为王!”
他还要再说,丁一挥手示意他停下来,却是伸手搭上景帝的额头,果然不出所料,入手火烫:“美洲那边的玛雅人,很不好驯服的,就这样过去,击败他们之后,时时要防着他们从野外而来的攻击,所以要立你的国,得先征平埃及,以埃及为据点,劝导,或是捉捕黑人,黑人比较好驯服,你在木骨都束也是看到的,然后运到美洲,让黑人去对付玛雅人。明白了吗?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但要一步步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