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晚放下望远镜打了个手势，后窗的玻璃摇了下来伸出一支枪管。

呯！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滕晚一踩油门，汽车猛地蹿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二十分钟后，十几里外的一个偏僻水塘里两个黑影冒出头来，滕晚指了指郑荣背上防水油布包裹着的步枪又指了指水塘，郑荣摇摇头。这是师兄送给他的礼物，一支加装了瞄准镜的特制g98毛瑟步枪（不是后来那款著名的98k狙击步枪），一共只有两支，郑荣如何也舍不得扔了。如果师兄说死了要他扔掉他肯定会扔掉，但他相信这次行动很隐蔽决不会留下尾巴，把枪扔了反而会是个麻烦。

“怎么样？”，悄悄溜回了宋宅，滕晚小心地把衣服全部销毁了，这次行动他是郑荣的助手，负责望风和确定目标。

郑荣点点头指了指左耳，他也不明白师兄为什么只要他打伤就行，一枪轰掉脑袋不是更省事么，可师兄要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只要执行就行了，其它的他也懒得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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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卢筱嘉的到来是宋氏姐妹刻意隐瞒了自己，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可以为她们做任何事，但不包括被利用被愚弄——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这是他的底线。宋美龄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他能看得出来她确实不知情，他也相信宋蔼龄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她答应丈夫将两位杨博士介绍给关若林，目的应该是为了拉拢杨度。为了一个可能的助力而抛弃一个坚定的盟友，以宋老大的智商应该也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谢谢卢先生的慷慨”，如果真把卢筱嘉看作一个只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那蠢的也就不是别人而是他宋阳了。

“呵呵，宋先生这声谢谢我可当不得，你们是真正地行善，我这可是冲着那奖品去的”，能和袁克文一起名列‘民国四公子’，卢筱嘉自也是风度翩翩，相貌颇佳言语亲和，“宋小姐，筱嘉对‘无国界医生’敬仰已久心向往之，今日毛遂自荐不知可否接纳？”。

“行！我这儿正好还缺个跑腿的”，宋美龄还没有答话，袁克文先开了口。这里是上海，卢筱嘉才是真正的坐地虎，既然他开了口，无论如何都要接纳他的，在座的所有人也都明白。

“欢迎，卢先生”，宋美龄伸出手，“感谢您的信任”。

卢筱嘉侧身让出一位长袍中年人，“这位是皙子先生”。

“皙子先生，久仰”，杨度，杨虎禅，如果说对卢筱嘉的久仰还有点敷衍的成分，对杨度的大名宋阳可就是真正的如雷贯耳了，杨度约四五十岁年纪，月白长衫一副老式文人的派头。这个时候他不在那个‘三不知将军’张宗昌那里作幕僚，居然也跑来了上海。余光扫了眼一脸笑意的孔祥熙，一条线在脑海里渐渐清晰了起来，孔祥熙的目标果然是师父张仁奎，是想拉拢还是离间？心中一阵冷笑，杨度和孔祥熙的这个计划应该早就开始了，杨公庶和杨公兆这个时候回国介绍给关若林可不会是什么巧合，卢筱嘉加入医生无国界也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拉拢的可能性应该不大，目前的形势他们比谁都清楚，只要师父不是老糊涂了就根本不可能倒戈。离间？宋阳笑着向杨度伸出手，你这老狐狸再狡猾也不会想到我脑子里还有个小度娘吧。

可这事宋家姐妹不知情，老师吴稚晖也没有和自己通过消息，自己也就是在上海滩还有点名声，难道是他们到上海后才临时起意？好象也不对，杨公庶和杨公兆的回国这时间上就对不上了。孔祥熙才回上海没多久，这杨度可就不一定了，最有可能的就是杨度和卢永祥一系设的局，孔祥熙只是个由头罢了。昨日在码头上见到孔祥熙后宋阳便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不管他们是不是针对师父，也不管他们想玩什么花样，宋阳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等他们出手了再接招，先发制于人后发受制于人，先把水搅混了再说。

宋蔼龄是个很称职的女主人也是个非常默契的好搭档，孔府的晚宴是简单的西餐，气氛轻松而随意。因为客人中还有一个戈培尔，宋蔼龄虽然不知道他的另外一个身份，但至少知道他是个记者，德国之行之所以取得这么大的成绩，戈培尔功不可没。

晚餐后众人在花园里聊天，繁星满天，凉风习习，三两人随意说着话很是惬意。

“玛格丽特是个好姑娘”，宋蔼龄和宋阳随意走着，没有人过来打搅他们。

“我知道”，宋阳笑笑向不远处正看向自己的玛格丽特挥挥手，他明白宋蔼龄这话中的意思，“我喜欢她”。

“这样我就放心了”，宋蔼龄表面上虽是作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其实心里倒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宋家，二妹已经舍出去了，小妹也都能舍得，为了那个德国计划，他宋阳委屈点也是应该的，他可是始作俑者。再说玛格丽特的确是个好姑娘，要说委屈还真谈不上。如果没有送诗这件事，宋蔼龄不会勉强宋阳，为了拉拢住宋阳，在她心里也早为他物色好了几个人选，但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决不能因为这事毁了好局毁了整个计划。

“孔夫人，我希望我们的目标还是一致的”，宋阳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和孔祥熙、宋美龄等人说话的杨度等人。

“是的，我希望永远都是”，宋蔼龄笑了，如果想对这个盟友隐瞒什么那就太愚蠢的了，“我并不知情。孔家宋家是一体的，庸之那里你不用担心”。

“我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宋阳点点头，这既是真心话也是向宋蔼龄表明自己的立场坚定盟友的信心，整个计划都很冒险，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后方不出乱子。而这个后方的关键人物不是杜偶像不是宋美龄，而是宋老大，“我有个计划，可能要冒点风险”。

“有多少把握？”，听了宋阳的整个计划，宋蔼龄嗓子有些发干感觉心脏有些受不了。

“一分都没有”，这个时候宋阳同样不会有任何隐瞒，一个错误的信号带来的后果可能都是致命的，“但我想赌一把”，为了青帮的未来宋阳不惜把全部筹码都押上，这个计划是为了宋美龄，但更多的是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那些师兄弟。

“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宋蔼龄努力平复了心绪，就算一分把握都没有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押上，她也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更知道宋阳最担心的是什么，“如果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

“嗯”，宋阳点点头，“有些代价是必须付出的，只要值得”。

双方在计划上执行上达成了一致，正要向虞洽卿、约瑟夫他们走过去，孔家的一个女佣跑出来找到了卢筱嘉。

卢筱嘉跟着佣人进去不一会儿又急急地走了出来，和杨度、孔祥熙耳语了几句向众人打了声招呼便与杨度告辞而去。

“怎么了？庸之”，众人诧异地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夏超遇刺”，孔祥熙轻轻说了一句，杨度临走时的交待让他有些疑惑，在他想来，估计宋阳连夏超是谁都不知道。

宋阳当然知道这个夏超是何许人，这段时间他利用记忆中的资料对江浙战争进行了一番认真的研究，卢系的最终失败，其中的一大原因就是内部不稳，时任浙江全省警务处长的夏超手中掌握着大量的武装警察（共10800人）。这些武装警察装备精良，实力相当雄厚。‘夏超虽然是一个不满四尺的矮子，但他雄心勃勃，时时有取卢而代之的野心’，卢永祥对夏超有如芒刺在背，不得不增加护卫部队加以提防，这无形之中就削弱了自己的实力。

夏超最后也确实倒向了直系当上了浙江省长，至于是不是在战争过程中倒戈宋阳不是很清楚也没必要搞清楚，师弟的那一枪是整个计划的开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大家不要担心，凶手已经抓到了，夏处长也只是受了点轻伤”，孔祥熙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心中叹了口气，他宁愿那一枪能更准些永绝了后患。

宋蔼龄强忍着没有去看宋阳，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啊。她不知道夏超遇刺是不是宋阳动的手，宋阳只和她说了计划的方略和目标，她刚回国很多情况都还不清楚，具体如何实施自是不能随便插口，事实上她也帮不了什么，她只要知道计划所想要得到的结果就足够了。

“孔先生，孔夫人，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这种试探对宋阳来说不会起什么作用，如果连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那些计划岂不都成了笑话。

“诸位再稍等一会儿，外面现在应该很乱，等凶手全部抓到了我送大家回去”，孔祥熙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入座。

众人没再坚持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这与他们无关，只有虞洽卿面现忧色，战争还没开始自家就先乱了阵脚，获胜的希望愈加的渺茫了。

众人又接着商讨募捐义演和彩票的事，十几分钟后电话响了，孔祥熙接了电话向宋阳抱歉地一笑，“宋先生，看来还是请您亲自去一趟，夏处长的手术遇到了点麻烦”。

“阳子，我陪你过去”，宋蔼龄有些同情地看了丈夫一眼，等着吧，你会后悔的。

“谢谢，我和玛格丽特就可以了”，宋阳点点头，看来是在等杨度的电话，他们还没死心，不知道这次是继续离间还是想栽赃。又看向约瑟夫，“约瑟夫，麻烦你去取些药”。